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庄客了不多时,只见那座中间的庄门大大地开了,柴大官人引着三五个伴当,慌忙跑将出來,一溜烟跑到回chun堂上与宋江相见。柴大官人见了宋江,拜在地下,口称道:“端的是想杀柴进!天幸今ri甚风吹得押司到此,实在大慰平生渴想之念!多幸!多幸!”

    宋江也拜倒在地下,答道:“宋江区区小吏,今ri特來相投,已是叨扰,怎敢劳官人这般大礼。”

    柴进扶起宋江來,口里道:“昨夜灯花,今ri鹊噪,不想却是贵兄降临。”满脸堆笑的柴进着宋江浑身是伤,当下的笑容定格在脸上正要询问。而宋江见柴进接见的情真意重,心里甚喜,当下便唤弟兄宋清也來拜见,柴进便与宋清也拜会了。

    柴进在一瞧,这宋清浑身也伤的够呛,当下不禁有些也微微蹙起眉头來。

    柴进叫來伴当收拾了宋押司两兄弟的行李在后堂西轩下收拾出一间屋子來,供宋江宋清两兄弟使用。而柴进当下则携住宋江的,进到里面正厅,分宾主坐定。柴进叫人奉了茶,才问道:“不敢动问。闻知兄长在郓城县勾当,如何得暇來到荒村敝处?”

    宋江顺着柴进的目光自己身上的伤势,笑着答道:“久闻大官人大名,如雷贯耳。虽然屡次收得华翰,只恨贱役无闲,不能躬身相会。今ri宋江不才,做出一件沒出豁的事來;弟兄二人寻思,无处安身,想起大官人仗义疏财,特來投奔。”

    柴进听罢,笑道:“兄长放心,只要不是做下十恶大罪,既到敝庄,俱不用忧心。不是柴进我夸口,任他捕盗官军,不敢正眼儿觑着小庄,他想进來,也得我点头了,他才有这个胆子。”

    宋江听了便把杀了阎婆惜的事与柴进略略了一遍,只是,有关史进的一节都一概略不提。

    柴进听罢笑将起來,道:“兄长放心。莫杀了一个区区的女子,便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务,柴进也敢藏你在庄里。”道这里,柴进顿了一下问道:“既然如哥哥所言,只不过是一时错杀了那女人,怎地两位却落得浑身是伤,莫非后头又遇上了什么意外不曾?”

    宋江回话道:“我兄弟两个连夜逃出郓城县來,想着往柴大官人这里來,却不想,一路上相干无事,到了临近地界上却被沿途的山匪剪道杀伤,若不是命好遇上一个好汉搭救,只怕,现在尸骨未寒,再见不着大官人了。”

    柴进听得心里一紧,可是,定定心神再一想却又不对,这方圆几十里的地界上并无什么山匪,但凡是那些江湖刀客,也都会买柴进一个面子,就是在窘迫也断然不会再这个地界上动杀人。柴进当下便问道:“押司,他们有多少人马,为首的叫什么名号?”

    “那时情急,哪里顾得数,约莫着也有五六十人,那个为首的是一个黑汉子,块头挺大,里cāo一把宽刃开山大刀,端得凶狠,他不愿通报姓名,只是叫什么三只眼。”

    “三……只……眼……”柴进仔细地在脑海里搜寻着一丝一毫与之有关的消息,可是,左想右想都不曾想到周围江湖上有什么人有这般外号,就是连一点与之相关的江湖传闻都不曾有过。柴进微微地摇摇头,道:“这人的名号……我是半点都沒影响,不知这人使的宽刃开山大刀是甚模样?”

    宋江听了,当下就伸出两只來比划出一个约有两扎宽的样子來,道:“便是这般宽,端得是不寻常的紧,这江湖上使着兵器的只怕不多。”

    柴进点点头道:“既照着兄弟你这般來,那断然不是我这地面上的人。冒昧地问一句,兄弟可有什么仇家?”

    宋江摇摇头,但是心里却被柴进这一句话突然点醒了。他一瞬间想起了好多,也联想了好多。

    在那汉子突然跳出來拦住道路的时候,曾先过一口词“此树非我栽,此路非我开,要从西路过,留下头颅來。”,这显然就自报家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不是此地人,半路打劫却也不是为了谋财,而是专门害命!想到这里,宋江又不禁想起更多來:

    ----“可是那郓城县的宋押司?人称及时雨的便是你么?”

    ----“正是小可。”

    ----“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先前我在山上早就闻你姓名,却不得见。昨个有人又提起你來,我这才打定主意要來相见,却不想竟是这里,实在是幸会,幸会!”

    ----“不敢当,不敢当。却不知昨ri与你提起的,哪路兄弟,不得也与我相熟。”

    ----“押司的不错,你两个那是熟的不能再熟,他对你的‘所有东西’,那更是‘揣摩’的‘透透彻彻’!”

    ----“时辰耽搁不起了,趁ri落还得赶回山寨,闲话少,就此宋押司一程!”

    ----“兄弟莫送,我自便是了,后会有期!”

    ----“这却由不得你,有人托我來索你的命,都是人情却推辞不得!來啊!”

    宋江一连串想到这里,心里突然变得明朗起來,心底里所有的疑团都瞬时间打开了。心里顿时一紧----史进!你好狠的心肠,段竟然这般歹毒!

    史进那ri愤愤离时最后一句曾:“他ri再与你话!”----这……这不正是他ri么?!

    宋江想到此处,又不禁想到史进最后的那副嘴脸,进而又想起史进抓着阎婆惜的腕,将赤条条的她搂紧怀里时的情景……宋江想到这里,在心底的位置像是倏然被狠狠戳进了一支匕首,痛的让他呼天抢地,可是,却又让他恨得牙根发痒。

    柴进察觉出了宋江脸面复杂的变化,关心地问道:“押送莫非想起了什么?却是何人使诈,我与你出了这口恶气!”

    宋江被柴进这话倏然微微一惊,这才带着硬生生的痛将自己撤回到现实中來,只是,兄弟**这……这让“披红带绿”的宋江实在不出口,先前讲起案发时候,又不曾史进那一节,当下更沒法开口,于是,便强颜欢笑地道:“多谢大官人美意,小可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略有伤怀,却不曾知道此事是何人为,索xing逃过一劫,丢过一遍算了,大官人也莫要费心cāo劳。”

    柴进心知宋江这般得客套话,心想人家不便,他也就不便再问,当下着宋江宋清两兄弟那被刀刺的褴褛般的衣裳,于是,随即叫人取出两套衣服、巾帻、丝鞋、净袜,送与宋江兄弟两个换了。等他们都穿了新衣服,柴进便邀宋江后堂深处,此时,已安排下酒宴,请宋江正面坐地。柴进对席。宋清有宋江在上,当下便侧首坐了。三人坐定,有十数个近上的庄客并几个主管,轮替着把盏,伏侍欢饮。

    柴进再三劝宋江弟兄宽怀畅饮几杯,宋江称谢不已。酒至半酣,三人各诉胸中朝夕相敬之念。天sè晚了,便点起灯烛來。

    宋江耐不多柴进一杯接一杯的酒量,当下有些怯意,辞道:“酒就到此吧,再喝下,只怕撑不好。”

    柴进听了,哈哈大笑,道:“醉了便在这里睡,大刺刺地管他醉,休要有什么顾虑。”

    宋江尴尬地笑笑道:“只怕肚里闹将起來,翻江倒海,坏了大官人的干净。”

    柴进愈发挥挥道:“莫要这般多顾虑,有的是下人伺候,还怕你麻烦不成?!來來來,再喝!”着便上來劝酒。

    宋江想辞,可是柴进几番相劝,哪里肯放,沒得法子,真叫个盛情难却,宋江只得豁了命,陪他痛饮,直到初更左右。宋江起身净。柴进唤一个庄客提盏灯笼引领宋江东廊尽头处净。宋江与那庄客转了两转,避过了视线,这才讪讪地道:“我们且在这里随意歇歇,让我醒醒酒。”罢,便缓缓地踱步,转穿出前面的廊下來,一摇一摆地延走着,却转到东廊前面來。

    宋江此时已有八分酒,脚步趄了只顾踏。那廊下坐有一个大汉,一个人靠着一个酒坛子,只顾在那里饮酒。

    宋江仰着脸,随见有人,却不见那地上的酒坛,头重脚轻地只顾踏将,却正揣在那酒坛子上。咣当一声,那酒坛子被宋江一脚踹下台阶,碎作一片,里面的酒水就此也翻了那汉子半脸。那汉吃了一惊,心里顿时不爽。那汉子跳将起來,把宋江劈胸揪住,大喝道:“你是甚么鸟人!也敢來消遣我!”宋江万万不曾想到那汉子出这般快,当下便先吃了一惊。

    宋江定睛再时,又是一惊。而那人却也愣了一愣,但神sè很快便变过了,脸面上沒有半点善意,愈发火冒三丈,里不禁多了三分力道,直捏的骨骼嘎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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