夜黑风高急,月明晨露??(中)

    醉汉被拖进了大理寺。

    一般来说,大理寺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管你犯没犯法,都极少有人来到大理寺周围。在人们的眼中,大理寺是个不祥之地,不仅是大理寺,就连大理寺供职的守卫或者狱卒都很难受人欢迎。

    他们这些人,去村里说个媳妇都要比一般人难上几分。

    不是因为彩礼,而是因为这个行当。

    坊间都有流传,这进了大理寺啊,无论对错,先是辣椒沾皮鞭,随后加高老虎凳。把人折磨个半死之后,方开始进行盘问,所谓的盘问,也不过是在事先写好的供纸上面摁一个手印而已。

    所以,大多数人对大理寺畏之如虎穴,对大理寺的狱卒恨得牙痒痒。

    反而对更加残暴的不良人,多了一些宽容。

    不良人这一群体,出身便是无恶不作的恶人,他们不会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世俗礼仪,百姓们也知道他们的出身,能够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归于管理,便谢天谢地了,哪里还会有更多的要求。可大理寺这些供职者,他们原本都是寻常百姓,不说是良善之辈,可好歹也不是为祸一方的恶人。 可他们偏偏进了这大理寺,在世人的眼中,他们便成了恶人。

    几人把醉汉拖了起来,提着他的衣领,一路拖行。

    今夜的大理寺显得格外的热闹,虽然不过也只是有两个人路过而已。

    大门发出声响,一位老流浪汉好奇的朝着里面张望,却没想到,被那守卫给发觉了。

    “老东西,看什么看,是不是也想进来玩玩?”

    老流浪汉急忙低着头,小跑开了,险些还摔了一个狗吃屎,十分的狼狈。

    那两提着醉汉的守卫见状哈哈大笑,也未曾多想,便关上了门。

    ……

    经过多次的转角,守卫,验证令牌,醉汉终于如愿以偿的被两人提到了大狱里。

    长夜漫漫,别人能在平康坊喝酒寻乐子,可他们这些守卫和狱卒便只能对着一群乱糟糟的囚犯和冰冷的刑具。换了是谁,心中都会有一丝怨气的吧。

    两名守卫把醉汉扔在了地上,对着狱卒说道:“诺,给你们送玩具来了。”

    整个大理寺的牢狱共有狱卒近五十人,这大理寺的牢狱算不得大,约莫只能容纳百十人。平时也只有一些有争议的,或者涉及达官贵人的案件会经过大理寺,所以才有了那么一个小型的牢狱。

    正真的大狱是在刑部,里面藏龙卧虎,如人间地狱,甚至还有不少宗师级的高手被关押在了里面。

    据说这五大不良帅,有三位都是从刑部大狱里直接提出来的。

    这里关的人和刑部的比起来,实属良善。

    狱卒们也比较轻松,况且这里是长安,一般出不了什么事。平日里,守卫们便回到牢狱之上赌赌钱,推推牌九;而狱卒们,就只能欺负一下大牢里背景稍微弱一些的犯人了。

    毕竟上面有过明文规定,狱卒执勤期间,不许饮酒作乐,更不许赌博。

    守卫和狱卒一般关系不错,狱卒从犯人身上得到的好处,也会同关系不错的狱卒分享,而守卫们也偶尔会给狱卒送来一点玩具。

    比如:经过的无辜路人,或者如今日一般,冲撞了寺卿大人的倒霉蛋。

    “这人是哪儿的?我倒是和你说过了,你再把兄弟几个的邻里提来,兄弟们可不饶你啊,我们在外的名声,就是给你们败坏了。”

    两个守卫面对着六七位狱卒兄弟,“嘿嘿”一笑道:“前次抓错了,谁会想到还有邻居来给兄弟几个送东西,失误失误。”

    一边赔着不是,一边把醉汉往地上一扔。

    “今儿个的玩具,点子正,天上撞大运掉下来给兄弟几个娱乐的。”

    “这个人,喝多了就往寺卿大人身上撞。咱寺卿大人这些日子可是苦了,子夜才休息,要去寻寻乐子放松一下。 你说这寺卿大人能饶了他么,寺卿大人吩咐了!”

    守卫捏了下嗓子,咳嗽了两声,把嗓子清理干净了,学着罗绍华的样子说道:“这个家伙送去给兄弟们乐呵乐呵,记住,不许看出皮外伤,辰时之前把他扔出去,别让刑部尚书等诸位大人瞧见!”

    众狱卒一听,用长棍挑起了躺在地上,如一滩难泥的醉汉。

    几人看着这张陌生的脸,都摩拳擦掌起来。

    弄其它的,他们可能不行,可折磨人,除了刑部大狱里的变态,就数他们兄弟厉害了!

    “多谢兄弟了哈,既然是寺卿大人吩咐的事,我们一定弄得妥妥帖帖的!”脸上有刀疤的狱卒回道,他是这个小组的头,也是今夜这大理寺牢狱里的头。

    等守卫走了之后,穿着红色衣服的狱卒把醉汉扶了起来。

    “哥几个,先把他吊起来。”

    脸上带着刀疤的狱卒吩咐道,于是众人把醉汉吊了起来。

    “大哥,你说怎么玩?”众人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毕竟漫漫长夜有了依托。

    “去弄一沓草纸过来,给他绑在身上,绑扎实了。咱们兄弟不是最近在练拳么,就拿他试试威力吧,咱们轮流打一轮,看到后面的墙了么,以他撞在墙上的印子深浅为胜负,输了的改日能出去活动的时候,输的人把酒钱包了!”

    五六人听到这个提议,都显得很有兴趣,他们不是没拿人当过沙包,只是那时候主要是为了逼供,如今不一样,是为了酒钱,自然兴致更高。

    “要不让在里面看守的兄弟也来乐呵乐呵?”

    刀疤脸眼神一凛,看向了说话的那人。

    “管他们做甚,你有多少的俸禄够吃酒的?”

    ……

    这醉汉自然就是徐长安了,他身上的酒气来源于衣服,口中也只是含了几大口,随后全吐了出来,这才造成了酒鬼的模样。

    他原本只是想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混进来。

    结果,进是进来了,可被吊了起来。小夫子和他说过,大皇子虽然被封了修为,肯定会有宗师级的人物随时注意着,所以他才会想办法混进来,想去牢狱中摸清楚位置,然后再行动。

    来个措手不及,让宗师都没办法反应过来。

    即便被抓了,他相信,圣皇也不会对他怎样。

    圣皇对他是不错,可一码归一码,犯了错就得受罚,难道婉儿和范言的命就不是命了么,柴薪桐受的苦便不是苦了么?他徐长安险些丧命,难道就不报仇了么?

    他可不是迂腐的读书人,想着以德报怨,感化别人。同样,夫子和小夫子也不是那种假惺惺的圣人。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轻轻松松进来的牢狱,会如此的黑暗。

    他被吊了起来,虽然说着绳子和几位狱卒拦不住他,可若他一展现出通窍境的实力,便会引起暗中守护的宗师注意。

    徐长安只能咬着牙,全身法力流转,身上有一层淡淡的红光。

    可这大狱中,炉子烧得正旺,映红了一面墙壁。上面放着被烧得通红的烙铁,下方有一个风箱,若要烧烙铁的时候,便上去踩几脚,火星子便呼呼的溅了出来。

    或许是这红色,掩盖住了徐长安身上的红,这群狱卒并没有发现。

    五六人很快用一沓草纸扎扎实实的捆在徐长安的身上,这样一拳下去,看不到皮外伤,可若力道大一些,寻常人便会受不了,往往会内腑出现破损。

    这样一来,即便有人去告他们,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徐长安看着一个接一个的拳头朝自己身上招呼来,自己便往后荡去,撞到了墙上,随后又往前荡,如同坐秋千一般。

    可这滋味,却不是做秋千能比的。

    徐长安有修为护体都能痛得龇牙咧嘴,若是让寻常人来,估计就没命了。

    不仅如此,他还要装作很惊恐的样子,酒也要醒几分,不断的求饶,这样这群人才不会怀疑。

    挨了几拳过后,徐长安发现装模作样更加的困难,头一垂,便装作晕了过去的样子。

    还好这五六人比试了拳之后,通过徐长安每一次撞墙的深浅程度比出了高下,看到晕了的醉汉,便也失去兴致。

    折磨一个没有痛觉的人,是最没快感的事,就像你骂一个人,那人不屑一顾比和你对骂更让人抓狂。

    几人把徐长安丢在了地上,泼了几盆冷水见不醒,便也不管他了。

    有人也怀疑过徐长安是装晕,想用烙铁试一试,可给刀疤脸的汉子给制止了,毕竟烙铁会留下伤痕,三司会审期间,最好别闹出什么幺蛾子。

    几人看着徐长安心烦,便找了一间空出来的牢狱,把他丢了进去。

    听着几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徐长安耳朵微动,“昏迷”的他从地上轻巧的爬了起来。

    每间监牢在极高的地方都有一个小小的窗口,通过窗口能看到天,感受到可望不可及的自由。

    月儿正明,透过了窗户照了进来,似乎比烛火还要亮几分。

    徐长安蹲在墙角,闭上了眼睛,小心翼翼的感知着周围的坏境,他似乎能看到那几个站着都在打瞌睡的狱卒。

    耳边不停的传来风声,偶尔有树叶滑落的声音,风有些急切,秋也快到了。

    皎月急风,树叶哗啦啦作响,徐长安陡然睁开了双眼,他感知到了,距离自己不算太远的一间牢狱门口,零零散散的站着三位狱卒,不时的还有狱卒朝着那监牢里探望。甚至还有人问监牢里的人需不需要吃夜宵。

    总共才五六位狱卒巡夜,一间牢狱便引得如此多的关注,还如此的关心,里面是何人,想都不用想便能猜到。

    徐长安蹲在墙角,看着月光渐移。

    子时已过,丑时(凌晨一点到三点)将至!

    似乎是为了尊重这个夜色正浓的时辰,月光也黯淡了几分,风也越发的急切起来。    徐长安站了起来,双眼熠熠生辉,身上突然浮现出了一股杀意。

    经过战场洗礼的人,只要他一认真起来,那股杀意便会不自觉的涌现。

    “月黑,风急,杀人时!”

    徐长安淡淡的说道,站在墙角阴暗处的他,洁白的牙齿和那双充满杀意的眸子与墙角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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