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光举起酒杯指了指远处的方霏小舅舅,问关涛:“那家伙认识么?”

    关涛眯着眼看了看说:“认识,袁家老五,做药品生意的,玩的还不错,就是人欠点火候,怎么,你认识?”

    刘子光点点头:“有点过节。”

    关涛狞笑起来:“我也早看这小子不顺眼了,要不咱过去把他办了,”

    刘子光问:“听说他背景还可以哦。”

    “毛,他家老头子以前当过一任省委副书记而已,老家伙病入膏肓,插着氧气管子吊着命罢了,能有啥能量,袁家这几个子弟都没啥大出息,哦,对了,他有关姐姐是卫生厅的二把,听说这两年还能往上动一动,别的兄弟姐妹就是吃老本了,有在移动的,有在石油的,有在省委的,基本上都是中层,没啥大头绪,说办他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刘子光说:“他旁边那几个乡下土条,我瞅着也满膈应的。”

    关涛说:“我早看见了,肯定又是袁老五吹嘘自己认识什么什么人,能摆平多大的事儿,这帮乡下官儿,就知道走歪门邪道,该整。”

    刘子光问:“那咱怎么个搞法?”

    关涛说:“你就等着看热闹吧,这事儿交给我办了,绝对妥妥的,还让袁老五没处哭去。”

    刘子光说:“不会给你造成啥恶劣影响吧。”

    关涛鄙夷的一笑:“什么话,我玩这个内行的很,反正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来,喝酒。”

    话虽这样说,三人还是很控制饮酒了,以免耽误了后面的好戏,关涛说:“袁老五这小子好色,这回肯定要猛敲竹杠,连吃带玩,过一会他们喝完了酒,就是大戏上演之时。”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袁老五就按捺不住了,和几位南泰干部走出了酒吧,分别上了两辆轿车而去,刘子光他们也跟了出去,一直尾随着来到一家四星级酒店门口。

    袁老五开了两个标准间,带着干部们上楼来到房间里谈工作,那几个白衬衣是南泰县宣传部的,专门来省城处理这次公共关系危机,他们通过能人介绍,认识了省城“四公子”之一的袁小达,听说他背景显赫,家里非富即贵,老爷子曾经干过省委副书记,现在家里还有一个姐姐是副厅长,一个哥哥在宣传部工作,绝对属于那种玩得转的达人。

    袁小达在县里上来的干部面前拍着胸脯打了包票:“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一个电话就让有关部门下封口令,删帖子,禁止报道,绝对把这件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干部们满脸堆笑,随声附和,袁小达很随意的弹着烟灰翘着二郎腿说:“当然了,你们也要自力更生嘛,我给你们支个招,五毛钱一个帖子,找人在网上和他们对喷,别管谁对谁错,先把水搅混了再说。”

    干部们如醍醐灌顶,有个人还赶紧给家里了短信,这就安排五毛们上岗工作,袁老五得意洋洋道:“时间不早了,我安排了点节目,大家随意。”

    说着拍拍巴掌,外面进来四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笑意盈盈彬彬有礼。

    干部们立刻心猿意马起来,遮遮掩掩推辞道:“袁总,这样影响多不好。”

    袁小达笑道:“你们想歪了吧,这是正规按摩,没关系的,坐了一天的车,舟车劳顿松松骨多好,没事没事,这一片是我罩的,绝对安全。”

    大家心领神会,各自挑了一个按摩技师回房间去了……

    楼下大厅里,关涛看看手表,掐灭烟蒂,拿起了手机:“徐队,我涛子,人已经进房间了,可以动手了。”

    不大工夫,一队警察就进来了,出示了证件之后直接上楼,酒店前台人员赶忙打电话给值班经理和保安部,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警察直冲上袁老五他们所在的楼层,把门敲的山响,里面正在进行的节目戛然而止,干部们光着屁股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按摩小姐经验丰富,见状不妙赶紧毁灭证据,可是警察已经破门而入了,人赃并获,用强光手电指着房间里的人喝道:“蹲下!别动!”

    袁老五也被抓了个现形,还嚷嚷着我认识你们分居的老张,可是警察们一点也不给他面子,啪啪啪拍了照,只让批了条浴巾,然后统统押了出去。

    刘子光等人在一楼大厅看到袁老五和几个南泰干部从电梯里出来,头上蒙着黑色塑料袋,腰间系着浴巾,脚上穿着酒店的拖鞋,露出肥耷耷(这个词南公图众一定很熟悉)的赘肉,丑态不堪入目,那几个按摩技师也是将长披下盖着脸,一副羞于见人的样子。

    人全被押到警车上带走了,关涛解释说:“袁老五这回惨了,虽说他有关系不用拘留,可是他老婆那一关过不去,回家非闹翻天不可,那几个乡下干部就不好说了,搞不好要开除公职的。”

    刘子光说:“那咱岂不是害了人家一辈子。”

    关涛嗤之以鼻:“毛,就这些鸟人,全枪毙有冤枉的,暗单双号枪毙有漏网的,开除了也好,老百姓少养一个公仆祖宗。”

    ……

    袁老五和南泰宣传部的干部们如何脱身,刘子光他们就不关心了,总之出了这档子事儿,绝对要掉几顶乌纱帽。

    忙完这个事已经是深夜了,关涛在市内空关着好几处房产,随便拿出一把钥匙安排刘子光住下,家里水电煤气家用电器一应俱全,连宽带都是现成的。

    刘子光闲着没事上网看了一下,前几天他就安排人炒作豆腐渣纪念碑的事情,现在看看成效如何了,结果上论坛一看,居然乌烟瘴气骂成一团,许多新注册的id力挺南泰官方,说什么“县里不建纪念碑你们要骂,建了纪念碑你们也要骂,总之不管怎么样你们这些人都是看不惯的。”

    下面有人跟帖回应:“别和他们较真,较真你就输了,这帮人分明就是拿五美分来诋毁我们伟大的xx的。”

    还有专家型的洗地贴,列举了具体数字来说明纪念塔的巨额费用构成,光是意大利名家设计费,就要二百万,野猪峪位于深山老林,为了运输建筑材料,就要修路、架桥,这都是不菲的费用,八百万不但不多,还很节约哩,这种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为什么有些人就选择性的无视了呢?

    下面立刻有人跟帖赞曰:“这贴值五块!”

    更有些阴谋论者,说豆腐渣纪念碑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是贪婪的野猪峪乡下人为了讹诈建设局,自己把纪念碑破坏掉的,帖子末尾还悲天悯人的感叹了世风日下,国民素质堪忧之类。

    刘子光冷笑一声,关上了电脑,网上舆论吵得再凶,都架不住领导一句话,这事儿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如果南泰当局不是那么贪婪和愚蠢的话,完全可以把吃相弄得好看一点,你贪也就贪了,偏偏还那么下作,连死人的钱都拿,那么简单的砖石纪念碑,连小学生都能估算出不过三万块钱的造价,居然能整出八百万的预算来,真不知道他们是真傻,还是把大众都当成傻子。

    这事愈演愈烈,已经惊动了省城各级领导,想漂漂亮亮的洗地怕是有难度了,搞不好这回南泰县官场又要大换血了,想到这里,刘子光拿起电话打给了老同学周文。

    虽然已经是深夜,周文还是很快接了电话,声音很低沉:“你好,我是周文。”

    “周文,我刘子光,你怎了么,没睡醒?”

    “不是,有什么事情你说。”

    “这次南泰官场要地震,我提前给你通个气,你抓住机会,能不能跳出去,就看这一次了。”

    周文沉默了半天,语气里依然没有激动,只是淡淡说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的周文,心里何尝不是波涛翻涌,当他知道县里派人去省城抓记者的时候,就预感到这事儿要闹大,但是自己如何能借着这次机会打破桎梏脱颖而出,似乎很难,很难……

    ……

    第二天一早,刘子光被电话叫醒,关涛让他尽快赶到干休所,刘子光问有啥事,关涛语焉不详的说老头子们要玩大的,你赶紧来,来晚了看不着好戏了。

    刘子光赶忙出门打车赶往干休所,门口卫兵不认识他,拦着不让进,正在办交涉,只见院子里浩浩荡荡开出一溜黑色轿车来,全都是军牌奥迪,门卫忙不迭的去开大门,刘子光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阵悸动,这帮老军头,真狠啊!

    大门打开了,门卫立正敬礼,一辆辆轿车匀开出干休所大门,向着北方驶去,这时候关涛屁颠屁颠的从院里跑了出来,说:“你来晚了吧,刚才誓师大会都没看成。”

    刘子光说:“老爷子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还能哪一出?薛仁贵征西,关山海北伐,老家伙们嫌走法律程序太慢,直奔南泰县去了。”关涛幸灾乐祸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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