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用问平风想借什么东西,平风把“贪婪”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在吴用的折迭扇上面,说道:“小弟这身过年的衣服,只少了这么一柄扇子來搭配,若无用哥哥能借小弟一用的话……”

    看着想贪小便宜的平风,吴用肚里哑然失笑,,唉,这清风山务农出來的土鳖,也就这么点儿顺东西的能耐了,这折迭扇自己有两柜子,送他一柄又何妨。

    于是,优越感油然而生的吴用正sè道:“此扇虽是我珍物,须臾不可离,但既是平风兄弟开口,小兄我便忍痛割爱,送了给平风兄弟吧,兄弟你看,此扇分三十六股,股股分开,皆不成器,但聚拢于一处时,便是一煽风之jing品,,此正如你我兄弟一般,但得同心协力,何事不可成就,只盼平风兄弟接了此扇,从此一心为山寨效力,功莫大焉。”

    平风心道:“我擦,只是诳他一柄破扇子,也要受他半天的说教。”但表面上还得恭恭敬敬的,朝圣一样上前,把凝聚着重大意义的折迭扇双手接过,同时字短情长地道:“小弟敢不从命,。”

    宋江吴用感受到了平风的真诚,尽皆点头微笑。

    于是平风摇了扇子,在宋江吴用戏谑的目光欢送下,施施然下了清风山,來到山下清风镇时,却是过寨而不入。

    随行的小喽罗奇道:“六寨主怎的不与五寨主前往会合。”原來五寨主王矮虎憋了一晚上,已经上足了弦,天还沒亮就冲进清风寨寻快活去了,也不知这时候还记不记得买粮的重任。

    与王矮虎相比,平风却要尽责多了,只听他正sè道:“这清风镇上虽有牛马市,但畜力多羸弱,都是四方挑剩下的,公明哥哥和无用哥哥将后勤交付于我,我岂能辜负了他二人的信任,因此宁愿辛苦些,往青州首府益都城走一回,定要买些健壮的好牲口回來。”

    一见随行的几个喽罗都苦起了脸,平风便很善解人意地道:“你们一个个五大三粗,满脸凶气,若随我去了益都城,只怕引人注目,不如就在这里会合了王寨主,顺便消遣消遣,我自去益都干事。”说着,每个喽罗怀里都塞了一串钱。

    这一下,喽罗兵们喜出望外,能在清风镇上享福,谁愿意跑益都远路嗑风,于是在喽罗们的欢送声中,平风匹马往青州益都城去了,喽罗们则喜气洋洋地寻王矮虎去,王头领想必正被困在胭脂阵中,俺们忠心耿耿,有难同当來了。

    清风山离益都也不远,骑马半天即到,平风入了城,却不去牛马市,只三文钱讨副纸笔,写了张拜帖,径來青州知府门上投递。

    知府衙门前的门丁上下眼打量了平风一个來回,便把脸往天上一抬,冷笑道:“我家老爷是朝廷命官,一天也不知要见多少人,理多少事,,你这厮衣帽也不整齐,礼物也不齐备,就敢來求见,识眼sè的,趁早自己走开去,免得驮水棍子辛苦。”

    平风面不改sè,这回连书帖带一个门包儿递了上去,和声道:“本不敢來打扰知府大人,不过小生与知府大人乃是通家之好,今ri大人荣任青州,若不來相见,显得失了礼数,因此辛苦大哥,这些散铜钱,买双鞋穿吧。”

    门丁一听这面前的穷酸竟然和知府大人是通家之好,又有了买鞋的散铜钱,一时倒肃然得有些起敬了,袖好了铜钱后,马上赔笑道:“原來大爷竟然跟我家老爷是世交,哎哟,小人该死,怠慢了您老人家,您伫望,小的这就替您跑腿儿去。”打躬作揖完毕,踩着风火轮就去了。

    不大一会儿工夫,门丁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地出來了,二话不说,先劈头将食指向平风鼻子尖儿上一戳,怒道:“好你个不知从哪里來的游手,活该送去吃牢饭的骗棍,你吞了熊心,吃了豹胆,敢來知府大人门上弄鬼……”

    话未说完,又一包下火的散铜钱递了上來,门丁身不由己地接了,腆起的胸膛便不由得屈下,百炼钢的声调也化作了绕指柔的委委屈屈:“……公子你何必拿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开心,沒事跑來认甚么通家之好,,这知府大人的门楣,岂是那么好高攀的,却害得俺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被老爷训了一番不说,若因此丢了饭碗,却要往哪里说理去。”说毕,水汪汪的绿豆眼瞟着平风,意有所待。

    平风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再一包扫愁的散铜钱递了过去,问道:“大人说什么了吗。”

    门丁这才从袖中掏出平风的那张拜帖來,自居了天字号的大功:“若不是俺拼着在老爷面前替你美言了几句,老爷又见你的字写得好,府里的护卫早就出來,八股绳把你捆进州牢里去了,老爷虽不认你这世交,但却也动了兴致,在你这帖子上很是写了些字儿,,也就是公子你,若是一般人,我还不给他。”

    平风笑道:“多谢多谢。”展开原拜帖看时,却见上面多了一行墨迹淋漓的行草,却写道:“持寒素书帖,见州郡父母,竖子何敢通兄弟。”

    门丁目不转睛地盯着平风的脸,准备鉴赏其人一脸笑容慢慢变得尴尬,变得沮丧,最终垂头丧气,铩羽而归,对他这种人來说,这已经成了无聊的看门生涯中一项难得的娱乐,,可是今天,他失望了。

    只见平风仅是眉锋一挑,如亮双刀出鞘,接着将那张拜帖按在墙上,在知府大人的批文下奋笔疾书:“继圣贤知识,鉴表里山河,平人亦可对王侯。”

    门丁在旁边看得分明,“咝”的一声,先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门丁虽然有些贪小便宜,但却也是识文断字,见过世面的,他的主人宇文黄中,字叔通,别号龙溪居士,是四川成都广都人,在大观三年(一一零九年)以进士及第,从小官做起,所在皆有清正之名与文采之名。

    宇文黄中这人,正直不苟,当官虽久,家无余财,当然也沒钱向上走动送礼,这辈子积资历升到县官,已经算是到头了,他自己也知道,朝中内有权阉,外有jiān相,悬秤升官,指方补价,自己不去亲近那些小人,今生今世,是万万沒有升官的机会了,以自己的行事风格,能把县官做到致仕退休,就是官场上的奇迹。

    谁知道,他想像中的奇迹沒有发生,却发生了另一项奇迹,,蔡太师亲点,提拔宇文黄中为青州知府,即ri上任,嗬,这下可让宇文黄中丈二的知府摸不着头脑了。

    原來,自西门庆与梁中书青州城下一场鏖兵,青州就成了令贪官们谈而sè变的虎口深渊。

    你想当知府,好,一百万贯拿來,钱入库后,指着地图,邓州知府愿意干吗,邓州,离我老家远了点儿,能不能换个近点儿的,想近,有,再加十万贯,给你换江州怎么样,哎呀,江州虽好,但那里到处是水,土地少,想强拆都找不着地方,出不了政绩呀,您看能不能再调整调整,沒问題,我们收了钱就得办事,保证质量三包,信誉至上,,你看胡州怎么样,离你家乡近,地面又大,你可着劲儿随便拆了盖、盖了拆,政绩大大的有,,只要你再加二十万贯,唉,胡州虽好,但这名字不吉利呀,胡州胡州,这不是胡诌吗,您再受累,帮我选个吉利的地名儿。

    这时候,掌秤的也暗怒了,,你还挑个沒完了,于是就皮笑肉不笑地指着一处地方,,左也不行,右也不行,看來只好这里了,青州怎么样,现在正赶上优惠,只收你八十万贯,你板上钉钉就是朝廷的知府大人了。

    青州,倒贴钱也不去,,,那里有梁山好汉,这些人连太师爷的大舅子都砍了,我要是去了,那不是寿星佬儿上吊,嫌命长了吗,宁可不当贪官,也不去青州,,。

    从去年年底开始,这样的对话进行了无数次,青州知府一直滞销,折不了现,眼看年终奖受影响之下要泡汤,经手这事的大宋公务员死的心都有,说起來恨不得一口水平吞了梁山。

    可青州知府总不能永远空着,于是蔡太师下令,,把那些平ri不长眼睛的家伙给我呈报上來,于是几张黑名单递上,太师爷信笔一挥,划上谁谁倒霉,宇文黄中就这样很荣幸地成为了新的青州知府。

    宇文黄中才到任,还沒等他考察地方风土,黎庶生息,很多人的拜帖就來了,梁山占据青州时,这些人都很神奇地消失了,理由倒是很充足,,有的说是因为爹妈早产,一定要回去帮忙;有的说家里房子着火,要赶着回去救火……现在青州有新知府了,爹妈早产的经过四个月的抢救,终于顺产了;家里着火的经过四个月的消防,也终于杜绝了二次火灾的隐患,让人不得不叹惜,,住着比阿房宫还大的房子,防火工作就是不容易啊。

    每天忙着应付这些强烈要求继续为国效力的孤臣孽子们,宇文黄中烦透了,就在他最烦的时候,门丁把平风的拜帖送上去了,,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宇文黄中一看,送帖人平风,沒听说过,这个沒听说过的家伙竟然敢妄称与自己是通家之好,简直是无耻到了极点。

    宇文黄中把平风与那些热爱祖国的家伙们一勺烩了,不过他仔细一看,这个叫平风的家伙,字写得还真不错,当时大宋官场风气,从皇帝到小吏,都讲究书法,宇文黄中也不例外,于是知府大人压了压火气,挥笔題了句斥责之言,一个字算一耳光,这就叫上士杀人用笔端,通身都显高级知识分子的作派。

    门丁把那张已经成为檄文的拜帖还给平风的时候,抱着的是看笑话的心态,但看着平风把那纸檄文改成了对联之后,他的脸sè变了。

    平风收起笔墨,将第四包买路的散铜钱连着那幅对联一起给门丁递了上去:“哥哥受累,再担待小生跑一趟吧,大人的上联,小生已经对出來了,岂可不禀。”

    门丁接过了拜帖兼檄文兼对联,却推开了铜钱,又向着平风深施一礼:“平先生见谅,方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先生,请先生稍等,小人这就去替先生通禀。”说着,驾了筋斗云去了。

    过不多时,就听知府衙门内一阵喧哗,然后一群人跟头把势地跑出來,满嘴乱嚷道:“平先生在哪里。”见了平风后,都一个个恭恭敬敬躬身施礼,然后逼着手立在两厢,捧出门中一个老头儿來。

    老头儿在前,门丁随侍在后,到平风面前行礼:“宇文府老管家,奉主人之命,恭迎平先生。”

    平风心笑道:“这宇文知府,真把我这个山贼当贵客迎接了。”当下含笑点头,随老管家进府。

    过得三重门,遥见客厅前站了一人,轻袍缓带,作文士打扮,见平风进來了,降阶而迎,平风急忙上前深揖为礼,同时心上对这位宇文知府生了三分好感,,这位知府大人如此打扮,分明是意yu以文会友,而非徒以官威來压人,如此襟怀,确属风雅名士。

    宇文黄中若是沒见那副对联先见平风这身打扮,必然以为他是个过气的酸丁;但见识了平风的大才后,便觉得这位平先生古怪的衣着上面,笼罩着一重神秘的光环,当下丝毫不敢怠慢,请平风入厅。

    二人揖让着进入客厅,分宾主落座,宇文黄中拱手问道:“若非平先生展露逸才,今ri几失一高贤,届时悔之何及,此真叔通之大幸也,却不知平先生有言与仆乃通家之好,该做何解。”

    平风便抬手指了府衙客厅笑道:“青州前任知府慕容彦达,其宗有双楠居士,三品中书,皆与我夷维平家为通家之好;大人继任青州,居于慕容旧宅,岂不也成了我平家的通家之好,因此推而知之。”

    宇文黄中听了平风之言,顾不上追究其言中强词夺理之处,先起身惊道:“夷维平家,莫不是chun秋齐国贤相平仲之后乎。”

    平风急忙起身道:“正是寒宗。”

    宇文黄中想到方才平风“双楠居士,三品中书”之辩,此时再不觉其人强词夺理,反倒敬服他机智多谋,于是长叹道:“吾不见君子,不知野人之拙也。”

    平风正sè道:“叔通兄之言差矣,吾不及吾祖,固可明矣,君岂可自诩齐景公副贰,慎言慎言,惴惴小心,如临于谷。”

    宇文黄中一听之下,大惊失sè,然后向平风正礼参拜道:“谨受教。”平风肃然还礼。

    礼毕,二人相视一笑,携手归座,已是倾盖如故。

    原來,仅仅在数语对答中,二人便已各自展露出不凡的学识,宇文黄中言语间更有考较平风之意,但平风连消带打,不但一展机辩,更占了宇文黄中的上风。

    宇文黄中先问,我和你平先生素不相识,虽然你平先生有大才,也不该冒充是我的通家之好啊。

    平风则机辩,,或者说是诡辩,,我平家与双楠居士还有三品中书是通家之好,所以和青州前知府慕容彦达也算通家之好,你是慕容彦达的后任,前官都是后官的眼,所以,说我平家和你宇文黄中是通家之好,不也是很恰当的吗。

    至于双楠居士和三品中书,前者指的是名士慕容晖,他曾与苏轼有过交往,嗜酒而喜欢吟诗,因家中植有两株楠木,被人称为双楠居士;后者指的是宋初太原人慕容延钊,字化龙,他与宋太祖赵匡胤关系很好,赵匡胤黄袍加身后,命他以重兵镇守北方,后任殿前都检点、同中书门下三品(宰相),建隆年间出任湖南道行营前军都部署,平定湖南周保权、荆南高继冲等人的叛乱,加检讨太尉,是一代名臣。

    这就象三国时李膺见孔融一样,也是说两家属通家之好,孔融问为什么,李膺说您的先祖孔子曾经向我的先祖老子问过礼,您说咱们算不算通家之好。

    宇文黄中听到平风乃名门之后,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不以平风为诡辩,而要佩服他机智多谋了,于是他就以晏子chun秋里一个故事來试探平风,,你说你是晏子的后人,我就拿你先祖的事迹來做试金石,倒要看看你知不知道,是真是假。

    故事是这样的,,齐景公背上长了一个毒疮,高子和国子來探视,景公问道:“疮热吗。”高子说:“热。”景公问:“热到什么程度。”高子说:“象一团火。”景公:“是什么颜sè。”高子:“象沒成熟的李子。”景公:“有多大。”高子:“象豆子。”景公:“烂的地方象什么。”高子:“象破鞋底子。”

    高子国子走后,晏子來探视,景公亦问道:“疮热吗。”晏子说:“热。”景公问:“热到什么程度。”晏子说:“象太阳。”景公:“是什么颜sè。”晏子:“象深青sè的玉。”景公:“有多大。”晏子:“象一块圆形的玉。”景公:“烂的地方象什么。”晏子:“象上面用刀削尖了的玉。”

    晏子走后,齐景公遂长叹道:“吾不见君子,不知野人之拙也。”,,是啊,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平风当然知道祖宗的经典,他于不动声sè之间马上反击:“我肯定比不上我的先祖,但你一个大宋的知府,怎么可以自比一国之君齐景公呢。”最后还加上了一句《诗经·小雅·小旻》中的“惴惴小心,如临于谷”。

    这一顶大帽子压下來,宇文黄中可挡不住啦,只得向平风正礼参拜:“谨受教。”

    至此,不管平风是不是正宗的晏子后人,他都以自己过硬的学识折服了宇文黄中。

    这就是文士之间的游戏,于一字一句处见功力,那些穿越后剽窃两句诗词或者大放王八之气的小盆友可以消停了,你真敢这么干,人家笑眯眯地玩你,你空自做了小丑,还自鸣得意,,那不是天下最大的傻屄吗,有分教:

    美酒饮进须知己,佳句吟哦当会人,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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