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早已和晏清都商议过了,命金铃儿带封绍宇去见他。

    银瓶儿有些担忧,说道:“小姐,我看那位晏大爷粗豪冲动,疯子与他脾气相近,怕是……”

    ……疯起来谁也拉不住谁。

    “无妨,我夫君那位大哥的武功路数大开大合,正适合疯子那种不要命的去练。”

    她只希望,这一个多月下来,封绍宇能小有所成,至少招架得了寻常武夫。

    阮思望着院子里的花草,发了一会儿呆,对银瓶儿笑道:“为我挑件衣裳,我去看看荀夫人。”

    自从荀夫人出事后,她就一直闭门不出,连县衙里的人都很少见到她。

    阮思命银瓶儿上街称了些瓜子花生,捡了只捧盒装好,一并带上来拜访荀夫人。

    荀县令刚回家,见是阮思来了,唉声叹气道:“我夫人与你素来要好,你进去陪她坐坐,莫惹她难过。”

    “我晓得,”阮思点头道,“我尽拣些高兴的事说给姐姐听。”

    荀县令回房换衣服去了,丫鬟打起帘迎阮思进屋。

    阮思扶着银瓶儿的手,刚走进那间屋子去,便听到一阵噼噼剥剥的脆响。

    屋内光线昏暗,门窗都用帘子封严了。

    她缓缓在椅子上坐下,隐约闻到一股怪味,眼睛半晌才适应室内的昏暗。

    只见荀夫人蓬头垢面地坐在上首,精神涣散得好似随时都会睡着,但手里的瓜子却一直没断过。

    她一面打着瞌睡,一面飞快地磕着瓜子。

    那张苍白干裂的唇里,不时噼啪吐出几块瓜子皮,吐得不够远的便沾在她的裙子上。

    阮思从未见过荀夫人如此邋遢。

    “妹妹,你来啦。”荀夫人终于跟她打了个招呼。

    阮思示意银瓶儿将捧盒送上去,笑道:“姐姐尝尝看,这是今日新炒的瓜子。”

    荀夫人“嗯”了一声,抓了一把瓜子捧在手里,继续噼噼剥剥地磕着。

    阮思也不觉得尴尬,笑道:“再过个把月就是端午了,也不知道这边可有什么特别的风俗?”

    “穷乡僻壤,”荀夫人边吃边说道,“能有什么好的?还不是各家关起门,回去吃粽子喝雄黄酒。”

    见她多少肯说几句话,阮思心中稍安,笑道:“难得遇上节庆,要是有些好玩的就好了。”

    银瓶儿也笑道:“在桃花郡的时候,每年都有划龙舟舞狮,小姐去往年热闹惯了吧?”

    “我今年刚嫁过来,也找不到个玩处,”阮思说,“幸好和姐姐投缘,今年一起热闹一下可好?”

    荀夫人是个爱热闹的,但前几天丢了脸面,现在怕见人得很。

    听阮思这样说,她原有些跃跃欲试,但又犹豫道:“罢了,我这糟心模样,哪见得了人?”

    “姐姐说的哪里话?”

    阮思给银瓶儿递了个眼神,她立刻会意道:“我家小姐特意置办了好些胭脂水粉想送给夫人呢。”

    饶是心情郁结,荀夫人拿惯了好处,一听有便宜可占,仍然忍不住看了过来。

    “我想着,端午节要是有个什么庆典,我们姐妹俩好好打扮一番,亲亲热热地去逛街岂不很好?”

    荀夫人的神色一黯,摇头道:“这种穷地方能有什么玩的?”

    “要是没有,我们自己办一个如何?”阮思趁热打铁道,“我有个主意,姐姐且听听看。”

    她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说是想趁着过节,在县城里摆了擂台,邀百姓一同押宝逗乐。

    荀夫人磕完手中的瓜子,拍了拍衣服,道:“摆擂台得花不少银子吧?”

    阮思笑道:“我娘家给的梯己倒也还够,只要能过得热闹欢腾些,出几两银子算什么?”

    荀夫人似是来了兴趣,但目光闪烁不定,“我家老爷为官清廉,家里可不如你宽裕。”

    银瓶儿心中好笑,劝道:“夫人放心,我家小姐还怕您跟她抢,不让她好好招待您呢。”

    阮思也说:“是啊,我初来乍到,百姓都不认识我,摆个擂台还不是跟摆地摊一样无人理睬?”

    “但只要有荀夫人和荀大人坐镇,当个贵客与我压场子,旁人自然拥上来抢着沾福气。”

    荀夫人原本也耐不住冷清,这几日出门出得少了自己难受得慌。

    她一想到酒楼受辱,虽没让贾善得逞,但面子一应没了,又怕抛头露面遭人耻笑。

    阮思看出了她的顾虑,劝道:“我看啊,姐姐不仅要去,还要风光体面地去。”

    “荀县令是一方父母官,姐姐身为县令夫人,哪会失了主母风范,让那些眼瞎的看低了去?”

    荀夫人扔开瓜子,似在犹豫。

    “姐姐你想,擂台上尽是些男人斗来斗去,取悦我们女人,女人同样拿男人当个乐子看。”

    “好,等老爷来了,我同他说一声。”

    荀夫人拍掉裙子上最后一片瓜子皮,脸色比早些时候好了很多。

    荀县令见他夫人又开始说笑,心中自然欣慰,荀夫人说什么他都一并笑眯眯地应着。

    他亲自问了阮思,得知她要设下数重关卡做赌局,将赢来的银子分四成给他,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弟妹客气了,我怎么好意思拿?”荀县令搓手道,“交给我夫人就好。”

    距离端午还有不到一个月。

    晏瀛洲和她约定的日子也近了。

    阮思吩咐下去,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命人在县里大肆宣扬端午擂台的事。

    晏家铺子前方的空地上,很快有人搭起高高的台子。

    那条路人来人往,不少临街铺面的掌柜伙计都揣着手,站在门口等着看热闹。

    “听说啊,这回还要设赌局,一个铜板也收,一两银子也收,凡是赢了都加倍奉还。”

    “我说这靠得住吗,谁来坐庄啊?莫要卷了银子调头就跑。”

    “想什么呢,据说荀县令和他那个厉害老婆也要来,管他谁搭的台子,到头来跑得掉吗?”

    ……

    清河县难得有件热闹事。

    街里街坊早就传遍了,个个掰着指头数日子,伸长脖子等着过端午。

    阮思又赔钱又赔人,张罗着要在县里摆擂台,她手下那几个汉子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封绍宇领人来帮工时,叼着根木钉回头问她说:“大当家的,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阮思绕着台子巡视了一圈,微笑道:“愿者上钩。”

    “姜太公啊,我听我老娘说过故事的。”封绍宇仍然一脸困惑,“但你搭台子哪能钓得到鱼?”

    “鱼儿不咬钩,我就让他不得不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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