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灼这些日子的心情可以用坐过山车来形容,领命出征时的意气风发,连环马队被破时的咬牙切齿,兄弟舍命断后时的悲愤欲绝,被生擒至梁山的生无可恋,只是待他看到随着自己出征的这一拨人马居然都在梁山,心中固然是对梁山不杀他们有着一丝小小的感激,但更多的却是想找个地方骂娘,“杀又不傻,放又不放,整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这tm叫什么事啊!”

    真说起来,呼延灼对于自己的被擒,虽然有些不服,说梁山用车轮战胜之不武,但他心里也非常清楚,就算是杜壆一人与他单打独斗,到头来,只怕输的还是他。

    虽说在梁山上有吃有喝,而且暂时也没有性命之忧,照着呼延通、韩滔他们说起来,既来之则安之,先好好休息一阵,等梁山想去他们时再说就是。

    呼延灼对于他们的想法甚是无语,他们是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是呼延灼几人却是拖家带小,此番兵败被擒,高唐州被打破,天知道高俅会不会将怒火撒到他们头上来。

    忧心自己家小的呼延灼真想杀下山去,只是一想到自己不会水,又不会驾船,怎么可能出的去,便立刻泄了气,在后山没头没脑地逛了起来。

    后山的景致真的说起来还是非常不错的,如果有文人墨客在此驻足,也许会有什么惊世之作诞生也说不定,只是呼延灼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观赏,任凭自己的脚步在山上走着。

    走着走着,一阵山风“呼呼”吹来,“咦,这是什么!”似是有什么别的声音传进了呼延灼的耳内,“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读书的声音,难道是我听错了吗?”

    当他真是停下脚步,静心倾听时,一缕缕若有若无的声音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还真有人在这里读书,听这声音,还是很多人,难道这梁山对读书人都有那么强的吸引力吗?”呼延灼心下骇然,似乎发现一个令他震惊的事实。

    很快他就自嘲似的摇摇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如今也不过是梁山的囚犯罢了”,只是想归想,他的脚步还是不自觉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迈去。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一群孩童在课堂上手碰书本,正用心地诵读着论语。

    时文彬微闭双目,伸手轻轻捋着颌下短须,心中暗暗点头,这批孩子天资不差,而且勤敏好学,假以时日定会有不错的成就,只是可惜出生贫寒,在这个看出生、看门楣的年代,若不是有李俊辰这个不按世事出牌之人,怕也是耕种一生,泯灭人群吧。

    每次思及李俊辰,时文彬的心中都有种奇怪的感觉,照说自己被他半请半掳地弄上梁山,照理应该恨极了此人才对,可偏偏他对李俊辰一点都恨不起来,甚至可以说,在内心的最深处他都有一些钦佩、认同这个年轻人,“或许这里才真的是希望所在吧!”时文彬的心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他在主位上想着自己的心事,殊不知他的学生们却早已将《论语》诵读完毕,正直直地看着他,只是见他抚须沉思地样子,他们是既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一个个绷紧了小脸在那里看着。

    时文彬在那里想着想着,突然间觉得四下特别安静,不解地睁开双眼,见学生们正瞪着眼睛看着他,“原来是读完了啊!”时文彬脸上微微尴尬地笑了笑,正待说什么,忽地眼角的余光瞟见院中站着一人,当即心念一动,“晨间的课,就上到这里,你们且回家吃饭吧!”

    听到可以回去,这些还是贪玩年纪的孩子,自是最为高兴的,毕恭毕敬地朝着时文彬行了一礼,便三三两两地跑了出去,待孩子们都走完后,时文彬起身来到院中,朝着那人行了一礼,苦笑道:“想来阁下也是被梁山那人请上山来的,不如入内喝上一杯清茶如何?”

    来人正是呼延灼,当他走到这里,亲眼看见山上有人在这里开堂授课,教导孩童时,险些将自己的眼珠子都瞪出来,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事,在他看来,这里是梁山,是贼寇,贼寇居然会教导孩童,这和让徽宗当街乞讨一般,让人不敢相信,带着心中浓浓的疑团,他心里突然升起见一下这位先生的念头。

    他的念头似乎也让时文彬得知一般,很快便结束了授课,请他入内品茶,呼延灼自是欣然应允。

    两人分宾主入座,呼延灼是武将,让他喝茶还不如喝酒来的畅快,时文彬当初也是久历官场,自是能看出呼延灼的想法,微微一笑,放下茶杯,说道:“鄙人时文彬,不知这位将军尊姓大名,因何事来得这梁山?”

    呼延灼听他这般问,便开口说了起来,不说还好,这一说起来,顿时就收不住口,不仅将自己的出生,更将自己应何出兵,经历了怎样一场战事,最后又是怎样到得梁山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末了,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在这梁山上,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既不杀又不关的,也不知他们到底想做些什么!”

    时文彬听完,抬手为呼延灼续了杯茶后,徐徐道:“他们不为什么,只是将将军关在此地罢了,只要将军一日不降,他便这样关你一日,一年不降,便关你一年!”

    呼延灼霍地站了起来,“他怎么能…”只是才说了几个字,他就颓然地坐了下来,不由得他不如此,他是被梁山俘虏的,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去谈条件。

    时文彬似是对呼延灼有这般表现一点也不意外,依旧缓缓地说道:“将军对这梁山观感如何?”

    呼延灼抬头看了一眼时文彬,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只是他看到的却是云淡风轻的面孔,只能略略想了想,开口道:“梁山军纪严明,作战勇猛果敢,与民秋毫无犯,比起当今朝廷来,怕是也要好上几分……若是…若是这些人肯投效朝廷,怕不是会有光明的前途吧!”

    时文彬一愣,他没有想到呼延灼给他这样一个答案,摇头笑了起来,“呼延将军有些想当然了,梁山是不会接受招安的!”

    “这是为何?”呼延灼不明白了,在他看来苦心发展势力,定是为了入朝廷之眼,将来招安时可以有更多的资本去谈判而已。

    “那是因为…”时文彬看了一眼呼延灼,“那李俊辰与朝廷有着血海深仇,他是南唐嫡裔血脉……”

    “这……”呼延灼不敢置信地看着时文彬,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那些人…就这么认可吗?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结果吗?”呼延灼语带苦涩地问道。

    “结果吗?”时文彬起身,看着室外地空地,喃喃自语道,“其实在我看来,我倒是更认可如今的梁山,至少在他们身上可以看到我汉家的血性和风骨,不似如今的朝廷……”

    “咱们的朝廷……”呼延灼低着头,暗暗念叨着,只是他也知道如今的朝廷是怎么样的,也无力在说下去。

    时文彬自语了一阵,眼神也渐渐坚定起来,猛地转过身来,看着呼延灼,说道:“呼延将军,在下有一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呼延灼抬头看着他,苦涩一笑,“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讲的,但讲无妨!”

    “将军投靠梁山吧!”时文彬悠悠地说道,“去跟着李俊辰吧!或许这一决定会让将军暂时蒙羞,但是相信只有到了他的麾下,将军的勇武才会更有用武之地,早晚有一日,河东呼延氏的威名会因为将军而再度响彻华夏大地!”

    呼延灼抬头看着时文彬,见他的眼中没有一丝的嘲弄,有的只是诚恳,“真的只有如此吗?”呼延灼心中自问了一句,只是很快他便坚定了起来,“也罢,我就用自己余下的人生来见证我今日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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