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虎吞万里第七章汴梁(上)

    在歼灭南阳的武令殉的叛军后,安固都马上率军直奔睢阳(今河南商丘)。

    刘镇宇兵压洛阳,给叛军带来了强大的压力。河北,叛军同郭子仪、李光弼打的是难解难分,不过唐军有了回纥三万生力军后,是越打越猛,而河北叛军就呈现出不支的现象。

    在洛阳,安禄山已经早不理军政大事了。所有的军政基本上都是严庄在头痛,只是在需要大事决断时,再由安禄山来拍板。

    严庄现在非常的明白,现在叛军的活动空间越来越来小了,而且在河北北仓、汴梁和洛阳抢来囤积的粮食已经被巨大的消耗给吃的差不多了。叛军现在和朝庭一样,需要来自富庶的江淮地区的钱粮补充。

    尹子奇、令狐潮在雍丘消耗的时间太多了,严庄已经感到不耐烦了,严令他们立即改道,直取通往江淮的要道-睢阳。

    在历史上尹子奇、令狐潮曾率十三万叛军围睢阳,还不断得到增援补充。但是现在他们只有二万范阳叛军和五万降军。尹子奇觉得兵力不足,向洛阳请求增兵,结果被严庄给臭骂了一顿。严庄已经知道了,把叛军拖住数十天的雍丘只有二千兵马,而在睢阳,据确实情报,只有数千人。严庄恨不到前线把那两个“无胆”废物暴打一顿。守军只有数千,叛军却有七万,每人吹口气都能把守军吹跑,还敢要增援。

    自从洛阳“被围”后,洛阳对各地的指挥已经非常困难了。派出去的信使、斥候都被杀的一干净,人也进不来。安禄山现在深居深宫,似乎对战局漠不关心了。各大将见安禄山不发话,谁也不愿带着大队步兵出去送死,把自己一生的“英名”和小命给白白断送了。

    严庄无法,现在与河北的联系和对河南战事的指挥,都是靠派精干可靠之人,化妆成老百姓给带出,或者是从洛河冒死带进来。

    尹子奇非常郁闷,他心里老是对这次任务有不祥的预感。唐皇回到了长安,开始调兵遣将围剿自己这一伙“叛逆”。那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刘镇宇,带了数万骑兵,就把洛阳压的气都喘不过来了。自己这次出来,本想攻下雍丘,好歹也算完成一个任务,回洛阳也好有个交待。可那个守雍丘的张巡,二千人马都把自己拖到现在。“这个张巡!真是可恶!”尹子奇忿忿的说道。

    一听到张巡,令狐潮就一阵郁闷。自己本来是雍丘县令,当安禄山杀到洛阳,令狐潮很快就认准了形势,立即投降。后来自己亲自去洛阳讨好新主子时,附近的真源县县令张巡招募了一千来人,把自己的地盘给占了。幸好自己的马屁功夫了得,从安禄山那讨的数万兵马,发誓要把自己的地盘抢回来。可是打了几个月,损兵折将,自己还是连雍丘城的门也没进去。

    现在和叛将尹子奇去攻打睢阳,听说睢阳太守许远又把张巡请去了,真是到哪里都要碰到该死的张巡。

    不过令狐潮还是强打精神来劝尹子奇:“将军不必烦心!我想那睢阳不过数千人,而且粮又少,虽然有张巡协助防卫。但是一城哪能有二主,这许远和张巡能放弃守城主将之位吗?只要他们一有矛盾,我们就可以有隙可乘了!”听了令狐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话后,尹子奇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

    叛军围了睢阳已经几十天了,也发动了数十次攻城,但是都被打退了。在睢阳城,没有发生如令狐潮所想的争权,许远非常干净利落的把太守之职让给了张巡,自己配合守城,主要管一些后勤工作。

    在这几十日里,张巡大展神威,连续使出本该在雍丘使用的草人借箭和深夜扰敌之计,一连俘获敌将六十多人,歼灭两万多人。

    但是张巡还是觉得不妥。由于交通不便,张巡等人只知道朝廷收复了潼关,正在攻略洛阳,但是战事到了哪种地步,他们谁也搞不清。张巡分析,洛阳战事由于安逆收缩兵力和洛阳城坚固,肯定一时半会是打不完的,所以朝廷无暇顾及自己这边。但是叛军攻睢阳甚急,如果在这当紧关头让江淮屏障-睢阳失守,就是让朝廷围剿叛军的大网漏了大洞,这罪责谁也承担不起。

    于是,张巡派部将南霁云带领三十名骑兵冲出重围,向临淮(今江苏睢宁西北)守将贺兰进明借兵。贺兰进明畏惧叛军势大,不肯出兵,借口自己职责是守临淮,无诏不敢擅动。

    南霁云跪在贺兰进明面前,流泪道:“睢阳乃江淮屏障,张大人临来时嘱咐我等说,我等战死事小,恐叛军南下江淮事大呀!贺兰大人,睢阳现在兵不过六千,而叛军有七万,望大人速派援军!”

    贺兰进明依然不肯发兵,反而拉拢南霁云:“将军勇猛,贺兰早有耳闻,今将军来求援兵,是我要守职责,不敢发兵。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何不留下来协我守城,不必再回睢阳死地了!”

    南霁云大哭,拔刀断下一指,“我有负重托,只能断指泄恨,就算是无颜见张大人和睢阳百姓,但我死也要死在睢阳!”说完,骑马又回睢阳,而三十骑一个不少也跟着回睢阳,一番血战,才进的睢阳城。

    张巡和许远听完南霁云的回报,不由黯然无语。许久,许远说道:“张大人,都是我对不起你,把你拉到这睢阳死地呀!”

    张巡笑道:“许大人言重了。巡乃朝廷命官,身负守土职责,不敢轻失。今局势危急,战事糜烂,巡不敢偷生而负身职!”

    许远听毕,不由大笑道:“好!能于张大人同守孤城,乃是我三生之幸!接下来该如何,还请张大人吩咐!”

    张巡大声道:“睢阳乃南下重地,现在是朝廷围剿叛军当紧之时,睢阳万万丢不得。现在睢阳已无外援,就让我们于睢阳同存亡吧!”

    许远、南霁云、雷万春等人闻言一起起身齐声说道:“于睢阳同存亡!”

    张巡、许远等人认为睢阳已无外援,但是在睢阳西南一百多里处其实是有一支援军的。那就是安固都的两万骑兵。

    这日,叛军又开始发起进攻,在十几里处的一座山上,安固都和数十名军官在查看战情。众军官看到叛军攻睢阳甚急,纷纷要求立即增援,均遭到安固都的拒绝。

    “打仗的原则是以最少的损失获取最大的胜利。现在叛军士气未衰,而且营寨修的有规有据,如果这时是我们发动进攻,敌人会立即依营寨抗拒,我们又没带抛石机、床弩等攻城械具,一旦打起来我们虽可取胜,但是损失就大了。现在睢阳城虽然兵少,招架吃力,但是士气高涨,城桓坚固,短时间内是不会失守的!”安固都对军官们说道。

    “那什么时候打呀?”一名军官问道。

    “等叛军在睢阳城下兵疲气衰,无奈向洛阳撤退,于野外无阵可据时。”

    “那几个南阳叛军的溃兵现在怎样了?”安固都问道。“将军,那几个溃兵如同丧家之犬,在我们骑兵有意的围追下,正在向睢阳城下的叛军大营跑去,这几天应该会到了。”一名军官答道。

    “好,密切注意睢阳叛军的动向。如叛军有人出动,立即剿杀!”安固都令道。“得令!”

    第二日,叛军又来到城下,令狐潮又照例来劝降。守城的军士们都已经听出老茧了,靠着城墙上,安静而无聊的听着令狐潮的滔滔不绝。

    张巡看着令狐潮,不由直摇头。他知道令狐潮除了拍马屁,没什么本事,要不然早叫南霁云一箭射掉他了。要是射杀了叛军主帅尹子奇就好了。可是尹子奇奸诈无比,在阵中立了数个帅旗,有数个打扮一模一样的叛军将领立在前面。自己这边又没有人见过尹子奇,不知哪个是真的。

    想到这里,张巡突然想起一计,立即吩咐十几个弓箭手向令狐潮乱射。令狐潮开始吓了一大跳,不由暗暗大骂睢阳城守军没有职业道德,不是说好了我讲我的,你们不射箭的吗?可是十几支箭飞过来,自己却一点事都没有。睁眼仔细一看,原来都是些用野蒿削成的箭。令狐潮不由一阵高兴,睢阳城守军没箭了。

    令狐潮立即拾起一支箭,拍马跑到尹子奇面前,向他报信请功。

    尹子奇接过篙箭,也不由一阵高兴,可突然心里觉得不妙,守城军既然没箭了,不射就是了,干吗还射这篙箭,自暴其缺呢?正在这时,听到一声弦响,尹子奇不愧是在战场滚打出来的,立即下意识的一躲,箭直射他的右肩,深深入肉,尹子奇一声惨叫,翻身落马。

    尹子奇受伤的第二日,他见到了南阳跑过来的溃兵。“尹将军,攻打南阳的弟兄都完蛋了,武将军自杀了。我本来想跑到洛阳去报信,可是到处都是官军的骑兵,我左躲右藏,听说尹将军在睢阳,就赶紧跑过来报信了!”

    正当尹子奇还在沉侵在初闻好友武令殉死讯的悲痛中时,一名部将匆忙进来报告,“不好了,将军,出去筹粮的五千部队出事了!”

    在叛军围睢阳一段时间后,从洛阳带来的粮食吃的七七八八了,现在洛阳又指望不上,只有在附近就地筹集了。今天自己派了五千人叫外甥胡其德带着出去筹粮,由于附近老百姓四处逃散了,所以去的远了些,下午还没回来,尹子奇也没放在心里,毕竟附近没有发现官军的踪迹。

    “其德怎么了?”尹子奇问道。

    “胡将军骑着马从大营正门回来了,但是……,”“但是什么?”尹子奇怒道。“但是胡将军已死去多时,而且身上还挂了块布,上书血红的死字!”

    “啊……!”旁边的南阳溃兵仿佛听到索命咒语一般,惊恐的大叫起来。众人连忙问什么回事?溃兵全身颤抖,哆哆嗦嗦地讲完南阳城下的那一切,睢阳叛军的众将不由后脊发寒。

    尹子奇立即下令撤围,全军向洛阳撤退。尹子奇知道,自己必须在军队还没有被恐慌和饥饿击倒前把队伍带回洛阳,否则死路一条。

    尹子奇和令狐潮领着五万叛军(只剩这么多了),一路狂奔,安固都的骑兵在旁日夜骚扰。现在叛军个个都成国宝了,都有了一双熊猫眼了。

    在杏花营,这里是一片矮矮的丘陵地带,极适合骑兵作战,安固都把歼灭尹子奇和令狐潮的战场选在这里。

    太阳当空照,五万叛军在官道上蜿蜒走着。一路的狂奔,已经把叛军的士气跑的一干净,也把在城下就受伤不浅的尹子奇折磨的奄奄一息了,无力再指挥军队了,只好由自称素知兵法谋略的令狐潮来代理指挥。

    令狐潮把五万人马摆成一个长蛇阵,并对部将们说,“长蛇阵就是敌击首,尾响应,击尾,首响应,击中则首尾响应!”部将连连称是,立即让令狐潮有了名将的感觉。

    而真正的名将-安固都看了叛军的队形后,不由感叹说,“看来叛军是想速死呀!”于是传令二万骑兵分在叛军左右,以五千为一队,看旗号攻击。

    一声令下,西秦一万骑兵分左右两队在叛军后队的两边发起进攻。极快的速度,强大的冲击力,正当叛军中队赶来救援时,西秦骑兵已经呼啸而去,剩下一地的叛军尸体。

    当叛军前队正在那里停顿下来张望后队发生什么事情时,一万西秦骑兵对它的左右发起了进攻。听到前队的报警,中队又立即向前队跑去,结果又只看到一地的尸体。

    几次急袭后,叛军的长蛇大阵已经是一团散沙了,一条死蛇了。安固都看准时机,命令一万骑兵对叛军中军发起进攻,一举击溃了叛军中营,活捉了正在跳着脚指挥的令狐潮和躺在马车上的尹子奇。然后,在西秦军全面的进攻下,失去指挥、士气大落、一盘散沙的叛军只好无奈的崩溃了。

    天宝十五载(公元756年)十一月南阳、睢阳两路叛军的消息破天荒的被人从陆路带进了洛阳城。

    接到情报的严庄不敢上报安禄山,而是直接来到“太子”安庆绪府中。

    “太子殿下,南阳、睢阳两路人马全军覆灭!”严庄一见面就说道。过了好一会,“太子”安庆绪还是没有反应。

    严庄不由暗叹一口气,他明白,眼前的这位“太子”爷虽然是心有顾及,不愿出语,更重要的是这位“太子”爷对吃喝玩乐,深有研究,但是这军国大事嘛就有些勉为其难,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所以讲不出什么来。

    对于这位昏庸的“太子”爷,严庄没有办法,继续说道,“现在局势危急,可皇上还是深居宫中,不闻不问,这可如何是好?”“哦!”

    说完,严庄看了一眼安庆绪,发现这位“太子”除了这声“哦”外还是无动于衷。严庄一咬牙,“现在皇上不理朝政,可这大燕江山却是正需明主的时候,太子此时要以国事为重呀!”

    安庆绪脸色一动,“严大夫何出此言?父皇正是春秋,何必担心!”“太子,据内侍报,这几晚皇上又在段氏那里就寝。而且前日又与安庆恩皇子一同就食,席中皇上还言道,”这时,严庄靠近安庆绪耳语道,“待战事稍稳,必立庆恩皇子为太子!”

    安庆绪顿时浑身一颤,手中酒杯掉落在地。严庄知道击中了安庆绪的要害,“老匹夫何敢如此说?”安庆绪阴沉着脸说道。严庄在旁不语。

    “宦官李猪儿常有怨毒之心!”安庆绪突然说道,严庄一听,笑了。看来自己还是白担心了,这位“太子”也是老早就打好主意了的。自己虽然受到安禄山重用,但是也常遭到安禄山的拳打脚踢的宠信,心中也是苦怨颇多。现在安禄山以安庆恩替换安庆绪的迹象越来越明显,自己同段氏等人一相不对板,而且自己是安庆绪的老师,同安庆绪的关系密切,如果安庆恩被立为太子,段氏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清理自己。如果要自己选择的话,自己还是愿意辅佐昏庸的安庆绪。

    两人立即合计好,并连夜找来了李猪儿,三人一拍即合。

    天宝十五载十一月十五日夜,安禄山依旧在段氏初就寝。严庄先将该处的护卫全部换上自己的亲信。等到午夜时,李猪儿从安禄山住所出来,低声对在外面等候已久的严庄和安庆绪说道:“他睡着了!”

    三人携刀悄悄进入安禄山寝所,护卫均默言不语。

    推开大厅门,三人迅速来到安禄山睡房门外,安庆绪和严庄在门口持刀警戒,而李猪儿轻轻的推开房门进去,来到安禄山床头,把安禄山放在旁边反身的宝刀取下,拔出刀来,对准安禄山的胸口就是一刀,安禄山立即痛醒,伸手去取刀,却摸了空,只得连声大呼:“来人!”却无半点反应。安禄山明白了,大喊道:“严庄小贼!”

    这时,旁边的段氏醒了,见此情景,不由大叫,被李猪儿一刀砍死。再来看安禄山,已经奄奄一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李猪儿不放心,再连补数刀。

    三人在床下挖了深坑,将安禄山、段氏两人用毛毯圈好,埋于其中.

    天明后,严庄宣布,昨晚安禄山知道南阳、睢阳败报,心情大坏,毒打段氏,段氏在抵抗中用刀把安禄山杀死,现段氏已被护卫正法。严庄对众将大臣说道,“国不可一日无主,现皇上驾崩,太子当即大位!”众将大臣虽有疑问,但迫于严庄权势,也都顺势跪下,对安庆绪跪拜,三呼万岁。

    安庆绪登基后,先将安庆恩等人全部处死,再封严庄为冯翊王,加授御史大夫,称其为兄,大事尽数委于其。自己终日在宫中饮酒作乐。

    严庄见南路攻略尽失,洛阳已成孤城,而官军对洛阳的围势正在形成,一旦合围,洛阳十几万叛军就是瓮中之鳖了。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收拾兵马,先至汴梁,再伺机过黄河,与河北诸军会合。

    十二月初五,十五万叛军将洛阳洗劫一空,然后放了一把火,向汴梁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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