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不知道皇上这次又被宰掉了多少油水?”站在朱雀大街正中最大的十字路口上,江鱼抬头看着天空那层层叠叠淡紫、淡金、乳红、蔚蓝的将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其中的光罩,连连感慨。长安城四角的城墙上,被连夜埋了四尊高有十几丈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的雕像,加上埋在朱雀大街正中间地下的那一尊紫金麒麟雕像,这已经布成了一个防御力极强的阵图。真不知道李隆基花费了多少血本才让道门的人在长安城动了这么大的手脚,但是江鱼知道,今年年关的时候,李隆基一定又要在几个亲近的心腹臣子面前哭穷。

    江鱼连续两次受到魔道门人的刺杀,尤其第二次居然还‘误伤’了数百名百姓,这事情让道门高层极为惊诧,连续派遣了数百名道法不弱的门人弟子来到长安,成为皇宫内的供奉。和那四方四象的大阵一起,这些修为不弱的道门弟子,就是道门应付魔道修士的两条重要举措。对于突然到来的数百名道人,深知其中玄虚的李隆基表示了极大的欢迎和愉悦。

    有了这两条举措做靠山,江鱼如今就敢站在朱雀大街最显眼的地方背着手极其嚣张的走来走去。他甚至都想放声嚎叫了:“快来杀我!快来杀我!大好头颅,谁刀砍之?”一想到被那黑衣人刺杀自己胸口被打得淤青了一块,最后的自爆炸得他灰头灰脸受了不轻的内伤,很是吐了几口血的事情,江鱼就恨不得那些魔道修士再来和自己比划比划。仗着四象大阵的辅助,仗着长安城内突然暴涨的道门实力,江鱼有信心把来犯的魔道修士全部拿下。嗯,就算是在吐蕃碰到的那几个厉害得不像人的魔修,江鱼也有信心对付了他们。

    显摆的在大街上转悠了几圈,穷极无聊的江鱼又跑去四海楼门口看了几眼,发现四海楼确确实实是关门了,这两天也不见他们开门,江鱼这才有点悻悻然的跑去捕风营鼓励了一下正在操练军士的孙行者,又去左骁骑卫给自己的一干属下军官打了打气,请几个将领偷偷的去喝了一顿酒。胡乱厮混了一天,等得将近黄昏的时候,才因为长安城的风平浪静而变得一时间有点无聊的江鱼,这才晃悠悠的带着满身的酒气回去了自己府里。暗自掐了一个手印,打开院门,破开院内的大阵行进去的时候,江鱼还在那里算计着:“要不要去找大善智、大威势两个老和尚去算算这笔帐呢?在吐蕃,他们坑得我好苦!只是,那个华逻和尚不在,欺负这两个老和尚,不算英雄好汉!”

    江府后花园里,公孙氏正在调教自己的四个徒弟,将自己的剑舞绝技毫无保留的悉心传授。五条倩影在那灿烂好似黄金一样的菊花上临风飘摇,一道道丈许长的剑光箭影横扫出数丈远近,看得江鱼是连连鼓掌叫好。他心中得意,如今公孙氏都很少去梨园教授剑舞之术了,如今想要看公孙氏的剑舞,就只有在江鱼家的后院,这如何让他不得意?

    一条裹着彩衣的倩影突然凌空一弹一折,朝江鱼这边射了过来。公孙氏俏生生的站在江鱼面前,抬手擦去了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微笑道:“郭师兄去兵部公干了,李师兄进宫陪皇上赏月,今天可是中秋佳节。刑师弟带了公文去刑部大牢,看看有没有哪里送来的死囚。凤羽前辈带了白霞子他们都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如今家里只有我一个呢。”

    凤羽带人出门,还能干什么?无非就是找一家上好的酒楼大吃大喝外带惹事生非罢了。江鱼朝公孙氏点点头,突然一巴掌拍在了自己额头上:“啊呀?今天是中秋么?我得去大哥那边,不然姑丈和姑姑却是饶不了我。”江鱼转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公孙,你在长安没亲戚罢?一起去我大哥府上罢?”公孙氏微微一笑,轻轻点头,飘然去更换衣衫。江鱼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刺鼻的酒气,连忙也跑去用井水冲洗了一番,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连同换了一件素色宫裙的公孙氏,就要出门。

    刚刚到大门口,踢踏着一对小短腿晃悠悠的走来的玄八龟,已经远远的朝江鱼打起了招呼:“唔,你们要出门哪?唉,今天是怎么了?那些士子书生全部不见了影子,‘博古’的老板也回家啦,就我老头儿一人没事做。唔,你们去做什么?”玄八龟的脖子猛的拔起来尺许长,认真的打量着江鱼和公孙氏,随后,他一本正经的朝公孙氏点头道:“你心跳得这么快做什么?”

    干脆的一把拎住了玄八龟的长脖子,江鱼将他放在马鞍前,大吼了一声‘驾’,策骑狂奔而去。公孙氏粉脸上突然一阵晕红,恼怒的横了一眼在江鱼马上挣扎叫嚣的玄八龟一眼,轻轻的用马鞭抽了一下坐下马儿,朝江鱼追了过去。所谓女儿心思,他玄八龟怎会明白?拜入了望月门下,和江鱼在一起有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有些东西,它是自然而然的生成了,只是局中人还在自欺欺人罢了。这等朦胧的东西,最恼怒的就是有人不识趣把它公之天下――公孙氏是个胆气弱的女子,江鱼虽然无赖,实际上脸皮却是很薄的。

    凉风轻拂,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江鱼跑到李林甫府上的时候,李林甫正好坐了马车要出门。看到江鱼带了公孙氏行来,李林甫绽开了笑容,连连招手道:“小鱼,你今天一整天跑去了哪里?大哥派了二十几个人满长安城找了一天,捕风营、花营来回跑了好几趟,硬是没找到你。中秋皇上设宴款待最亲近的臣子,你怎可不去?快快,公孙大家来了正好,大家一起去罢。”他回头指了指自己府门,笑道:“大哥家里埋了两坛陈年的桂花酒,等从宫里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再喝酒赏月。”他拈动了一下胡须,显然是心情极好。

    江鱼摊开手,苦笑道:“我忘了今日却是中秋,今天我也没去捕风营、花营,我去左骁骑卫拉人喝了一天的酒,哪里知晓这些事情?”

    李林甫闻知侧目,瞪了江鱼一眼薄怒道:“往日不见你往左骁骑卫去一次,今日却跑去蹲了一天,可是故意要和大哥我为难么?快走,快走,你头前开路,呵呵呵,大哥我也试试让大将军开路的威风。”李林甫不无得意的调侃了几句。

    玄八龟一对绿豆大小的眼睛突然就变得锃亮锃亮好似油灯,他在江鱼的手下挣扎道:“去皇宫么?上次我在勤政楼门口看到两尊大香炉,可是有年头的好东西。诶,江鱼啊,你带我去皇帝的书房逛逛怎样?我玄八龟借他的古籍看几天,诶,皇宫的典籍,应该是这天下最齐全的罢?”玄八龟的眼珠子一阵子乱晃,脸上露出了几丝近乎‘邪恶’的表情,看得江鱼是不寒而栗。想到这厮居然叫嚷着要去挖李世民的陵墓,江鱼心中骇然,急忙一手死死的扣住了玄八龟的脖子,唯恐他突然跑开不。江鱼有点犯愁,听玄八龟说,上古时的御灵对自己的主人那是惟命是从的,怎么轮到自己,这两条御灵一个比一个不听话,一个比一个难使唤呢?

    一路低头思忖这个问题,江鱼突然想到凤羽所说的,因为自己的实力不济,而根本无法全面和他们达成契约的事情,心中暗道莫非事情就是因为这样么?上古之时,神兽们的主人,都是天神、金仙一流的人物,自然可以全盘的掌握御灵的生死。而自己这个刚刚达到银身境界,就连破空飞升的资格都没的修士,却的确是无法控制凤羽和玄八龟的。若非凤羽还是天真烂漫只是本能的依照心性行事,玄八龟则根本是一个老糊涂的书呆子,怕是自己这个主人,早就被御灵反噬了罢?

    实力啊,没有足够强的实力,恐怕连龙赤火他们这种灵兽水准的御灵都无法收服。难怪御灵之术自上古的天神、金仙于大地上消失后,就再也不见人提起了。天欲宫的妖女们使用的护法,也只是用法器强行拘禁控制抓捕来的妖魔鬼怪,却也不敢施展御灵之术,将自己的灵魂性命和御灵完全的融合为一哩。

    思忖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兴庆宫门口。李林甫只是撩起车帘子,门口的禁卫就连忙让开道路,让他们的马车直驶了进去。如今李林甫的圣眷更隆,李隆基特许李林甫可以驾车直入兴庆宫,却是便宜了江鱼和公孙氏,今日都享受了一番策骑直到后花园的特权。

    后花园内,原本以为这里会是一个极其清静的皇家宴会,哪知道一进门,江鱼突然看到近千人熙熙攘攘的在那里相互问候行礼,他不由得惊诧的一手抓住了李林甫的肩膀,大声叫道:“大哥,这就是你所谓的皇上请亲近臣子赏月的筵席?这,这么多?”

    李林甫古怪的看了江鱼一眼,点头道:“你又糊涂了不成?这不过是皇上随口说的一句话而已,请亲近的臣子一起赏月,自然是来得人越多越好,第一显得热闹,第二显得满朝文武都是皇上的亲近之人,也可以安抚一下百官嘛。若是皇上就请几个大臣稀稀落落的来御花园看月亮,以皇上喜欢热闹的脾性,哪里会这样做?这样岂不是更伤了其他臣子的心么?”

    张张嘴,江鱼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前几年例如中秋、七夕之类的节日,江鱼都在外面奔波厮杀,替李隆基办理各种事务,哪里知道这所谓的亲近臣子参加的夜宴,会是这样的景象?他一个疏忽,玄八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他的手,迈着两条小短腿不知道去哪里了。李林甫也叫江鱼自己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他自己则是紧走了几步,直往李隆基身边凑过去了。江鱼一回头,却看到公孙氏已经被几个国公的千金小姐拉走,安禄山、史思明两个人一个大圆脸一个长饼子脸,已经带着满脸的谄笑凑到了自己面前。

    安禄山首先就朝江鱼唱了一个大肥喏,他大笑道:“江侯爷,花好月圆夜哩。”

    史思明‘嘎嘎’笑道:“江大人,如此良宵,咱们就应该吃肉喝酒养足精神,然后去找个地方找几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干得她们‘吱吱’叫才是痛快。啊呀,这边来这边来,他娘的哥舒翰那王八蛋也在这里,咱们兄弟俩不是他的对手,还得江大人帮忙撑撑场面。”

    安禄山急忙拉住江鱼的手,一边拉着江鱼往一堆武将堆里凑,一边嘻嘻笑道:“我们兄弟俩这两天可不敢去找那公主,听说她的驸马爷那天晚上被抽得脸都肿了起来,这样彪悍的公主,咱们哪里敢碰啊?江大人,等会散了这场,咱们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的娘们一个个嫩得都快滴出水来,啧啧,那干起来啊,却又像是母狼一样够劲,扭得你腰痛,等你干过了就知道她们的厉害啦。”

    史思明满脸垂涎欲滴的在那里嘀咕道:“没想到啊,这么些娇滴滴的嫩娘们,他奶奶的比母豹子还有力气,老子的腰,老子的背,哎哟,他娘的,这几个妞儿下手好狠,老子背上被她们抓得稀烂。哎哟,过瘾,比老子在草原上强奸那回鹘族的娘们还过瘾。嘻嘻,上次差点被一个回鹘的娘们捅了老子一刀。”回味了一阵,史思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说起来,咸宜公主和那回鹘娘们很有点相似哩。那娘们差点捅老子一刀,这公主,打得自己的驸马爷的脸今天还是青肿一片,嘻嘻。”

    江鱼听得是浑身冷汗――安禄山、史思明啊,这里是皇宫啊,你们这样堂而皇之的讨论、强奸、干公主的勾当,你们不要命了?――他低声呵斥道:“闭嘴,你们想要自己的言行被御史台的人知晓,在皇上面前狠狠的弹劾你们一本么?你们刚刚提升了两级军职,莫非还想又被降回原职去?”江鱼恼怒的瞪了两人一眼,李林甫可是很看重这两人,想要用他们两个来计算人哩,若是他们惹出了是非,却也是不好。

    安禄山惊诧的看了江鱼一眼,皱眉道:“耶?江大人?御史台的那帮御史不就是你们家养的么?他们怎敢弹劾我们?咱们是一家人啊?”

    两人拉着一脸僵硬无可奈何的江鱼到了那一堆将领中间,正好看到哥舒翰正在那里侃侃而谈,大声的和旁边一众镇守各地军镇的将领讨论大唐朝周边诸国的军力特点。他总结出突厥人骑射厉害、回鹘人亡命嗜血、吐蕃人野蛮精悍、高句丽箭术精妙行军快捷、南诏人器械精良军刀质地甲于天下等等。郭子仪则是在和另外几个将领讨论领兵征战的要点是什么,江鱼来的时候,郭子仪正好说道了军令如山、触之者斩,军令不严,不可御下等等。旁边一干人,都是大唐朝年轻一代的有为俊杰,此番都是回长安述职,个个都得到了提升,如今一个个都是意气洋洋雄姿英发的时候,那里肯甘心只让他人出风头?他们一个个不断的畅谈己见,一时间讨论得热火朝天。

    看了看紧紧的靠着自己的安禄山、史思明,江鱼皱眉道:“二位,这讨论的都是军阵上的功夫,我江鱼会的只是江湖上的搏杀,对于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啊?你们拉我过来干什么?哥舒翰又没有找你们拼命,你们拿他当幌子作甚?”

    安禄山极罕见的老脸一红,低声嘀咕道:“江侯爷,咱们这是害怕丢脸啊?也不瞒你,这些兵法上的东西,他奶奶的谁懂啊?这不是拿您来顶缸么?有您陪着,哥舒翰再嚣张也不敢向您挑衅罢?若是没您在这里顶着,他若是问咱们兄弟俩这行军打仗的安排,岂不是丢脸?”

    史思明也是阴阴的哼哼道:“咱们兄弟领军打仗来得容易,兄弟们杀人,抢钱抢牲口,杀光男人,干光他们的女人,把那些女人干了就卖出去给其他的部落当奴隶,这样打起来兄弟们一个个嗷嗷叫士气足得好像一群狼崽子,他奶奶的打仗的时候一个个不要命的往前蹦,谁他妈的还要什么兵法啊?抢钱,抢牲口,抢娘们,这他奶奶的比什么兵法都好用,不是?”

    一颗冷汗自江鱼的额头悄然滑下,他挣了挣手臂,挣脱了安禄山和史思明热情的‘拥抱’。那哥舒翰却已经看到了三人,他脸上露出一丝讥嘲的笑容,朝安禄山拱手道:“安禄山安将军,不知道你对如今我大唐北疆有何看法啊?对那草原上的异族,你可有什么高见?安将军这次立下的功劳可不小,斩下的人头比哥舒翰还要多出一千多颗,不知道这等军功都是如何积下的?”

    安禄山、史思明一愣,半天没说话。这功劳怎么积下的?这屠戮妇孺的武功,杀戮老弱的功劳,废得了什么功夫?只是,这等大实话可以向江鱼说,却是绝对不能向除了江鱼以外的任何人说的。最少,如今的安禄山和史思明,面皮还是很嫩,还是很要脸的。当下安路上狠狠的一肘子朝身边一撞,示意要江鱼给他们兄弟俩解围。可是,肘子只是碰到了一片空气,江鱼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以他藏匿气息灵巧机变有如鬼魅的功夫,想要从安史二人身边离开,那还要废什么力气?

    脱离了那一群武将,江鱼顺着一丛墨菊边的小径直走,走到了一处数十人围着的大石案边。正好李隆基在这里泼墨挥毫,大声吟诵着一首颂赞圆月良宵的长诗,笔锋则是在一条雪白的长卷上疾书。旁边张九龄等几个文臣神采飞扬的在旁边拈须赞叹,李林甫站在李隆基身后一脸的古怪。可是让江鱼差点没摔倒的,是他看到玄八龟居然就在旁边――这位老爷子一本正经的站在那石案上,正握着几张纸,摇头晃脑的吟诵着上面的诗句。看那纸上墨迹尤新,显然是一干朝臣刚刚书写的诗词。

    李隆基的一首长诗已经书写完毕,他性质极高的叫道:“来人啊,给朕端酒来。呵呵呵,哥奴,你去招呼一下满朝的文武,哈哈哈,今夜良宵,大家自得其乐就是,万万不要拘束。朕今日,却也不摆那一本正经的筵席,总之酒水点心到处都是,大家尽情欢乐罢。”他用手指在李林甫胸口杵了杵,笑道:“今夜你就是这御花园的总管,一应事务都由你来理会。呵呵呵呵,你不懂诗词诗句,却也不用在这里陪朕,受罪!”

    干笑了几声,李林甫乖乖的去招呼各处的文武大臣们去了。张九龄则是得意的看了一眼李林甫的背影,朝李隆基拱手道:“陛下果然英明,李中丞今晚还是做这总管来得恰当,否则他木头一样的杵在这里,岂不是败坏了我等的诗兴?”一番话说得李隆基‘呵呵’大笑,举起高力士送来的青铜酒盏,将那美酒一饮而尽。李隆基正要趁着酒兴再来一首诗词,却猛然间看到容貌古怪站在石案上的玄八龟,不由得诧异的用手指着玄八龟,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李隆基心里古怪,这小老头儿什么时候走到这里来的?他怎么没注意到?

    张九龄看到李隆基满脸的诧异,连忙指着玄八龟笑道:“陛下,您不认识这位大家。这位大家姓玄,名字叫做玄八……个……”张九龄含糊其词的将玄八龟的名字糊弄了过去,随后大力的夸赞道:“这位玄大家今日里才学之名传遍长安哪!一应古文字,不管是钟鼎文还是甲骨上的文字,乃至那些上古的祭祀卜卦的文书,他都无比的精通,不要看他形貌古怪,却是心腹中自有万卷的饱学之士,一肚子的学问,实在是了不起,了不起呀。”张九龄一边说,一边朝玄八龟比划着大拇指:“尤其他所说的一些上古的奇闻逸事,更是绝妙。”

    “哦?天下还有值得你张相如此钦赞的人物?”李隆基肃容看了玄八龟一眼,笑道:“不知玄大家何方人士?居然有如此的才学?”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李隆基眼里猛的寒光一闪,他惊道:“不知玄大家如何来得兴庆宫?可是张相带你进来的么?”李隆基回头看了张九龄一眼,他清楚的记得,张九龄来后花园的时候,身边跟着的都是几个朝廷中的臣子,并没有这个身高不过两尺多的小老头儿啊?

    张九龄呆了一下,无比诧异的看向了玄八龟,拱手道:“玄大家,不知您如何来得兴庆宫?”

    玄八龟脖子一伸,大声说道:“我啊?跟着江鱼来的啊?我是他的管家,他带着我就这么进来了啊?唉,你就是当今的人皇李隆基么?咱们商量商量罢,你的书房借给我玄八龟看几天书怎样?自那夏、商之后的古籍,民间流传下来的不多,但是你皇家的书房中,应该有得收藏罢?”玄八龟很认真的看着李隆基,随后张嘴道:“听得说,那晋朝王幼军的……”

    老天啊,他要当着李隆基的面说他想去挖李世民的陵墓么?江鱼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一手抓住了玄八龟,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巴。江鱼干笑着朝四周那些饱学的文官点头笑道:“哈哈哈哈,诸位大人,玄八龟乃是本候的管家,他一辈子只会读书,其他的什么都不懂。”玄八龟拼命的在江鱼手上挣扎,想要对李隆基说:请把你的祖上拿去殉葬的王幼军的字帖挖出来让我看看罢!可是他玄龟虽然防御力冠绝天下,却实在是没有什么力量,他哪里挣得脱江鱼的蛮力?

    李隆基还没开口呢,张九龄已经是愤然指着江鱼喝道:“原来是你?如此饱学大家,你居然让他充当管家贱役!江鱼,你好生无礼!”

    玄八龟在长安城胡混了一阵,在那国子监附近,也就是长安城的文人圈子里面已经有了极高的名声。他对一些闻所未闻的东西的见解,他那高深渊博好似泰山大洋的知识,他那呆滞但是在所有的文人看起来就是谦虚闲淡的行事作风,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些文人视他为一位了不起的大学问家。尤其当玄八龟轻而易举的阅读了几篇流传于上古却无人识得的钟鼓文字后,这些文人对玄八龟只能用崇仰来形容。玄八龟的才学实在是太渊博太精深了,他是西王母的书房主管,西王母的书房中收藏了上古时代的一切典籍,几乎是包容了天下间所有的知识,玄八龟在那昆仑山苦读了数万年,哪怕他自己无法从那些典籍上发展出自己的见解,就凭他脑袋中那恐怖的资料容量,也足以称之为‘宗师’级的文人。

    这样的一位饱学的、谦虚的、闲淡的、脾气好得不得了任你用什么问题刁难他都能老老实实的和你讨论的大学问家,居然是江鱼这个小小的威武侯、小小的捕风营将军、小小的左骁骑卫大将军、一身血腥味道野蛮粗陋的不通文字的无赖流氓的管家?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斯文扫地啊!四周数十名文臣的眼里同时冒出了凶狠的血光,以愤怒的张牙舞爪的张九龄为首,数十名地位极高的文臣一拥而上,对着江鱼就是口诛笔伐,用最刁钻的文字、最恶毒的隐喻、最狂风暴雨的批判,将江鱼几乎是一瞬间就打翻在地,砸得江鱼晕头转向还不知道到底这些事情是为什么?数十个眼里透着血光,浑身杀气腾腾,最老的都有八十多岁的文臣指着自己的鼻子一通破口大骂,这,这鱼眼珠子开始翻白,他身体开始哆嗦,眼里一道银光隐隐冒了出来,他就要发狂杀人了!

    就在这时,李隆基明智的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大喝了一声,一掌拍在了面前石案上发出了一声大响,他大声喝道:“放肆!你等把这里当作什么地方了?这里是你们随意叫嚣的所在么?今日是朕请你们来饮酒作乐吟诗做赋的,不是让你们来仗着自己的才学来欺负……欺负一个只认识了千多两千个字的江鱼的。”李隆基心里清楚李林甫、江鱼兄弟两个的真才实学到底是什么水准,他更知道江鱼的脾气,他可不想江鱼突然发作,将两个宰相、四个尚书、十几个侍郎、数十个重要的臣子杀得干干净净,那就真正是大唐朝开国以来最大的笑话。

    冷哼了一声,李隆基怒视了一番四周的臣子们,沉声喝道:“张相、江鱼还有玄大家随朕来。高将军,把李林甫叫来。”高力士应诺了一声,匆匆跑去找李林甫,李隆基则是大袖一甩表达了自己对今天事情的极大不满之后,带着三人快步离开。

    御花园一间偏僻隐秘极其僻静的花厅内,李隆基坐在软榻上说道:“张相,你对江鱼一向有成见,这事情朕很是明白是为了什么。”李隆基一边说话一边斜睨江鱼,昨儿晚上,凯瑟琳被江鱼秘密的送入了兴庆宫,李隆基对于江鱼的办事手段和办事能力,很是满意,很是满意啊。他怪笑了几声,很没有一点儿帝王的风范的说道:“毕竟嘛,啊,公孙大家……”

    张九龄有点恼怒的打断了李隆基的话,他大声说道:“陛下,此事并非如陛下所想。”他‘叭叭叭叭’的把玄八龟在如今长安城文士圈中的身分地位说了一遍,随后指着江鱼怒声喝道:“故此满朝同僚对江鱼这等折辱玄大家的事情大为义愤,这才群起而攻!以玄大家如此的才学,居然屈身于江鱼府上做管家,简直,简直……若非江鱼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威逼威胁玄大家,事情何至如此?”

    李林甫低着头没吭声,他的脚尖轻轻的在地上画着圈圈,一圈一圈的画得很仔细,尽量的画出足够圆的圈子。李林甫在心中哀叹,玄八龟居然在长安文人圈子中闯出偌大的名声来,这简直就是没天理哪。李隆基则是皱眉看着江鱼,不满的说道:“江鱼,你且给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李天霸上次给朕说你身边多了一个古怪的老人,朕还不知道这老人古怪在什么地方。你身边出现什么古怪都是一点都不古怪的事情,朕也没往心里去。可是没想到,玄大家居然是如此的饱学……”

    李隆基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江鱼很无赖的拍了拍玄八龟的肩膀,叹息道:“老爷子,您,让他们看看罢?”

    玄八龟极无所谓的身体一抖,化出了原形。一只背甲接近三尺方圆的玄龟在地上爬了几步,大大的脑袋朝李隆基点了几点,笑呵呵的问道:“人皇陛下,可否将陛下的书房借予老龟我?老龟在昆仑山被关了数万年,夏商以后的典籍就一点儿都没见到啦,一想到这里,就浑身难受,不把这些书都记在心里,老龟我心有不甘呀!”

    ‘咕咚’一声,前几日还在对勤政楼门口对江鱼大声叫嚷着天下哪里有什么神仙妖魔的张九龄眼看着一个小老头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一只口吐人言的大龟,不由得心头血气一阵冲上来,仰天就倒。李隆基也惊讶得半天没说话,良久才对玄八龟就在自己面前的大头拱手道:“不知……前辈……来自昆仑山?”李隆基的眼珠子一下子就亮了,他大声叫道:“不知昆仑山中王母之处,可还能求到不死药否?”

    江鱼心中一个‘咯噔’,完蛋了,李隆基怎会如此的敏感?他怎会想到‘不死药’这种注定引来天打雷劈的东西?自古以来,哪个皇帝曾经得到过不死药?哪个皇帝修道炼丹成功过?这是天地间最遭天忌的一件事情啊!

    一定要让自己和这件事情撇清关系,一定要!

    江鱼正在这里心头打鼓呢,李隆基却已经在那里无比兴奋的叫道:“江卿家,你快去请袁天师、李天师来这里,朕有事情和他们商计哩。”

    江鱼心头一个哆嗦,好嘛,事情彻底完蛋啦。他无奈何的看了一眼很纯朴的蹲在那里看着李隆基,还在指望李隆基把书房借给自己的玄八龟,摇摇头,快步的行了出去。袁天罡、李淳风今日也在御花园中,江鱼只是犯愁,自己要如何向他们解释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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