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官一张脸上五官简直堆在了一起,被这么一个女人算计,偏偏,解释起来恐怕还没什么人相信。

    这些相公们从惊愕中醒来,互相看了看,打了打眼色,纷纷挤眉弄眼问道:“郑贤兄,如此这般佳人,好一个金屋藏娇啊!”

    果然,我就知道。乖官苦笑,“诸位哥哥,小弟跟那位实在不熟,怕是人家走错了大门。”

    他是打定了主意抵赖的,反正闻人氏叫的是[乖官]两个字,又没叫他大名郑国蕃,这乖官二字,相当于心肝宝贝或者帅哥这种称呼,我反正死活不承认,你总拿我没辙罢!

    走错了门?众位秀才互相看看,古怪地笑,心说只听说过前门走错后门的,没听说过走错大门的。

    “诸位,我瞧方才那佳人头面五钗,似乎,颇似,貌似,传说中的段氏夫人啊!”开口的又是君小醉,乖官一听,本来还对他的急才颇有好感,这会子却是忍不住骂娘了。

    卧槽泥马,貌似,貌似你妹啊!你不开口会死啊!

    众人听君小醉如此一说,恍然大悟,齐齐[哦]了一声,楚云诺首先就拱了拱手,道:“贤兄,你这就不是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必抵赖呢!我等又不会抢你的佳人,诸位以为,是不是啊!”

    是,是是,是是是。

    众人一连口称是。

    “我倒觉得郑贤兄有帝师之才啊!”那君小醉拿折扇拍了拍手掌,“诸位,听说申时行老大人甚为惧内,有一次和家中歌姬嬉戏,剑拔弩张,业已纳刀入鞘,结果老大人的老妻突然闯进来,老大人当时很镇定拎上裤子,说,夫人,我真没进去。”

    众人先是楞了楞,接着,哄堂大笑。

    这申时行是谁?当今万历皇帝的五个启蒙老师之一,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这位申老大人在历史上也是出名的惧内,怕老婆。

    乖官听这些人说的黄色笑话,有些目瞪口呆,卧槽,这也太嚣张了罢!申时行是谁啊!从状元一直到内阁次辅,等于后世的总理加副总书记,这些人居然就敢拿申时行和他老婆开这种玩笑,锦衣卫呢?东厂番子呢?西厂呢?没人管啊?

    他下意识左右瞧,结果众人以为他不好意思,更是笑得打跌,为首的楚云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申老大人被老妻捉奸当场都能抵赖说没进去,这种水平便能进内阁,郑贤兄抵赖说不认识,诸位以为,郑贤兄日后做个礼部右侍郎可否?”

    “当得,当得,礼部右侍郎绰绰有余,兼个大鸿胪寺卿也绰绰有余了。”众人纷纷抚掌大笑。

    明制,大九卿之一的礼部尚书往往从礼部右侍郎职位上提拔起来,或者直接进内阁,而大鸿胪寺卿则是小九卿,都是炙手可热势绝伦的清高地位,历为读书人所向往,所以这些话听着是嘲笑乖官,实际上含有极大的拍马屁成分。

    被这些人笑得有些恼羞成怒,乖官大声说,“各位,诸位,众列位,在贤位,小弟我真跟她不熟哇!”

    众人看他急得面红耳赤的模样,更是大笑,那个没做出破题诗的公孙聂这时候也笑着说了一句,“郑贤兄不必抵赖,想必是顾忌朝廷颜面怕她五品诰命在身。诸位师兄,诸位师兄,请听小弟一言。”

    这公孙聂是商人子弟出身,从小接触族人父兄打点商业人际往来,做八股有点勉强,但若论眼色和人际交往,却也不怵在座的师兄们。

    “那段夫人也不过区区一个五品武官遗孀,何况,她那死鬼丈夫还侮辱过我名教中人,读书种子,依小弟看,合该她来与郑贤兄成就一段佳话。正所谓,以直报怨。”

    “然也,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楚云诺首先抚掌赞成,“小师弟这句话,证明《论语》已然读通,算得入门了,过些时日,我倒要建议教谕把小师弟的新附生名额给改一改。”

    楚云诺是这些人中的案首,等于后世的班长,说话也极有权力的,公孙聂得他这一句,激动得满脸通红,起身一诺,“多谢师兄。”

    这些书生公然议论一个五品诰命夫人,难道就不怕么?

    不怕,还真不怕,连当朝内阁次辅都拿来说黄色笑话,何况区区一个五品,还是武官。

    这时候的读书人势力有多大,市井间俗话说得好,秀才口,骂遍四方。和尚口,吃遍四方。媒婆口,传遍四方。

    譬如儒林外史里面写[远远来两个秀才,见了王义安,说他是妓院掌柜的乌龟,不配戴方巾,不由分说,上去就扯掉他的方巾,劈脸一个大嘴巴子,又打又骂,要送他见官。直到王义安拿出三两七钱银子做好看钱,这才放过他。]

    这个就是秀才的特权,明制,骂人杖十下,还口骂人,也要杖十下。而秀才骂人,不会被打屁股,官府根本不受理,所以秀才们就势无忌惮,看什么不顺眼逮着就骂。

    而秀才一旦聚集成群,能量更是大,因为他们有同乡、同学,能聚众成党,尤其那些文风鼎盛地方的秀才,连州县官员都得罪不起,秀才随便一抓就一大把,这些秀才们聚集起来,敢于冲击衙门,而秀才闹事,就是明清朝赫赫有名的[破靴阵],当官者一听见[破靴阵]这三个字就要头大三分。

    所以,你要当官,就要站队,同乡、同学、同年,拉起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只要站了队,你贪污别贪得天怒人怨就行,被人告发了,也会有大批的同党保你,除非你做人太失败。好比几十年后熊廷弼那种,时人都知熊廷弼果敢能战,王化贞则是草包,可熊廷弼在朝堂上得罪人太多,连个为他说话的人都没,结果顶了王化贞的罪被拉出去砍头,还要传首九边,可谓做人失败的典型。

    所谓读书人以德报怨,那是后世曲解的,几十年后的东林党,你要参某个东林党人,一大票东林党人能撸起袖子冲过来跟你对着干,大明朝不讲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是君子报仇,没早没晚。

    就房间内这些秀才,看起来少,实际上,可以说已经囊括了天津卫一半的读书种子,就这十几个人,如果头脑发热冲进天津卫所把天津卫指挥使大人扇个大嘴巴子,最后的结果恐怕也是不了了之,至多申斥一下。你能怎么样,难道就为了一个武人的面子把整个天津的读书种子全部拉出去砍头?全天下的读书人怎么看?

    看这些秀才们热心出主意实则有起哄嫌疑,乖官实在是没话说,卧槽,怪不得说文人是流氓,这些人相当于公然调笑副总书记兼总理和他的老婆以及小三,还有,不把一个市、还是直辖市的武警支队政委放在眼里面,公然要调戏军嫂……

    以手捂额,乖官觉得真是被这些秀才打败了,心说兄弟我要是早点儿认识你们,何苦巴巴地要南下宁波,在北方混个大名士当当也是可以的呀!

    这话题越说越荒唐,眼看着就要说到乖官和段氏夫人的裤裆里面去了,乖官心说,得了,咱家老子还在隔壁房间里面呢!这些人,闹起来实在不雅。

    所以,他大声干咳一声,说:“诸位,小弟今年……才十三岁,暂时还没有诸位哥哥说的那么神勇。”

    他心想,我这么一说,你们总没话说了罢!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明朝读书人。

    “哎呀!郑贤兄何出此言,我观那段氏夫人不过双十年华,如水一般的身子,正好做贤兄的房中人。”说话的是公孙聂,他得了案首楚云诺的的承诺,心里面开了花,这会子得意,颇为手舞足蹈,说起话来也扬扬洒洒,不似方才那般拘谨,“这年纪大些的妇人知冷知热,懂得疼男人,不瞒诸位哥哥,小弟我第一次也是家里面一个大丫鬟,足足大我……”

    说着,他伸出一个巴掌,颇有点儿挤眉弄眼的感觉,“五岁。”

    “是极,是极。”众人当中顿时有同好跳了出来,看公孙聂就十分顺眼,心说以前看这个小师弟不哼不哈的,又是商人子弟出身,未免不太搭理他,想不到也是一个妙人。

    “小师弟恕罪则个,往日里头少有亲近,为兄的以为小师弟商贾人家,必然满身铜臭,如今看来,是为兄井蛙之见,惭愧,惭愧。小师弟,受为兄一拜。”跳出来这位居然还颇有读书人风度,晓得批评与自我批评。

    公孙聂赶紧跪下,双手高举过头,恭恭敬敬回了一个礼,旁观众人拊掌大笑,都说这是古礼,两位有先贤之风。

    乖官额头上全是铅云。卧槽泥马,你们谈论的可是御.姐.控、熟.妇.控,居然能扯到古礼,先贤,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果然,古今的文人都一个德性。这场面,跟后世我跟那些一个出版社的作者喝花酒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气氛极为融洽,众人都觉得不虚此行,同学之间感情似乎又深了那么几层。再看乖官,还皱着眉,就劝他道:“年纪大也有年纪大些的妙处,当年宪庙和万贵妃不也相差十几岁么,想必宪庙也是我等同道中人……”

    卧槽。乖官一听,彻底被这大明朝的读书人击败了。

    我说哥们,你知道你说的是谁么?宪宗朱见深啊!这个不是阿猫阿狗,也不是什么礼部尚书,更不是什么武备将军副千户,这可是皇帝,皇帝啊!你们……也太势无忌惮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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