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田虎和欧阳德基逗山士奇开心的时候,亲兵领着一个小校浑身是汗地跑过来。田虎识得那是高平唐斌的身边亲信,马上意识到是前敌有重要军情。果然那小校上前行了礼,低声禀告说唐将军有急信报知。说完将油纸包着的书子呈上。田虎接过书信一挥手,让山士奇跟着自己和军师一起到他的帐中去。唐斌在信中报告说,根据确切的情报,宋江的威盛军先头人马已到晋城,领兵带队的是梁山五虎将之一的大刀将关胜。另外在高平城外抓住一名奸细,声称是宋江派来送信给田首领的。唐斌自己没敢拆开信看,便将信飞马送来。

    田虎展开宋江的来信草草地浏览一遍后,把信交给欧阳德基。欧阳德基接过信,让帐中的将士都出去,轻声念给不识字的山士奇听:

    “大宋威盛军副都管宋江拜叩田虎将军明鉴:江尝与将军会晤陵川。将军急公好义,悲天悯人之风范,令江钦仰无比,记忆犹新。今江奉王命兵进晋东,实无意与将军刀兵相见,惟期盼存小异而求大同耳。

    数年以来,光阴荏苒,江之变故多令绿林群雄不解。江愿祈心于将军,托信使范先生述江之意。此公乃本朝范相希文公之裔,请将军善待之。宋江再顿首。”

    欧阳德基把目光从信纸上挪开,看着田虎问:“主公以为如何?”田虎想了想说:“从书信中看,宋江是想先礼后兵,还想保全个江湖道义。”欧阳德基对江湖道义并不感兴趣,也不清楚田虎与宋江之前究竟相处如何,不便评述,只说到:“信中说送信的人是范希文相公的后人,不知此人到底是哪个?又有什么不便在信中写明的言语?”田虎轻轻敲了一下桌子:“是啊!”他把高平来报事的小校叫进来,听小校说唐斌把宋江派的下书人拘押在高平军营中,心中焦急:“都是莽夫!这下宋公明要说我不懂礼数了。”欧阳德基忙替唐斌分辨:“唐将军未曾拆信观看,可能以为送信的不过是军中小卒,故此慢待,主公休要怪他。”田虎命报事小校速速回高平,让唐斌马上把信使放出并好生相待,然后派人护送到老营。等小校走了之后,田虎又想了想说:“长治高平约有百里,一日之内可以往返。不如我们趁各方面尚未有紧张战事,亲自到高平去趟。一来看看唐斌的情形,二来也早些听那信使说些什么,早点心中有数,三来也免了人家的跋涉劳乏,还个礼数。军师以为如何?”欧阳德基佩服田虎对人的尊重,点点头说:“也好只是要给老营送个信,安排好军中事务,如有紧急军情可直送高平。”令人布置停当,策马扬鞭奔南边下来。

    晋东南到处是崇山峻岭。高大雄伟的太行山百岭千峰,直插云霄。田虎军的根据地多是在两山之间夹着的狭长河床。出了老营一带壶关、长治、潞州几个城市之间有不少平地之外,无论是东南西北都是窄长的条状。在这些两边山岭对峙的狭隘处天然形成一道道的关口,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从长治南下不出二十里,山势便变得险峻起来。道路在此分为两条,偏东去的通陵川,偏西的去高平,宽的地方有百十丈,窄处不过三五丈。故此田虎才得以少数的人马历年来抵住了官军的多次进剿。田虎一行是将近午时出的长治,没到戌时末便接近了唐斌把守的高平地界。

    这高平是从南面进太行山的必经之路,也是各道路中最为好走的一条,因此以往官军进剿的时候多在此用兵。包括此次忠义军,也是经河南进山西,大军前锋驻在晋城。高平距离朝廷管辖下的晋城不足百里,但沿途也有不少的山峦叠张,故此官军始终不能在高平站住脚,每每进占不久就又退回晋城。由于经常性的双方来回争夺,田虎索性保留了这里的朝廷命官,自己的军队在高平城北十里的三王庙附近扎营。这高平的县官非常难当:上差常常申饬高平通匪,田虎又常派人来警告不得在此为非作歹,许多官员在此干不上两个月就宁可辞官逃走,也不愿在刀口上舔血。幸得此任知县还算正直清廉,才得以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如今任期已经四年多,传说因没人愿意来接任,所以他还有希望连任。高平城中除了衙役之外并没有军队,知县有什么事情缺人手还要找田虎军帮忙。

    田虎还没进营盘,就见一队人马迎面走来,原来正是唐斌派的一个偏将陪同宋江的信使准备往老营去。问明情由,田虎跳下马来径直来到信使的马前抱拳施礼:“先生辛苦,在下田虎给先生赔罪。”那来人见来的这人身高八尺,相貌端正,穿着打扮像个员外,却是身形矫健,一副儒将风度,听是大名鼎鼎的山西田虎,连忙滚鞍下马,正正衣帽,躬身施礼,口称:“在下范希圣不知是田将军,失礼了。”

    田虎见范希圣一副儒士装束,从刚才下马的动作看身上并没有武功,连忙伸手相扶,又把军师引见给范希圣。两人相互道了久仰,却并无多言。田虎说:“在下不知是先生远道而来,手下多有不敬之处,还望先生海涵。在下特地从长治赶来,以免先生鞍马之劳。咱们且回营中讲话。”进了军营,田虎先把手下唐斌斥责了一番,让他给范希圣赔礼,然后屏退众人,单留下欧阳德基和唐斌。欧阳德基心里一动,问范希圣:“先生可是希文公范丞相之后?”范希圣微笑着点点头:“不错,希文公乃在下祖父。”田虎闻言复又起身施礼:“希文公忧国忧民,在下曾略读诗书,对他老人家素来敬之。今见先生,三生有幸也。”他指着身边的欧阳德基介绍说:“这位是田某的军师欧阳先生,祖上乃是欧阳文忠相公。不意在晋东南这个穷乡僻壤,田某这个落第秀才居然能与两位本朝相公的后人攀谈,真是荣幸之至。”范希圣闻言也是一愣,马上抱拳拱手:“幸会幸会。先祖在世之时曾对乃父言讲,说对文忠相公的风范也是很看重的。”

    范仲淹、欧阳修都是大宋中期的名臣兼文豪,虽然两人相差了将近二十岁,在范仲淹已经位居二品高官(枢密副使兼参知政事),开始酝酿“庆历新政”的时候,欧阳修只不过刚刚入仕,但范希圣说的故事却并非杜撰。范仲淹对于年轻但才华横溢的那位后进的确褒扬有加,而欧阳修果然没有辜负前辈的好评,同样官至枢密副使、参知政事,而且在范仲淹去逝后的二十年中成为大宋文坛的领军人物,开创中国古代散文的创新文风,连后世大名鼎鼎的苏轼、苏辙都拜在他的门下。

    固然范仲淹《岳阳楼记》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千古名句感人肺腑,而欧阳修同样以《秋声赋》、《醉翁亭记》名扬天下,被评说为“似散非散,似排非排,文家之创调也”,且以“我饮酒,尔食康,尔虽不我责,我责何由逃”的兼济天下的宽广胸襟赢得朝野好评,对后世王安石和曾巩的思想文风产生了重大影响。在欧阳修的晚年,因坚定范仲淹的“庆历新政”,质疑王安石的“熙宁新政”而陷入“党争”漩涡,宦途上几度沉浮。由此可以说,欧阳氏与范家的确有着颇深的渊源。数十年后,两位名臣之后却都境遇窘迫,不见于朝堂,如今相见不禁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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