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顽劣,我是婶子,不好管教于他,待他叔叔回来,到时必让他叔叔押着他到府里赔罪……这是海外进贡的檀香,味道清雅,品质上乘,我这里先向夫人赔罪了。”宋国公夫人卫氏被胡夫人找上门来,而宋昆所做的事情又人证物证俱全,自然无法推却,只得忍痛拿出珍贵香料赔罪。

    “哎!老太君还在就好了,如今这世子就如脱缰野马,越来越不好管束,我知你为难,可今日这事情实在过分。”胡氏收了香料,比之刚才上门问罪的时候,神色自是放松不少。

    因威远侯与宋国公是一墙之隔的邻居,胡氏和卫氏关系虽然不亲近,但也熟悉。

    国公府邸乃超等勋爵,卫氏又是超等诰命夫人,她们府上虽然权势如日中天,可毕竟她的诰命比卫氏低,因此她就怕卫夫人霸道。

    若是此事世子宋昆不道歉赔罪的话,她在丈夫那里也不好交代,倒是卫氏也通情达理,而那宋昆则是顽劣异常,此时她对卫氏也是深有同情。

    宋国公府自大周开国历经大周四代帝王,孝章,孝和,孝明以及如今在位的皇帝萧煜,而威远侯胡氏方才所说的郑老太君则是孝和帝的堂姐,孝章帝最为宠爱的嫡孙女。

    郑老太君出生时宫中御花园仙鹤齐鸣,她因此得名福瑞郡主,她的父亲齐王在孝章帝朝逆谋夺嫡,杀害泰安太子夫妇,最后被父亲孝章帝圈禁鸠杀。孝和帝是泰安太子嫡子,孝和帝继位后,虽有孝章帝懿旨:罪不及出嫁女,郑老太君得以免罪,但宋国公府却在孝和帝一朝处处遭到打压,逐渐门庭冷落。直到孝明帝登基,宋国公府的境况才堪堪开始转好。

    郑老太君地位非凡,宋国公府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可惜好景不长,三年前郑老太君仙逝,因姻亲故旧不多,宋国公府的地位则再次尴尬起来。

    郑昆虽是宋国公世子,但却父母双亡,而如今在位的宋国公乃是郑昆的二叔郑泽,因而郑国公夫人才说让郑昆的叔叔押着他去向威远侯府赔罪。

    这里两位夫人话越说越是亲近,而闯了祸的郑昆则将这些都不放在心上,他正躺在院里的摇椅上无聊的逗着挂在廊下的鹦鹉。

    须臾,卫氏送了威远侯府胡夫人出府,皱着眉头叫了丫鬟去叫宋昆,此时宋昆已经在摇椅上昏昏欲睡,被那丫鬟突然叫醒,自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朝着丫鬟的心窝踹了过去。

    他这一脚虽被丫鬟躲了过去,他却冷笑一声,而那丫鬟则低头胆怯的站在那里,知道自己虽然没有被宋昆踢中,但这位小爷一定不会放过她,忙跪倒在地,自掌巴掌。

    “没看到爷在睡觉!”睡眼惺忪的宋昆起身看到丫鬟识趣,这才甩袖朝着卫氏院落走去。

    “世子,你可等等小的。”刚才趁着世子睡着,正收拾着屋子的广白,听到外面的动静后忙撵了出去,而这小厮广白不就是今日那墙头上后来出现的小厮么。

    宋昆自小性子跋扈乖张,自郑老太君去世,他便不愿让那些小厮丫鬟近身,身边伺候的也只留了广白、广丹,广丹被他派了出去,因而只有广白伺候在侧。

    而那些护卫,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自是不做理会。

    “老太君在世时疼爱于你,可自老太君去世,我可对你不好?如今你竟敢太岁头上动土,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威远侯小世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卫氏看到衣衫不整的侄子,生气的问道。

    对于卫氏的话,宋昆只做不理,梗着脖子站在厅堂上。

    卫氏看到宋昆如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也骂了,打又不听话,这小魔王是想怎地!

    最终她又软硬兼施的说了些话,宋昆只做沉默不理,卫氏没有法子,只得等丈夫回来再说,摆手让宋昆下去了。

    “世子今日损了那曹珞一把,怎的还是不痛快?”广白看宋昆面色不快,于是问道。

    “你难道没听到小爷还要到威远侯府赔罪?”宋昆看也不看广白一眼说道。

    “世子去赔罪又不是第一次,小的刚刚也打听了,夫人配了名贵香料给那胡夫人。”广白其实也是看世子不快,故意引得世子说话。

    自老太君去世以后,世子的性子就变得越来越怪,也常常和那卫氏作对,但是他知道必然是昨晚广丹送来的消息让世子今日不快的,但是他可不敢说起那些。

    ……

    因今日休沐,林珺早前已经暗地里向林氏二房林腾叔祖父那里投了拜帖,因而她正留在府里等着叔祖父传唤,不久便等来了消息。

    林珺向管家的阮氏报备过后,便准备丫鬟谷香,玉珠去玉兰巷的林氏二房,这时枫亭说道:“姑娘平日在府上去闺学只带着两个丫鬟,而如今要出府,两个丫鬟就太少了,不若我也跟着去伺候?”

    枫亭提起要去,秋雨自然也不好不去,林珺看如此,也不好推脱,便答应了下来,她要是想枫亭知道她在做什么,必然有法子,若是不想,她想着这丫鬟也没办法知道。

    到了玉兰巷林府二房,林珺下了轿子,若无其事的向玉珠使了眼色,玉珠点了点头,林珺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族长林腾闲来无事,正在书房练字,他的小厮低头进来禀告道:“国公府六姑娘特来拜会老太爷。”

    “哦,是了,她三日前投了拜帖给我,她可带了什么人来?”林腾放下手中的笔,沉吟了会后问道。

    小厮恭敬的回话道:“六姑娘没有带什么人来,跟着她的是四个丫鬟。”

    “那让她进来吧。”林腾一边慢悠悠的从书案后走出,一边透过屋子里打开的花窗看着站在屋外的侄孙女。

    林珺走进来时只带了谷香,她将秋雨和枫亭都留在了书房外面。

    “免礼——你今日到我这里的事情我已经知道——听说你舅舅又突然间出海去了,你可知道原因?”林腾一直有疑惑,按说周蒙的家产已经赚得够多了,何至于在外甥们刚刚失怙的时候又要出海。

    “侄孙女不知。”林珺即便知道也无法说出原因,只好说不知。

    林珺的舅母名陶臻,字玉傾。陶氏一族获罪全族被诛是因贪墨建元九年南阳防洪堤坝的银子,导致河南一代百姓死伤无数。而林珺父亲的小妾孙氏家里也是因此而获罪的。

    陶氏一族当时获罪是株连九族的罪过,而陶臻的父亲则是陶氏一族的偏支,只是一个普通乡绅,又只有陶臻这么一个独生女儿。

    他因对林珺的小舅周蒙有恩,周蒙为了报恩,在事发后用死囚将狱中的陶臻营救了出来,然后送出海外,两人因此而有私情。

    周蒙认为南阳决堤案已经过去多年,他觉得是时候接回妻女了,而又恰好陶臻怀了身孕即将产子,因此他便想快快接了陶臻回来成亲,以后也好安心照顾林珺姐弟。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他没料到自己遭了海盗而被扣押,后来陶臻以及长女因不堪受辱而自尽,只留了周蒙以及小儿子周念臻。

    这些事情,林珺也是从外祖母口中知道的,而她知道这事时已经是陶氏一族流放的前夕。

    “哎,也罢,府里不是还有你祖母和二婶么,照顾你姐弟几个也会用心。只是你今日所求之事确是自作主张了!”林腾叹道。

    林珺看着林腾神色,知道叔祖父并没有因她自作主张而生气,便大着胆子说道:“母亲去世前曾留下产业给侄孙女经营,也让您和舅舅帮忙照看,但侄孙女年纪小,账务庶务一窍不通,虽然舅舅临出海时已经为侄孙女找了大掌柜来,但那毕竟不是我的人。大掌柜平日里繁忙,估计也不会有时间教我什么,因而侄孙女才想着再请一位先生。吴先生以前是我父亲幕僚,又是举人,也不看轻商事,更加好的是他精通算术,熟悉庶务,因而侄孙女想着先生到时也能帮着教导弟弟,所以才请了吴先生。”

    林腾是孝章帝朝进士,做过两任知县,后因哥哥老国公林越公务繁忙,无法顾及族中事务,他才辞官回来掌管林氏一族庶务。

    其实也是因为林腾性子刚直不阿,眼里容不下沙子,与上官不和,这才辞官回了族里。

    他听了林珺所言,自是也有一番考量,便说道:“可此人要是不放弃举业,三年后大考,倒是若是进士及第,你又该如何?你说的那些道理行不通。”

    “吴先生家财不丰,举业艰难,侄孙女也是找个借口,给我姐弟找些自己人罢了。”林珺知道在叔祖父面前什么也瞒不下去,于是她便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

    “家中长辈自会为你姐弟做主打算,你这样,可是不信叔祖父?”林腾又问道。

    “若是侄孙女不信叔祖父,今日便不会对叔祖父实话实说。”

    林腾听林珺这样回答,他点了点头,万事靠自己的想法没有什么错,于是他说道:“你事先是自个来的,那吴昌盛人呢?”

    “估摸着已经在府外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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