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九指道:陵爷熟识那种赌法?

    徐子陵道:勿要再爷前爷后的唤我我会很不习惯。少时在扬州常见人玩骰宝也有玩番摊的但只有看的份儿。哈!我指的看是看那个是赢钱的肥羊。

    雷九指问道:扬州盛行那种骰宝的赌法?是分大小二门押注十八门押注还是以各骰子本身的点数押注?

    徐子陵答道:是以前两种方法混合一起来赌可以押两门也可押十六门。为甚么要问这种问题?

    雷九指耸肩道:只是随口问问真正玩骰宝的高手甚至会用天九牌的方式互赌只三颗骰子就可配成各种天九牌再根据天九的规则比输嬴趣味更浓。

    徐子陵道:扬州也有几个出名的赌徒我们的言老大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从不肯教我们他最欢喜把骰子中间挖空灌进水银去骗人。

    雷九指不屑道:无论灌水银、铅或象牙粉的骰子均叫药骰。稍高明者塞入铁屑再以吸铁石在桌下摇控配合手法确可要单开单要双开双。但这都是低手所为真正高手有听骰之术只凭骰子落在骰盅底部时互相碰撞磨擦出的尾音可把一点至六点是那个向下的声音区别出来把握点数。以我来说可达八成的准绳。

    徐子陵咋舌道:难怪你逢赌必赢了。

    雷九指道:这世上并没有必嬴的赌术骗子亦会被揭穿看!

    徐子陵望往他摊开比一般人修长的手掌掌心处正是二粒象牙制的骰子。皱眉道:我对巧取豪夺的勾当从来不感兴趣若换过是寇仲你想不教他都不行。

    雷九指微笑道:只要子陵想着这是一种替天行道的手段嬴来的钱全用来买粮济民赌博再非巧取豪夺哩!

    徐子陵惟有以苦笑作答。

    寇仲从最深沉的睡眠中醒转过来觉自己仍是盘膝结伽而坐脊梁挺宜不但体内真气尽复且又再精进一层五官的感觉更胜从前。

    睁服一看半阙明月早从院墙处悄悄移到头顶上在月儿青绽绽的光蒙外闪亮的星星密密麻麻的嵌满深黑的夜空动人至极。

    寇仲取起搁在膝上的井中月心中狂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就像宝刀已和他结成一个血肉相的整体刀子有如获得新的生命再非只是死物和工具。

    他情不自禁的举刀审视另一手爱怜地抚摸刀身整个人空灵通透不染一尘。

    锵!

    井中月条地来到头顶往下疾劈平胸而止。

    刀气像波浪般往两旁潮涌开去把庭园老槐的落叶卷上半天。

    锵!

    井中月回鞘。

    这一刀还像样子!寇仲向出现在门外台阶上的宋缺瞧去淡淡道:我还以为阀主睡了哩!

    宋缺左手收在背后右手轻垂油然步下台阶来到寇仲身前两丈许处立定双目灼灼生辉微笑道:如此良辰美景错过岂非可惜。少帅刚才那一刀已从有法晋入无法之境心中不存任何挂碍成规但仍差一线始可达真正大家之境。

    寇仲对他的刀法佩服得五体投地。闻言谦虚问教道:请问阀主小弟差的是甚么?

    宋缺仰望往天上的星月深邃的眼神精光大盛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有法是地界的层次无法是天界的层次有法中暗含无法无法中暗含有法是天地人浑合为一的最高层次只有人才可把天地贯通相连臻至无法而有法有法而无法。

    寇仲思索半晌摇头道:我仍是不明白对我来说所谓有法就是循早拟好的招式出手即使临阵随机变化仍是基於特定的法规而衍生出来;无法则是不受任何招数成规所限制从心所欲的出招故能不落窠臼。

    宋缺悠闲地把收在身后的左手移往胸前手内赫然握有另一把造型高古、沉重异常的连鞘宝刀当他右手握上刀把时同时俯瞧著右手把宝刀从鞘内拔出柔声道:天有天理物有物性。理法非是不存在只是当你能把理法驾驭时就像解牛的庖丁牛非是不在只是他已晋入目无全牛的境界。得牛后忘牛得法后忘法。所以用刀最重刀意。但若有意只落於有迹;若是无意则为散失。最紧要是在有意无意之间这意境你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像这一刀。

    宝刀脱鞘而出似是漫不经心的一刀劈往寇仲。

    庖丁解牛乃古圣哲庄周的一则寓言讲善於剔牛的庖丁以无厚之刃入於有间的骨隙**之中故能迎刃而解。

    寇仲正思索间那想得到宋缺说打便打根本不容他作任何思考。

    兼且宋缺这一刀宛如羚羊挂角不但无始更是无终。忽然间刀已照脸斩来刀势封死所有逃路避无可避最厉害是根本不知他的刀最后会劈中自己甚么地方。

    尤有甚者是这重达百斤、朴实黝黑的重刀在宋缺手中使来既像重逾千钧又似轻如羽毛教人无法把握。只看看已可教人难过得头脑昏胀。

    别无选择下寇仲忙掣出井中月运刀挡格。

    井中月随宋缺的刀自然而然地变化改向。

    当!

    两刀相触凝定半空。

    庞大无匹的真气透刀袭来寇仲几乎使尽全身经脉之气才勉强化掉对方第一轮的气劲。

    宋缺露出一丝笑意一边不住催真气往寇仲攻来淡淡道:少帅能否从这一刀看出玄虚?

    寇仲正力抗他入侵的气劲只觉宋缺的刀愈来愈沉重随时可把他连人带刀压个粉碎闻言辛苦的道:阀主这一刀於不变中实含千变万化似有意而为又像无意而作不过我也挡得不差吧!哈!有意无意之间。

    宋缺猛一振腕硬把寇仲推得跌退三步两人分开。

    寇仲心叫谢天谢地再退三步到背脊差点碰士槐树才摆开阵势准备应付他的第二刀。

    宋缺左鞘右刀状如天神般卓立庭中全身衣衫无风自拂神情欣悦的道;刚才的一刀才是我宋缺的真功夫纵使宁道奇亲临也决不敢硬挡你却挥洒自如的挡了。你若想听恭维的话我宋缺可以让你听只要再有一段时间你的成就将可越我天刀宋缺成为天下第一刀手。

    寇仲苦笑道:所以阀土已下了必杀我的决心否则怎肯恭维我对吗?

    宋缺摇头道:你错了由始到终我都没想过杀你不是这样怎能令你跨出这一大步。

    话虽这么说可是他的气势却是有增无减把寇仲压得透不过气来。

    寇仲剧震道:可是阀主你出手攻我时确是招招夺命一个不小心我会把命赔上连阀主都控制不住。

    宋缺仰天笑道:非是如此怎能把你潜藏的天份迫出来如若你命丧吾刀之下你也没资格得到本人的爱宠和欣赏。

    寇仲苦笑道:既是如此你现在为何像仍要把我置於死地的样儿?

    宋缺沉声道:你可知宋某人手上此刀的名堂?寇仲一愕道:这把刀又有甚么好听的名字。

    宋缺双目电芒激盛一字一字的道:这把就是宋某藉之横行天下从无敌手的天刀。井中月突化黄芒宜取宋缺。若再呆下去他可能多片刻都捱不住。

    宋缺目露笑意随手挥刀从容潇洒配合他英俊无匹的容颜做如松柏的挺拔体型说不尽的悦目好看。

    虽是随意的一刀但寇仲却感到无论他刀势如何变化位置角度时间如何改动最后都会被他挡个正著。

    更知绝不可后退避开因为在气机牵引下宋缺的天刀会像崩堤的大水从缺口涌来把一切挡著的东西摧毁。

    呛!天刀生出庞大的吸力将寇仲的井中月牢牢吸实。

    两刀相抵四目交投。

    宋缺摇头叹道:你仍有最大的缺点就是能不能收如果你现在这一刀是留有馀力没可能会被我以内劲紧吸不放。这亦是太著意之敝小子你明白吗?

    锵!刀气潮涌寇仲整个人被抛跌开去差点变作滚地葫芦。

    宋缺挺刀迫来刀锋涌出森森杀气笼罩寇仲。

    寇仲凝止不动天刀划出。

    寇仲健腕疾翻连续七、八个变化堪堪挡住又被劈退三步。

    宋缺喝道:好!又一刀扫来既威猛刚强亦灵动奇奥无痕无迹。

    寇仲心知肚明宋缺每一刀均是全力出手如若一个挡格不住就是身异处的结局谁都改变不了。忙奋起神威一刀格去。

    闷哼一声今次只退两步。

    宋缺呵呵大笑照头一刀劈至刀势如日照中天光耀大地。

    寇仲杀得性起井中月往上疾桃叮的一声斜斜挑中天刀然后往外飞退。

    宋缺横刀立定点头道:寇仲你可知如论天份天下可能无人能出你右这三刀已深得收由心之旨。现在就算我真的想杀你亦必须大费功夫。来!攻我几刀看看。

    雷九指按著几上的骰盅目瞪凝神倾听的徐子陵道:多少点?

    徐子陵道:应是一个三点和两个五点。

    雷九指揭开骰盅叹道:你满师啦!

    徐子陵道:原来是这么容易的。

    雷九指苦笑道:我的陵大少你知否连天君席应都栽在你手上天下虽大能作你对手的人竖起指头恐怕都多过那人数。凭你的武功加上你的天份别人一世都学不来的东西你在两个时辰内便学晓。在巴东停船时你可去初试啼声赢些老本来作下一站之用。

    徐子陵皱眉道:你不是身怀钜款吗?

    雷九指指著自己的脑袋道:鲁师戒贪那两个字永远盘旋在我脑海中所以当袋内的银两每达到一定数目我会把钱财散给有需要的人故现在囊内只有十多锭黄金若是在九江的大赌场这数额将不敷应用。

    徐子陵道:你准备在九江登岸后立即大赌一场吗?

    雷九指道:九江的因如阁名列天下十大赌场之七乃长江一带最著名的赌场。主持的人叫赌鬼查海乃赌林响当当的人物更是香贵手下四大将之一若能把他赌垮香贵想不亲自出手都不行。

    徐子陵道:名列第一的赌场在那里是否与香家有关?

    雷九指道:天下赌场推关中长安的明堂窝位於最著名青楼上林苑之旁主持的是赫赫有名的大仙胡佛乃胡仙派的掌门人是赌门最受尊敬的老撇。

    老撇是江湖术语指的是以赌行骗的人。

    徐子陵不解道:胡仙不是狐狸吗?这胡佛摆明是骗人的谁肯到他的赌场去呢?

    雷九指道:做老撇是胡佛初出道时的事哩!财立品胡佛二十年前当众以整体猪羊上供胡仙立誓不再骗人还保证在他的赌场内绝不容人行骗所以到他的明堂窝比到任何地方赌更可放心。

    徐子陵道:这么看胡佛该不是香贵的人吧!

    雷九指道:不但没有关系还是对头。香贵曾派大儿子到关中开赌却给胡佛赢得弃甲曳戈而逃损失惨重。所以如若香贵想与我交手我会指定在长安胡大仙的明堂窝举行想想都觉风光哈!

    徐子陵苦笑道:你老哥知我和寇仲到长安后都中能张扬皆因见光即死。而我这副样貌李世民手下已有人见过会知道是我徐子陵来的呢。

    雷九指道:除赌术武技外我还跟过鲁师学过易容之术到时自有妙法。现在最重要是不让任何人晓得我和你们的关系。夜哩!我再不阻陵少休息。

    当!寇仲也不知自己攻出多少刀但宋缺却像高山峻岳般任由风吹雨打亦难以摇撼其分毫。不过寇仲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痛快像宋缺这般强横的对手在这里才可寻到。

    兼之他不住指点每句评语均切中要害一晚的时间可等若别人半世的修行。

    寇仲倏地收刀后退毕恭毕恭的道:多谢阀王指点他日有成当是拜阀主今晚所赐。

    宋缺还刀入鞘微微一笑道:我们之间不用再说废话天快亮啦!吃过早膳才走吧!

    寇仲呆了一呆始随宋缺离开磨刀堂一处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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