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没用太多时间,便转回到张小宝和王鹃考试之处,身后还跟着主考官,另有二人各拿一套卷子。

    “大人,您要审核考题?”主考官先上来问。

    “我答题,你是薛……礼部的侍郎,哦,想起来了,薛辕,对吧。”张小宝看着主考官,想想后,说出对方的名字。

    主考官高兴地使劲点头:“对,对,大人好记性,您想全答?是不是要延长科举时间?”

    “不用,小题而已,一会儿你把明法科官考口试的官员找来,我向他回答。”张小宝可不想人骂,因为自己一人,延长科举考试时间,比拖延秋闱一个月更恶劣,于是立即收下卷子,也没说客气话,留主考官吃饭什么的,打过招呼便让其离开。

    薛侍郎不觉得张小宝怠慢他,真要让他留下来吃饭,那才是说假话,人家两个人吃饭,会让你在旁边呆着?

    只是心中对张小宝、王鹃能否答完所有卷子有所怀疑。

    张小宝又倒热水烫了二两的大麦酒头,就是蒸馏的时候,最开始出现的那个酒,又叫溜子酒,度数比较高,但大麦酒的度数再高也高不过大米或玉米,酒头五十来度。

    “考试还喝酒?题拿来,我看看。”王鹃先拿起张小宝面前的杯子,抿了一口,一口就喝下去四分之一,半两没了。

    “我再给你留一口,一人一两,提神,喝完了答题有感觉,诶?明算科的这叫啥题?填空题竟然还要有背诵的内容,闲的,多亏我背过,感谢毕爷爷,老头子当初没少教。

    看到没,这就是数学考试?这分明不让人计算,而是把前言搬上来,抠出去一排字,让人填空。

    有计算题了,这留了个空,意思是不用写解题步骤,我看看啊,路,尺八十,兄二人,替行之,兄步四尺,弟及兄半,共步三十五,兄弟各步几何。

    科举中的明算科就考这个?长见识了,意思是说,有一条路,长八十尺,兄弟两个人走,当哥的一步迈出去四尺,弟弟呢,是哥的一半,也就是二尺,然后两人一共走了三十五步,问每一人走了多少步。”

    张小宝看完明算科的题很无奈,太简单了,二远一次方程而已。

    王鹃根本不用笔,直接就能说出答案,当然,不是懵的,有解题步骤,设x、y,x+y=35,4x+2y=80。

    “真应该把小贝他们叫来,别说是高考了,中考的时候有这样的题,孩子们得幸福死,我再看看,哦,下面还有一个二元二次方程,看样子,不是所有人都能算圆周率,小宝,这下你知道体系的重要性了吧?”

    王鹃用手托着卷纸,拿过笔,刷刷刷,便把明算科该写的题都答完,张小宝看了一眼,照抄,不然算二元二次方程,需要点时间,不如多吃两口菜。

    当两个人吃完饭,开始喝茶水的时候,除了一首诗一首赋,还有其他的议论、论述题没写之外,所有科目全部答完。

    没有选择题,没有改错判断题,就是填空跟议论、论述等,二人唯一答的是明法科的题,就是怎么判案子,判的时候不是固定不变,有一定灵活性,所有的唐律,两个人早都背下来了。

    张小宝写完,对王鹃说道:“看,法律还不是给上层人定的?咱们家要是按此来,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你的意思是说法律没用?”王鹃反问。

    “不,我是说大家要快点成为上层人士,好逃避法律。”张小宝说道。

    “有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只能说明制度不够完善,真正错的不是法律,而是明明已经逃避法律,不仅仅不自惭,反而沾沾自喜的人,坏事做多了,终有一天会撞到鬼。”

    “我是好人,你别看着我说,今天咱不回去了吧,一会儿把小贝他们喊来,晚上一起吃火锅,酸菜锅,起烟囱,烧炭的那种,顺便让他们也答答题,感受下科举。”

    张小宝把进士科的卷子重新铺开,开始琢磨怎么写诗和赋。

    刚想出来点思路,就有人过来打扰。

    “张大人,王大人,您二位找我?”来人很客气地问。

    “哦,你是考明算科口试的考官?”张小宝看着来人问道。

    “是,张大人是否觉得题有毛病?”来人很紧张。

    张小宝摆摆手:“没问题,无非是太过简单。”

    “是,是,简单。”

    “你问吧。”张小宝坐正身子,认真地说道。

    “问啥?”来人诧异。

    “问我题呀,我回答,还有考生王鹃,一起问吧。”张小宝态度非常端正,考生要有考生的样子,至少现在要有。

    来人搓搓,犹豫道:“张大人,那,那我真问了。”

    “问吧,让你来就是问我和王鹃的。”张小宝催促道。

    “好,谢谢张大人。”来人恭敬地站好,然后问道:“我真问了啊,张大人,那个……大唐钱庄储备金率上调一个百分点,钱庄存款利率也上调一个百分点,正常来说是抑制消费,为什么在个别情况中,反而有消费增加的趋势呢?”

    张小宝点点头,答道:“这主要是大唐钱庄在此过程中对外放贷数量减少,同时审批也更严格,使得民间借贷趁机膨胀,于是造成了一种局部或某种物品消费加速的情况。

    还有,在非生存必需品的物资规定之外,其他物品所拥有并大量囤积者,为了套现,得现钱后借给同样提高进出利息的民间借贷机构,在判断倾销商品所损失的利润小于存入民间借贷机构后所获得的增副利息,那么他就会低价大量出货,从而让其影响范围内的地区百姓针对此种物资的消费有所增长。

    这是一个短期的,局部性的,消费增长个例,如果超过了短期,并且还有扩大的情形出现,那么只能说明,有人在其中进行投机行为,影响不大的时候,我可以不管,但超过我的心理承受底线,我会坚决地打压下去。”

    “谢谢张大人。”来人很高兴。

    “还有么?”张小宝继续问。

    “有,有,张大人,小商品在数目达不到征税数量时,是不收税的,然,有人故意把大的商品,按其组合的部件变成小商品的形式来销售,从而避税,对这样的事情应该怎么办?”来人又问了一个问题。

    “按单位时间内的整体出货数量进行征税,并且征收其资产增长固定税,同是严加审核,其经营、报税项目必须符合其买卖过程中的实际录入项目。

    如相同,则对起账目进行常规审计,如不同,除让其补交应缴税款差额外,还应对其施行惩罚性措施,第一次,罚款数目不宜过大,以警告为主,如再犯,加大惩处力度。”张小宝又答。

    “谢谢张大人,还有……。”

    “等等。”王鹃在一旁开口了,盯着来人看,疑惑地问道:“今年的明算科口试已经开始考这个了?”

    “没呀,学生到是想考他们这个,但他们不懂啊,张大人和您去了弘农,京城中张大人讲的课就停了,学生只好自己看书琢磨,张大人不是繁忙之余,给学生一个提问的机会吗?”

    来人一副茫然的表情,似乎在纳闷,王鹃提口试的事情做什么。

    看情形,主考官让他来时,没跟他说具体的事情。

    王鹃看着张小宝一笑,张小宝反应过来了,哭笑不得地对来人说道:“你……你,好吧,等考完武举,我恢复上课,你把你的问题都记下来,课后交给我,还有其他人的问题,我集中一下,一起解答。

    现在先不说这个,你问我明算科的口试问题吧,我和王鹃要连明算科的考试一起通过,可以开始了。”

    王鹃也端正地坐好,等着。

    来人尴尬地笑笑:“张大人,您可难为学生了,学生怎么敢问你这样的小问题,您别逗学生玩好吧,您想考明算科,学生现在告诉您,那您和王大人都通过了,您要是非要让学生问,那就是骂学生呢。”

    “哎~那好,你忙你的去吧,我答进士科的题。”张小宝挥挥手,跟来人告别。

    来人躬身行了一礼:“二位大人,忙着,学生告退。”

    说完话,真是退着离去。

    张小宝与王鹃两边的考生在刚才全把耳朵贴在木板上听,听来人问的问题,俱是一脸茫然,再听张小宝的回答,哦,应该说是解答,心中先是震惊,随后换成自卑。

    看看人家,闲着把明算科的题考了,前来口试的考官,只能求教,而不敢问涉及到明算科的问题。

    王鹃看着人离去,噗嗤一声笑了。

    “怪不得主考之人安排了一个礼部的侍郎,真安排个中书令的人,或者是各部的头头,他们根本不会管你考试与否,定会缠着你问各种问题。

    刚才,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现在大唐明算科的考试已经厉害的这般地步,照这么来说,等小贝他们长大,考试的时候,还不得问,大唐进出口贸易过程中,出口商品的退税和差额补贴,以及自有商品成本价格保护过程中关于反倾销措施征收惩罚性关税的问题?

    等第二个问题你答完,我才反应过来,你却傻忽忽的等人继续问,你怎么不想想,那是现在考生应该接触的问题吗?”

    “我哪晓得,我以为就是这么问,而且问题也不难,一加一与一加二有区别么?”张小宝摊摊手。

    “哦,真厉害,你还会一加一和一加二?是偶数可表示为a个质数的乘积与b个质数的乘积之和的这种一加一、一加二的问题吗?”王鹃抬杠。

    “那是什么?”张小宝迷糊了。

    “素数啊,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他叫……哥德巴赫,他说……。”

    “答题,答题,不要说与考试无关的话,别打扰我了,我要写诗赋。”张小宝把王鹃送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木板一拉,重新变成一个懂规矩的好考生。

    张小宝知道王鹃说的是什么了,那不是自己应该接触的领域,遇到此等事情,应该本着三十六计的原则来做,一者,退避三舍,二是,走为上。

    这个领域容易让人死无葬身之地,尤其是姓陈的那个,他不是人,是星辰般璀璨的存在。

    张小宝最怕的就是姓陈的那种人,因为历史也无法泯灭,只听人家的名字,就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自己可以对阵李隆基,却不敢在心中对某一部分人有丝毫的亵渎之念。

    ‘总有那么一些人,不可以拿货币去衡量,嗯朝闻道,夕死可矣。道可道,非常道,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答题。’

    张小宝在心中想了想,提起笔来准备继续进行进士科的考试。

    他其实不想写歌行,因为歌行字多,绝句才四句,律诗也不过八句,虽然写近体诗时,要求比较严格。

    题目很简单,内容也不难理解,张小宝先前几次想写,却不知道如何下笔,刚才王鹃说了下一加一,一加二,让他想起了一部分人,如今觉得似乎好写了。

    于是,张小宝深吸一口气,落笔。

    《何为道,拜官身,冬来归省,雪纯真;寻吾道,心留善,四季人间,民作天》

    此道非玄在远皇,未知去留叩仓琅。

    举目青天空陋敝,回眸厚土满瑶厢。

    蝼蚁尚寻春来暖,邑人怎避秋逝凉?

    锦缎归家先敬老,莫谈官身话同乡。

    同乡烘炉柴续填,更摘冬菜置桌前。

    深藏冰寒皴裂手,浅露火旺润和颜。

    我说菜多忙落筷,他道荤少又推盘。

    黄瓜清脆韭芽鲜,稚儿欢笑闹席间。

    席间曾问故去人,新盖重楼祭亲坟。

    田中四季常有产,水畔东西偶留纹。

    浊酒盏盏饮浮尽,芡汤勺勺划底痕。

    微醺指外去岁丰,提议化土培山珍。

    山珍万种选何乎?炒炖俱佳属香菇。

    银耳还需培百木,紫蘑却可筐同出。

    主人惊喜频劝饮,归客忘忧不停觚。

    三水县里或全种?且是四海皆能图。

    门外忽来喧闹声,推窗忍冷闻轻铃。

    张王庄户恐居后,葛李外民愉此争。

    先送白斩鸡块嫩,二呈褐熏兽头腾。

    忙作挥手躬身谢,吵杂嗡嗡询京城。

    告知京城与县同,路边一样杨柳松。

    黄河泾渭分合段,定水清浊共有通。

    千文易买驱虎棍,百贯难寻猎鹰弓。

    我妹贝儿筹贺礼,守岁好放烟花浓。

    幼童问妹归几何,屈指三番月圆缺。

    邀樽起棚露湿手,取碗添箸霜打靴。

    欢至鸡鸣啼该醒,饮续月落启未觉。

    再尽半坛方酣梦,忽去鸡舍忽来学。

    学堂窗明桌椅齐,正是初阳影照西。

    却乎课间加饭饮,无怪娃子放读习。

    清汤猴头夹鲍翅,大个馄饨馅荸荠。

    突有拍肩为老者,笑夸三水真第一。

    谨记谦虚也笑回,些须小事不足吹。

    其作摇头赞福厚,又嘘摆手言命微。

    纳罕算合菜如是,难解毒克汤莫非?

    老者告知没指此,此饭料配柔伴随。

    既是柔随何说斯?好悬闯屋打勺匙。

    老者抱拳赔歉意,我回屈手罢埋思。

    九曲成河字为几,一撇过谷名是池。

    你县孩吃万里菜,那厢雪厚冷难支。

    翅鲍猴头加羹调,陆州荸荠运远遥。

    怀远皑皑封水固,鸣沙啸啸怨山高。

    马鹿飞犬何未用?苍鹰雪橇守空寥?

    官威权重总忘小,曾忆当初志气豪?

    我闻其言心浮惊,今年大唐多有晴。

    朝廷哪会惘他顾,内院怎般惚此宁。

    各地灾至常平动,常平缺补急报京。

    我在京中翻遍告,确信不是骇人听?

    忿忿瞪目睚欲开,指我坚念宁可怀。

    急急喝质传州去,缓缓应答递县来。

    一说常平存粮少,又道店铺纳税该。

    千言万语其间意,难怨官员怪天灾。

    我怒其罪借口多,遇事自保先推脱。

    整兵速发尸位地,挥刀驰削素餐郭。

    抽筋断骨全姓灭,去命拘魂满门夺。

    本以杀尽贪赃事,回首颤栗仍在活。

    睁眼惊醒扶床边,眉心隐疼思醉前。

    大喊荡荡宣泄愤,再醒考场墨已干。

    霞起日落无语笑,炭生星出有声酣。

    忽闻鹰叫咧新月,隐现水云又红鸾。

    举手摇摇闲趣招,竟是寻来顶上旋。

    禽兽通灵情能使,知恩用命强胜官。

    满怀阳刚膨夕紫,浑身正气谓浩然。

    自叹寻道民为天,梦中有梦因算缘。

    “下来,下来,都别拦着。”张小宝把笔一扔,张开双臂叫唤。

    水云跟媳妇红鸾,一前一后真下来了,翅膀带起的风,让军士几欲站立不稳。

    “在桌子上站稳了,别乱动,哥哥写首一千多字的歌行差点没累死,可不能给毁了,不然哥哥天天去你家哭,咋了?家中有事儿?不管孩子了?”

    张小宝拍拍桌子,跟水云夫妻俩说话。

    水云和红鸾真的跳到桌子上,好奇地左右打量。

    王鹃把木板拉开了,诧异地看向张小宝,又看看卷子,问:“真一千多字?”

    “算标点,反正比小白的字多。”张小宝拍拍卷子。

    王鹃想了想,才知道张小宝说的是谁,白居易,写的《长恨歌》,随即撇撇嘴:“你能跟他比?人家还有质量呢。”

    “我还有速度呢,给我两天时间,我写的比他好,他闲着没事儿就写这玩意,我有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吗?不信你看小李,多长时间没写了,户部他负责那点屁事儿就把他累的手忙脚乱。

    我决定努力多活几十、上百年的,等着小白,他刚长大,我就给他安排事情做,我让他写诗?天天写报告和检讨吧。”

    张小宝恶毒地说着,张开嘴,哑然笑笑。

    王鹃也乐了:“亏得没把你弄到春秋,否则论语就没了,水云跟红鸾干什么来了?”

    “我哪知道,我看他们在天上飞,一招手他们便下来了,眼睛还挺尖,我让人去湖边看看,千万别出问题。”

    张小宝要命令军士过去瞧一下。

    还不等他找军士,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人,乃是骆宾,急急到了张小宝与王鹃的近前,看看水云跟红鸾,说道:

    “张大人、王大人,孩子全出来了,水云大人刚刚喂过,张鹰张大人说现在孩子们睡了,让小的跟您二位报个喜,不曾想,水云大人亲自来了。”

    “哦~?十一个全平安?”张小宝高兴地问。

    “平安,那叫一个厉害,眼睛还没睁开,就能张嘴吃虫子。”骆宾继续汇报。

    张小宝认同着:“厉害,确实厉害,其实咱们小时候,闭着眼睛也会主动吃奶,我们一起厉害。”

    “是,是,张大人说的是。”骆宾跟着附和,突然见到别的单间里,有考生探出头看热闹,连忙又道:“既然张大人、王大人知晓了,小的便回,要看住,不然会掉脑袋。”

    “好,等我考完回去,到时必有重谢。”张小宝摆摆手,跟骆宾再见。

    张小宝转过头,看向水云夫妻二‘人’,思忖片刻,道:“等我处理完科举的事情,先跟我回三水县,在京城,我实在不放心,人多眼杂,心思也各有不同,三水县是咱的领域。

    谁有本事把势力渗透进三水县,来个里应外合,把你一家孩子给害了,他还不如去对付皇宫,难度几近相同。”

    水云看看红鸾,对张小宝点头。

    “行,你俩先回,照顾好孩子,等我考完,马上去看你们。”张小宝说着话,把桌子举了起来,向上一送,水云与红鸾借力升空,盘旋两周,朝湖的方向而去。

    两只鹰走了,王鹃好奇地去拿卷子:“我看你写的是什么?”

    “梦,我做了一个梦,哦,是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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