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福如此具有指向xing的话语一出,客厅中顿时便有些群情激愤了,原本是欢迎苏默其乐融融的场面,立刻便似乎成了声讨会,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意有所指,但言辞之中,却像是有着一些忌讳,即便是在如此激愤之下,也是说得遮遮掩掩,并没有真正将矛头所向指明。

    苏默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是聪明人,见众人并没有明说,显然是有难言之隐,他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追问。

    袁宗戈见众人越说越是愤慨,当下皱眉咳嗽了几声,说道:“无论身在何位,身处何职,都是为朝廷办事,只要行得端,坐得正,天下便大可去得,有没有一个巡按的职务,又当得了什么事。我所忧心的事情,并非是我失了这升迁的机会,而是让不该得的人得到了巡按的职位,天波府的监察工作要展开原本就已经很难了,如今这样一来,恐怕更会掣肘重重……唉,行了行了,今ri是要欢迎默儿到了天波府的,这些扫兴的话题便不要说了,多说也没什么益处,福儿,你吩咐下人去天香阁订上一桌酒席,好好给默儿接风洗尘。”

    袁福领命而去,众人激愤未平,却又不能再说那升迁之事,倒使得客厅之中有些冷场,谈兴都不如先前那般充足了。苏默是客人,处于这样的情形下,自是觉得有些尴尬,但他在交际之上也不是什么天才人物,却也不知怎样去缓解。

    苏默不懂交际,雪见却是jing通,一直在客厅之中不怎么言语,只是偶尔应付几句袁家人搭讪的她,此时却是巧笑嫣然,拱手与袁宗戈说道:“袁先生,您说碧怜妹妹来信说了几次让您好好照顾苏默,不知道您是打算怎么照顾啊,总不至于一次接风洗尘就算完了吧。”

    雪见这番话调笑苏默与袁碧怜,原本在这样的场合说来是并不怎么合适的,但此时众人都已冷场,正是需要活跃气氛的时候,以苏默与袁碧怜的情事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立刻就显得恰到好处了。

    袁宗戈混迹官场,那也是jing明之人,一听雪见的意思,立刻便应道:“碧怜丫头托我照顾默儿,那自是千叮咛万嘱咐,但她几封家书之中,说的最多的却竟然不是此事,而是另有其事,雪见姑娘是聪慧之人,却不知道能不能猜到是何事啊?”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先前的激愤竟一时都忘了,尽皆以一种饶有兴味的目光打量着苏默与雪见二人。

    雪见那可真的就是玲珑心思,一看众人竟是如此做派,立刻就若有所悟,红着一张脸看着袁宗戈娇嗔道:“袁先生您是前辈,怎能如此调笑晚辈呢?”

    “雪见姑娘这是在指责我为老不尊了。”袁宗戈哈哈大笑道。

    苏默就是反应再慢,这时候也明白袁碧怜家书之中提及最多的事情是什么了,想想也是有道理的,苏默要为雪见赎身,曾经在**楼中闹得风风雨雨,勒马庄更是去了很多人在**楼中守着,这样的事情,袁碧怜没有理由不知道,只是后来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袁碧怜即便是心中有疑惑,也没有机会再与苏默细细说道。

    待得邓九皋死后,苏默伤心yu绝,袁碧怜就更加不会问了,之后苏默情绪稍微稳定,又躲着修炼了十二天,再与袁碧怜见面时,就已经是要告辞离开了,从勒马庄出发离开西河县,那是没必要走进西河县内城的,袁碧怜原以为苏默已经忘了雪见这个**楼清倌人的事情,可谁知道苏默从勒马庄出发之后,就折回了西河县内城之中,还是将雪见接走了。

    从西河县到天波府,好几天的路程,苏默与雪见之间会发生些什么,袁碧怜自是有些担心,她一心系在苏默身上,如今碰到了情敌,怎么可能不让袁宗戈把把关,看看苏默与雪见到底有没有私情。

    思及此,苏默不禁有些羞赧,这件事倒的确是他办得差了,邓九皋身故之后,苏默心神不宁,难免在做事的时候有些颠三倒四,他为雪见赎身的原因虽然有些荒诞,但若是诚心说给袁碧怜听,袁碧怜是肯定会相信的,又哪里会惹得袁碧怜一个人偷偷的担惊受怕。

    “二叔,此事却还要劳烦您为侄儿解释一番,我与雪见姑娘之间那可是清白的很,为她赎身那也是受人所托,可不能让师姐误会了啊。”

    袁宗戈却是哈哈一笑,道:“你们小儿女之间的情事,我这样的老家伙可不想过多参与,反正过几ri碧怜丫头也该来了,你有什么要解释的,亲自与她说吧。”

    这话题一说开,客厅中的气氛顿时又活跃了起来。众人不去激愤袁宗戈的升迁之事,反倒开始八卦起了苏默的事情来。众人都是袁家子弟,对苏默的生平那是熟悉得很,苏默崛起这几个月,就像是在坐着火箭蹿升一样,能说的话题自然是很多。有说苏默修炼问题的,有说苏默感情问题的,也有说苏默与天波府龙家之间恩怨的,当然也有讨论苏默与雪见之间八卦的,不一而足,倒也热闹的很。

    这时候,袁福领着一个仆从打扮的人走了进来,说道:“二叔,已经在天香阁定好位置了,现在便过去吧。”

    “嗯,是最好的雅间,最好的酒席吧?”袁宗戈道:“如今正是经世书院入学的ri子,各个县城都有生员往府城赶,既是定好了,便过去吧,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天字三号雅间。二叔放心,我亲自跑了一趟,不能出什么岔子。”袁福答道,转而又看向苏默与雪见,继续道:“默弟,雪见姑娘,请吧。”

    苏默也不是矫情的人,既是与袁碧怜的事情基本已经确定,那在他心中,袁家也可以算作是他的家了,家人接风洗尘,的确是没有什么好推拒的,不过袁福连雪见也一块儿请了,这却让他有些意外,其实按理来说,雪见到这袁家来,还真的算是外人,甚至比那些勒马庄的庄户还要外,他与苏默之间的关系,显得有些牵强附会了,但袁福话都已经出口了,苏默却也不好拒绝。

    一行人出了袁宗戈的府邸。袁宗戈是长辈,自是不必去搞什么接风洗尘,与苏默、雪见一同出来的,都是同龄人,最大的一个袁家人,也不过就是二十四五岁,年轻人在一起,话题自然是有许多,一路上言笑晏晏,拐入了朱雀大街的一条巷弄之后,不多时,天香阁便已经到了。

    袁宗戈说得还真不错,如今正是经世书院举行入学试的时候,各县的生员都聚集在了这里,天香阁的生意自然是十分火爆,大门口进进出出,全是三五成群的年轻人,一个个神采飞扬,颇有些指点江山的味道,周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袁福领着众人一进大堂,立刻便有一个伙计打扮的人迎了上来,麻利的说道:“袁公子,您可算来了,雅间都已经满了,唯独给您留了一间天字三号,我们东家这都已经推却了三位公子的预定了,您要是还不来,我们东家可就顶不住了。”

    袁福哈哈一笑,道:“那可就谢过林掌柜了。等等替我转告一声,就说我袁福承情了。好了,带着我们去天字三号雅间吧。”

    那伙计点头哈腰连声称是,转身便yu往雅间行去。

    就在这时,大堂门口传来了一个十分嚣张的声音,就仿佛在这朱雀大街他能做主,任何事情都可以一言而决一般,高声的喊道:“伙计,准备一间最好的雅间,小爷我今晚要好好的请客。”

    那伙计就站在大堂门口不远,有客人进来,他自然要去迎,所以他歉然的又朝袁福笑了笑,转身又朝大堂门口跑去,边跑边说道:“哎哟,这是什么风竟然把朱公子吹到小店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朱公子是要雅间吗?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要啊?”

    朱公子是个小胖子,身材不高,小鼻子小眼睛,整张脸就像是耷拉在一起一般,看起来有些猥琐,这样的胖子是很讨人厌的,与袁宗道那样的富态根本就没法比,他不屑的扫了那伙计一眼,没好气的道:“小爷既然来了,自然是立刻就要雅间,难道还要让小爷等吗?”

    伙计赔笑道:“朱公子您有所不知,这几ri小店的生意都比较好,雅间更是早早就已经预定出去了,各位顾客若是没有消费玩,我们也不能赶人啊。”

    朱公子神sè一冷,一脚就踹在了伙计身上,骂道:“他妈的!你当小爷是第一天在朱雀大街混吗?谁不知道你们天香阁就三间预留的雅间,天字一号、天字二号那是留给那些大人物的,小爷不敢去要,他妈的天字三号难道小爷也没资格去吃一顿吗?”

    伙计吃了一脚,身子立刻就弓成了一个虾状,但他虽然吃痛,却又不敢不说话,只得忍着痛苦,咬牙答道:“朱公子,您误会了,天字三号先前已经被预定出去了。”

    朱公子一听已经被预定了,更是恼怒,恶形恶状的道:“哪个王八蛋预定了,叫他给小爷让出来。”

    袁福一行人还没走了,那朱公子却已经就在后面骂他王八蛋了,他欺负下那伙计,袁福还可以忍,但是现在都已经欺负到他头上,当着苏默、雪见以及一众袁家人的面,这可就没办法忍了。

    袁福神sè一冷,也转身两步走到了大堂门口,不屑的盯着朱公子,嘲讽道:“我当是谁又在这里欺行霸市,无法无天呢,原来是我们的朱由校朱公子啊,还真是不出预料,一天天的除了干点为非作歹的事情,你也做不出什么其他事来了。”

    朱由校一看是袁福,顿时更来了jing神,争锋相对道:“袁福,从前小爷怕你,可现在却是不怕了,你要是再敢多管闲事,信不信明ri你那二叔就要在兰台秘苑吃一吃苦头。”

    这一句话显然戳中了袁福的死穴,袁福神情恼怒至极,却已是有些sè厉内荏了,低吼道:“我二叔行得端,坐得正,不怕你们这些jiān贼的陷害,有什么手段尽管招呼,我们袁家接着了便是。”

    两人这边一吵闹,袁家众人包括苏默、雪见自是都已经过来了,苏默看了看袁家众人的神情,在众人的脸上又看到了那种愤慨与激动,就与先前在袁府客厅之中一模一样,很显然这朱由校朱公子与袁家众人要声讨的对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苏默冷冷的一笑,拉过一个袁家人便轻声询问了起来。这时候没有袁宗戈再来阻止了,那袁家人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原来这朱由校朱公子是朱雀大街上朱府的公子,朱府是勋贵之家,承袭的是子爵之位,按理说来,这朱雀大街上的一切,都应当是朱府的私产,属于子爵的封地,但大晋王朝立国这么多年,虽然富有九州之地,但朝廷册封的勋贵却也多如牛毛,如果当真给每个勋贵按照爵位的大小都有一块封地,那这九州之地恐怕都要被瓜分得七七八八了,所以无奈之下,便寻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勋贵不完全拥有封地,只能在封地之内拥有一部分的采邑权,也就是能够酌情收税。

    毫无疑问,勋贵的权利那是大大的被削弱了,那么勋贵会不会不服,甚至是心怀不轨呢?大晋王朝的皇族有此怀疑,自然就要安排信得过的人去监视各处的勋贵,谁最得皇族的信任,非御史台莫属。

    兰台秘苑是隶属御史台的。再联想一下袁宗戈一个小小的校检竟然能在朱雀大街的街尾置办下产业,还有先前在袁府客厅之中袁家众人的只言片语,思前想后,稍一联想,苏默就能判断出一些东西了,朱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朱雀大街的主人,而袁宗戈便是兰台秘苑派出来监视与钳制朱府的人,从根本上来说,两家就是敌人,利益冲突太激烈了。

    可按理来说,兰台秘苑监察百官万民,勋贵自然也在监察之列,这样的利害关系,勋贵与兰台秘苑交锋,不是应该处于下风吗?御史台可是直接隶属皇族的。

    然而这次袁宗戈升迁巡按一职,朱家却是处处从中作梗,最后朱家的朱克敌更是一跃而上,将几乎已经到了袁宗戈手中的一个巡按的位置抢了去,这还不是最可笑的,最可笑的还是这巡按一职竟是直接让朱克敌当了。

    朱克敌是谁?那可是朱家子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却成了兰台秘苑的巡按,这还让袁宗戈区区一个校检怎么监视朱家。难怪袁福要感叹那些人渗透得太厉害了,朱克敌得了巡按一职,朱雀大街基本上就要成为朱家的一言堂了。

    如袁宗戈与袁福所说的什么行得端,坐得正,那不过就是个笑话。真的要你死,不可能栽赃陷害不出你的罪名来,yu加之罪何患无辞,袁宗戈在一个巡按的把持之下还想要监视朱家的话,那简直就跟找死没有什么分别了。

    苏默在致远堂中也是学过一些文化课程的,其中自然就有大晋王朝整个的历史,在大晋王朝,勋贵的身份虽然尊贵,但其实他们是不可能有什么实权的,他们这些人,不过就是皇族养起来的一群富家翁罢了,当然,也有超出此列不受这些律法约束的,比如幽州的那位墨海龙王敖钦,他便是大晋王朝册封的墨龙王,世袭罔替传承着王爵之位,可谓是尊贵已极,按律法来说,他是不能拥有丝毫的权利的,可整个幽州,却几乎都成了他的私产,那里是妖族的天下,而妖族却是他墨龙王说了算,大晋王朝在那里连触角都伸不进去,更不要说是在那里设置兰台秘苑了,兰台秘苑的人若是敢潜入进幽州的领土,被发现了那就是一个死。

    但墨龙王能有这样超凡的地位,却不是因为他王爵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相当于炼气士第四阶段的修为,增寿五步,他走到了哪一步没人知道,但即便是增寿第一步yin神境,也足以笑傲苍穹,傲视整个九州了。

    朱家没人有这样的实力,那他们就不该拥有权力,可如今他们却偏偏拥有了,而且还是可笑的博取得了一个兰台秘苑巡按的职务,一个巡按对于整个大晋王朝来说,其实没有什么,但从这个职务中反应出来的问题,却就足够说明很多的问题了。

    正如袁福所说的,勋贵阶层连兰台秘苑都已经渗透进来了,一个天波府城朱雀大街上的子爵就能博取到巡按的职务,那在子爵之上的伯爵、侯爵、公爵呢,甚至更进一步的那些王爵呢,他们又该在兰台秘苑甚至是御史台占据怎样的高位,如此严重的问题,难道皇族视而不见吗?自然不会,皇族底蕴深厚,这些问题,他们肯定是看得到的,之所以不管,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缠住了他们,使得他们腾不出手来,没有办法管。

    而这种种迹象表明,大晋王朝的风雨飘摇已经不是说一说了,有一些问题,已经是烂到了根子上,皇族想要处理,都已经没有办法彻彻底底的处理了,便是他们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他们也没有办法一刀砍断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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