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风吹拂着万物,晋王亲王国的景象一片生机勃勃。石径两边的树木葱葱郁郁,水岸的柳枝青青翠翠;鸟雀在林间唱歌,马儿在水边饮水,山水园林之间的建筑布置其中古色古香的十分漂亮。

    最大的一片建筑区便是正面的二层建筑主殿“风满楼”,这里也是薛崇训及其主要幕僚常呆的地方。此时薛崇训就正在里面的一间书房里呆着,这段时间宫里也不能去,除了宅在家里也就只有到亲王国活动了。

    他望着木料镶墙的“借景窗”外面思索着一些问题,满脑子想的最多的人自然就是太平公主。对于太平公主的感情他是又爱又怕……确实是有些怕她,因为薛崇训敢对付她的话就会遭到主流舆情的谴责,不忠不孝大逆不道是跑不掉的;反过来太平公主如要对付自己受到的压力却要小得多,甚至可以通过忠于李唐而大义灭亲的借口来化解。虽然薛崇训不认识她会那么做,不过其中干系他还是很明白的。

    此刻薛崇训的情绪十分复杂凌乱,仿佛人都矛盾的两面组成的,他一面对快要到手的独裁大权感到可惜,对野心的暂时熄灭感到失落消沉;同时隐藏在心底的软弱的一面又让他仿佛松了一口气:如果太平公主能完全接受自己的橄榄枝,多一个她这样的值得信任的亲人来分担维护权力的压力,确实能减轻他许多心理负担。

    后来有个词人说“高处不胜寒”并非虚言,手握大权的人最怕的是下面的人造反,被推翻被彻底毁灭。太平公主那成熟老练的权斗经验无疑能让他们一家子的荣华富贵多一道安全保障,在家靠父母谁不想有个值得依靠的人?去年薛崇训感到要失去母亲的时候,突然降临的那种无依无靠的彷徨脆弱也并非不实。

    但失而复得带来了失落,那是野心的渐渐暗淡……要等继承太平公主的大权?那就太不靠谱了,薛崇训年近三十,太平公主才四十出头,说不定她老人家比薛崇训还活得长。史上有的皇帝由于活得太长,皇位只有传给孙子的事儿也不是没有,何况女人本来就可能比纵|欲过度的皇帝们长寿。

    无论如何眼下还是和解最明智,薛崇训将情绪抛诸脑后,提起砚台上的毛笔开始写起信来。

    先写封信说说好话,然后进宫去她。他是这么想的,反正神策军都调走了,再有过多戒心也没什么意义。

    薛崇训那点文采实在是个悲剧,半文不白的词句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但他还是专心琢磨着遣词造句希望能进一步缓和与太平公主的关系。

    正当他挠着脑袋苦想时,一个小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说道:“薛郎,太平公主殿下到亲王国来了!没人敢阻拦,她已经进门向前殿而来。”

    “有羽林军么?”薛崇训第一句便问道。但转念一想,如果大股羽林军有所动作,内厂早就报进来了。

    果然小吏道:“没有,随从只有二三十人,大部分是宫里的宦官和朝里的文官。”

    薛崇训心下一喜,转而又一阵感动,母亲是在表达一种信任啊!他当下便放下毛笔站了起来道:“马上传府中官吏随我去迎接。”

    不料他刚出得书房,便见太平公主已经进了主殿,前呼后拥中正向这边走了过来。

    薛崇训身上还穿着一件葛袍打扮得很不正规,他实在没有想到太平公主会主动到自己的府上来,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急忙上前跪倒在地,哽咽道:“儿臣……”太平公主不等他说完,立刻扶住声音有些异样道:“什么也别说了。”

    这时王昌龄宇文孝等一干幕僚官吏也从办公官署里来了,一起向太平公主行拜礼。太平公主完全不鸟其他官吏,抓住薛崇训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我睡了好几个月,感觉没见到崇训的时间并不长,不过确实是很久没见过你了……嗯,胡须好像长长了些。咱们母子到里面安安静静地说会话。”

    “是,母亲大人。”薛崇训恭恭敬敬地抱拳道。

    此时他正在风满楼的一间书房门口,太平公主便随手携他的手一同走进书房,把几十个官员留在大殿里完全不管。人们面面相觑,过得一会便相互说起话来。

    薛崇训端了一把椅子放在正北的窗前,让太平公主坐上座,自己坐于下首。但太平公主让他把椅子挪近了,于是他只得靠近坐到了她的旁边。

    太平公主微笑道:“我的病已经好了,这么几天你都没进宫看我,心里没有我这个母亲?”

    薛崇训心里百感交集,说道:“儿臣羞愧万分,无颜见母亲大人,方打算写信请罪再进宫见面的。”

    “你做错了什么吗?”太平公主的笑容不变,有神的大眼睛一直看着薛崇训。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加美|艳了,仿佛年轻了不少,不可能是玉清那所谓的“仙丹”的缘故吧?也或许是因为心情舒畅的关系,养了几天再上了精致的妆,看起来愈发精神耀眼。

    她的个头比许多男人还高,比薛崇训也矮不了多少,不然也无法在投足之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那种霸气,但是丰|腴的身材弧线又如此流畅柔美,给人感觉完全吻合了大唐帝国流行的那种热|情奔|放的风格。要知道太平公主没出嫁之前可是长安乃至唐朝全国的大美女,也许在现代的眼光下她不符合那种娇弱审美,但在此时人们的眼里却是最受欢迎的类型:健康、丰|腴、端正、热情。

    太平公主说话比较缺乏含蓄,却能让人心里暖暖的:“崇训没做错什么,就算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任何错事,你的身体肤发都是我的。”

    薛崇训瞪大了眼睛,怔在那里,他知道太平公主说的是心里话,还有比他更了解自己的母亲的人吗?他顿时好像回到了女人的子宫那般温暖柔软,他感受到安全、溺爱、宠惯等强烈的感觉,生活里的冷冰冰的博弈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失去的亲情又回来了。在这一刻他确实是动容了……

    “扑通”一声,薛崇训突然跪倒在地上,年近三十的他竟然扑到太平公主怀里哇哇哭了起来,那哭声又是伤心又是痛快。

    这么多年,薛崇训不记得自己哭过,小时候好像也没哭过还以为是泪腺有毛病,今天是记忆里的第一回。原来男人哭起来是那么痛快,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的强烈快|感,仿佛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仿佛身体已经不存在了达到了飞升的境界,轻松得叫人害怕。

    “哇……哇……”哭声在书房里咆哮开来,贪婪得几乎要几十年失去的一切都给哭回来。

    人生两大快事,无非开怀大笑和放声大哭,如此而已。

    太平公主先是有些惊讶,转而目光变得温和起来,她的大眼睛里满是溺爱,只有薛崇训一个人,伸手抚摸着怀里的脑袋柔声道:“受了委屈的孩子。”

    薛崇训哭起来没完没了,发现自己的眼泪居然那么多,把太平公主腹上的一片绫罗都弄|湿了,他紧紧抱着太平公主的腰,埋头贪婪地闻着母亲身上的芬芳,蹭着她身体里的温暖,仿佛要将自己融化在那怀抱里。太平公主面红耳赤,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情绪折磨得几乎窒息,那种激动的心情真让她有些消受不了了。

    无需任何言语她就贴近摸到了薛崇训的内心。

    薛崇训哭够了才哽咽道:“儿臣的一切都是母亲大人的,所有的身外之物、每一寸肤发、还有我的五脏六腑全都属于大人……我为自己的犹豫和心机而感到羞愧,无地自容。如果这世上存在地狱,我愿意为了大人做任何事下十八层地狱……”

    太平公主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但美丽的大眼睛已闪出了泪光,她一把将薛崇训紧紧拥入怀中,已经找不到任何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唯有让薛崇训的耳朵贴在自己的胸口,仿佛想让他自己去感受去倾听那心跳。她那曾经薛崇训吃过|奶的乳|房丰|满|硕|大,虽然隔着衣服却柔软得几乎让薛崇训窒息,本来他这么大的人了还蹭在母亲的乳|房上非常不合伦|理,所谓女大避父儿大避母便是如此,但是此情此景俩人的情绪都已燃烧,充满亲情的爱,那些小节早被抛到九霄域外早已顾不得了,谁还有心思能想到礼仪呢?

    太平公主颤|声道:“我这辈子最欣慰的事就是有崇训,母亲的一切也是你的,你不是想做做皇帝吗?我让你做!”

    薛崇训顿时脑袋一冷,震惊得脑子一片空白:“母亲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儿臣也没那心思了,待您冷静了再说。”

    “你还能冷静吗?”太平公主的眼睛里一团火热的红色,几近疯|狂。

    ……

    大殿里有个官员道:“我好像听到晋王的哭声了?”

    旁边一个官员笑道:“认错呗,认完错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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