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笑道:“你虽不会写字,这账却算得很清楚嘛。”

    封绍宇谦虚地说:“我腌完一坛子,就让那人先给我三个子,这样就不会搞错了啊。”

    银瓶儿和阮思对视了一眼。

    阮思扶额道:“要是这生意真能做起来,还得尽快找个账房先生来。”

    外面又有人唱道:“城东李三叔家要阉火腿,给六个铜子呢,你们谁有空去一趟?”

    “放着我来!”封绍宇立刻来了精神,豪气冲天地举起手。

    他的手又红又肿的,就像十根红萝卜一样。

    阮思皱眉道:“他们接的每件活计都由着别人叫价吗?”

    银瓶儿答道:“他们都没念过书,出去买菜买肉知道斤两,轮到别人给自己钱却不知道是多是少。”

    阮思只觉得更头疼了。

    “看来还得给他们制定个行规,给多少文钱就接出多少力的活,免得个个瞎忙活一阵没赚到钱。”

    旁人插嘴道:“大当家的,我们只要有个青菜馒头吃,别被人家当成毛贼撵就够了。”

    “那疯子呢?”银瓶儿反问道,“他老娘的药钱,还不是得靠他来挣?”

    阮思沉吟道:“好了,目前有活就先接,规则仍需完善,长期下去恐怕要靠酒坊来维持生计。”

    店里闹哄哄的,她头疼欲裂,吩咐银瓶儿暂时留下,先给他们定些规矩。

    “你一向心思缜密,温柔耐心,应付店里的局面应该不成问题。我今日头疼得很,先回去歇着了。”

    银瓶儿点头道:“小姐放心,我遇事自会与您商量,还有酒坊的事我也会设法留意的。”

    阮思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有空再教他们写几个字,别让他们当睁眼瞎了。”

    银瓶儿笑着应了。

    “疯子,你别去了,换个人去吧。”阮思离开时说,“小心人家把你的手当猪手一块腌了。”

    封绍宇只得讪讪地转身,去后堂净了手才出来。

    银瓶儿招呼他过来坐下,笑道:“你看你的鬼画符啊,隔几天怕连你自己都忘了画的是什么。”

    封绍宇挠头道:“不会吧,我觉得我画的挺像的。”

    银瓶儿白了他一眼,他只顾嘿嘿傻笑。

    “这样好了,我每日教你认几个字,”银瓶儿摊开宣纸道,“今儿个,你想先学什么字?”

    “姑娘,你的名字怎么写啊?”

    银瓶儿的面色一红,很快提笔在纸上写下“银瓶儿”三个字。

    封绍宇指着最后一个字,惊喜地说道:“那个字我知道,狗儿子的‘儿’嘛!”

    银瓶儿:“……”

    “姑娘,”封绍宇费劲地认着笔画,“你这名字看着怪好看的,跟画一样,是什么意思啊?”

    “银子的银,瓶子的瓶。”

    银瓶儿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高论来。

    好在封绍宇只是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半天才嘀咕道:“银子做的瓶子,果然是个好名字。”

    “好了,今日也别学认字了。该忙什么便忙什么去吧。”

    银瓶儿匆匆卷起宣纸,却被封绍宇一把按住。

    他盯着她的脸,诚恳地说:“姑娘,等我以后发财了,我就用银子打一对瓶子送你。”

    银瓶儿哭笑不得,问道:“为什么?”

    “你不就叫这个名吗,”封绍宇振振有词地说,“我有银子了,就拿去给你做一双瓶子。”

    银瓶儿摇头笑道:“罢了,别花那个冤枉钱,给你老娘多买点吃的穿的就是了。”

    “你说的也是。”封绍宇认真地想了片刻,又说,“但给姑娘花钱,算不得冤枉。”

    旁人听了他这话,纷纷促狭地笑了起来。

    银瓶儿羞红了脸,扔开笔起身道:“我好心教你认字,你却说些混账话来嘲弄我。”

    “我没有啊!”

    封绍宇急得对天赌誓道:“我真的想给姑娘买瓶子,白瓷的木雕的青花的,姑娘你选啊……”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银瓶儿红着脸跑到后堂去了,心里不免有些后悔,怎么就没跟小姐一起回家。

    阮思回家歇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许久。

    “小姐,”金铃儿进屋唤她道,“该起床用晚膳了。”

    阮思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金铃儿拎着铜盆出去,上后院打水来给她洗脸。

    井边,祝东颜房里的丫鬟正蹲在那里洗衣物。

    金铃儿笑吟吟地跑上前,端着铜盆道:“好姐姐,让一让,我要打盆水回去。”

    那丫鬟闻言站起身,胡乱甩了甩手,替她打了一桶水倒到盆里。

    “谢谢姐姐,”金铃儿甜甜一笑道,“怎的那么晚了还在洗衣服?”

    她低头瞟了一眼,只见盆里泡着一团床单,床单上隐有血迹。

    “呃,没什么没什么。大少奶奶今日……提前来、来了葵水。”

    那丫鬟脸色一变,慌忙蹲下身,卖力地搓洗起来。

    金铃儿对她笑了笑,眸子滴溜溜地一转,没有多问端着水回去了。

    祝东颜躲在帘子背后,掀起一条缝盯着院里的动静,直到金铃儿离开后她才放下帘子。

    她的全身酸软疼痛,好像被人拆散了一般。

    “大少奶奶,”另一名丫鬟端着红糖水进来了,“您好歹喝点甜的过过嘴。”

    祝东颜接过红糖水放在一边。

    她的腰肢像是被撞散架了,酸酸涨涨的,又难受又难堪。

    她心里很清楚,那个和葵水来了不一样的。

    今天的晏清都……

    她一想起那双血红的眼就感到阵阵后怕。

    原来初为人妇,竟要承受这般痛楚和恐惧。

    这样的事情,她实在不想经历第二次。

    丫鬟劝道:“老夫人那边有事找您,要是您实在难受得紧,奴婢替您去回一声吧?”

    “没事的,我这就去见奶奶。”

    她的双腿发软,走路时微微打着摆,短短几十步路竟要了她小半条命。

    晏老夫人见了她这情形,心中也就明白了八九成。

    “东颜啊,你是奶奶跟前最贴心的人儿。这几年你受的委屈,奶奶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祝东颜坐在一旁,柔顺地垂着头。

    晏老夫人感慨道:“要是你有了身孕,清都那孩子能就此转了性,好好在家过日子多好。”

    “我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说到最后几个字,祝东颜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身为过来人,晏老夫人自然明白,点头笑道:“听说邻县的观音庙最为灵验,不如去拜上一拜?”

    祝东颜羞红了脸道:“全凭奶奶做主。”

    “奶奶也想早点抱上重孙。”晏老夫人想了想说,“对了,你把老二媳妇一块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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