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过道长!”艾露恩急忙收敛了面上表情,强按着恶心,行得一礼,随即掉头如同逃般离开。

    而今全城宵禁,宋军看守甚严,短短两条街的路程,艾露恩一路回去,竟是遇到三处关卡。那些兵士见着是这王铁锤解二两人,都是态度崇敬,即使领头的武官见着也是赶先行礼。只略做询问,待听得是奉道泉之命,就不敢多说,只是急急放行。

    眼见这般,艾露恩心中更是猜疑这道泉到底何许身份,竟然连身边元随都是如此受宋军敬重。

    王铁锤两人只是送到府前,待得看守的宋军盘对身份,开门将艾露恩放入,便自回去向道泉复命。而艾露恩进门之后当然无人阻拦,直趋后院去见青宜结牟。

    李河温原是住在那知州衙门里的,待议定投降,便匆匆迁到城中一所宅院。这宅院原本是一户宋人大商人的,只是羌人叛乱时便满门尽是遭了难。虽说已是城中最好的房子,但安置下李河温满府却也是太过狭小。因此,以艾露恩的身份,也不过是在青宜结牟所居的后院中分得两间厢房而已。

    一进后院,便见青宜结牟数个伺候丫鬟都在院中对着那正房门口跪着。而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也正在屋檐下抹泪。

    听的有人进来声音,这两丫鬟抬头看到艾露恩进来,顿时惊喜,急忙迎了上来。

    “公主回来了!宋人没怎么着您吧?听说您被宋人强留下,可把我俩急死了”其中那名叫卡蜜的,性子急些,抢上来便是一通问话,脸上尚还带着泪水,“您要是有甚的好歹,我便只有去死好了!”

    “没事!我不是回来了嘛!不过是被强逼着斟了一回酒。”艾露恩与这两丫鬟却是自小长大的伴,说是主仆却情同姐妹,见此自然宽慰到。

    “哼!动不动就说甚去死好了,上次听闻李河温的肮脏事,你也说宁可去死!两个月了,也没见你真的寻死!”另外一个丫头却是冷着脸,面带不耐地在边上讥讽那卡蜜。

    “芙茜!莫要多说了!姑母呢?”艾露恩无奈地打断,两人虽然关系极好,但偏是性子不对,但凡遇事总是争执。

    “长公主正在屋里发怒。”芙茜略仰下巴,对着那些跪倒的服侍丫鬟示意。又面色忧虑地向着艾露恩问到:“果真只是让公主您斟酒而已?”

    艾露恩想起那道泉与李河温同样的癖好,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厌恶,面色复杂地回到:“确实只是斟了回酒。便连一个指头也没碰我!”

    “那太好了!”那卡蜜听了,转眼便是笑得灿烂,全然不顾脸上泪痕未干。“如此说来,宋人倒也不是特别无礼!我知道了!肯定是宋人看公主气度不凡,被震慑住的缘故!”

    “真是肤浅!”狠狠盯了一眼那卡蜜,芙茜出言打断,又对艾露恩说到:“公主被宋人强留,虽然无碍,但如今外面还不知传成什么样呢?您身份高贵,可莫让那般龌龊言辞污了名声。还是赶紧进去寻长公主商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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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泉眼见这艾露恩身影离去,想起适才这李云吞的表情,边往屋内行走,随口问到:“你莫不是认得这个侍女?”

    “侍女?!”李云吞一愣,却是不知为何道泉将艾露恩当做侍女?

    “嗯?”道泉听得似乎别有隐情,便索性停下脚步,转身看这李云吞有何话说。

    “这艾露恩乃是龟兹王室宗女,也有个公主的名号!”李云吞见此,急忙解说:“青宜结牟要拿这侄女儿给李河温做续弦,来此却是准备完婚的,只是因着官军来伐耽搁了。”

    “哦?!”翟南这才想起,这女子举止却是甚有决断。席间,那青宜结牟正是要发作抗命的当口,便是自行听从了童贯安排,算是化解了一番危难。这般眼色和胆识,却非一般侍女所能有。就算是在一边斟酒,虽然惶恐,也只是柔弱气息,并无半点畏缩卑微。

    估摸着也是因着尚未完婚,没个明确名份。而龟兹又未曾与大宋有甚交接,这才没明说身份,只随着青宜结牟见番礼,免得事后被说成隐匿。谁想偏又被童贯强留,倒是生出一番变故。

    “原来如此!”心中略一思量,将这前因后果猜度清楚,翟南便有些遗憾竟然就让一个到手的公主如此溜走。

    不过,既然放了,翟南自然也不会出尔反尔,再去追回,只是微微摇头做罢。

    又见这李云吞对这羌人内情极是了解,便是觉得此人尚有潜力可挖。想起这些时日的思量,正是缺了个这般人物。于是便将其带入屋中作些吩咐。

    那日与王厚童贯商议如何清理羌人头人首领,却不料被王厚拿朝廷惯例给顶了回来。虽是有童贯在那和了稀泥,也只是得了个一般头人只看是否有罪再做处置的说法而已。

    自打那天以后,翟南便是琢磨该当如何才好。按着他的打算,便是要照着宗哥的模式,将这些羌人头人阶层尽数清除了,如此才好渗透控制,便于自然道传教。但王厚既然如此说法,翟南就是难以遂了心愿。毕竟这有罪无罪,便是有罪又是如何处置,都是官府定夺的事,翟南却是难以插手。

    这次西征,翟南费着能量,装神弄鬼的,可不是为了点朝廷封赏。如何就能就此干休?这几日里,全是想着法儿,如何才能将这些头人首领尽数陷害。偏又对这羌人情形不甚清楚,正是无处下手,今日就是发现这李云吞有当刀使唤的潜质。

    “云吞!”翟南入屋坐定,将李云吞招到面前,和声说到:“你在李河温府中服侍多年,于这鄯州羌人可是熟悉?”

    李云吞这些时日日夜不安,就指着巴结上道泉。如今听得这一声“云吞”,禁不住的惊喜便是在心中翻涌,宛如那暗慕多年的女子给了笑脸般,只觉得血都往头上涌来,眼鼻间就是发热。

    “熟悉!当然熟悉!这城中三千余户,和着周围三十几个部落,可以说是没有不认识我李云吞的!那些苦哈哈除去不论,但凡家中有些脸面的,也没有我李云吞不认识的。”李云吞一脸谄媚,又不无自傲地回答到。

    这个回答却是大出翟南意料,这李云吞不过是个奴仆身份,哪就能有如此手面?怀疑之色顿时就浮上面庞。

    见这道泉竟然不信,着急之下,李云吞也顾不得忌讳,忙是解释:“非是小的吹嘘!这些年,李河温身边有几个极为得宠的书童,在这鄯州内非是一般人,却是不敢招惹。小的也常常跟在身后,也算能凑个人头得个名号。”

    翟南听了顿时无语,这厮竟是个恶奴,仗了势力便在这鄯州横行。想来必然是祸害得狠了,这才敢说全城都是认识他。不过也好,寻的就是要干脏活的,也只有这般人等才用得称手。

    “既是如此,那我这有桩活计却是要你去干!若是干得好了,不但饶你一条性命,还有些其他酬劳。”翟南想定,便张口说到。

    那李云吞一时激动,竟然就将自家老底给兜了出来,正是在那后悔。听这道泉没有厌恶,反倒是说有事吩咐,如何会推辞。急忙表着忠心:“小的也不求甚的酬劳。只管替仙长效命,但求仙长能收容小的,给碗饭吃就成!”

    翟南听得这话受用,点点头吩咐到:“我想让你去寻些苦主,去衙门前告屈。让官府将这些羌人头人们尽数治了罪。”

    听的这般没有缘由的吩咐,李云吞只是愕然。盯着道泉,确认到:“尽数治罪?”

    他也是当过托儿陷害过人的,什么寻苦主这等对他来说都是小事,没有苦主也能变出苦主来。但总归是有了恩怨,或是谋夺谁家的财物女子才会如此。更是针对某个具体人物,没听说过甚的尽数之说的。

    “正是!这帮头人首领之中,但凡没有被官军拘押的,你便去探听有甚乱法谋逆之处,然后寻着苦主去衙门告发便是。”

    这般手笔!竟然是要将所有头人尽数坑害了。相比起来,以往自己干过的那些勾当,直如小儿过家家般。听得明白的李云吞,咂舌惊叹之余,也是佩服得紧!更有一股干大事的激情在心中攒动。

    李云吞就在那里,将记忆之中自己干过的,种种类似行径尽数翻出来细细琢磨,想着如何才能将这差事办得漂亮?

    “仙长!小的寻思,这般大事,牵涉甚多。若是一个个去做,怕是费时费力。还不一定便能寻着确切罪状。但这些头人首领,都是占着部族财物,那些部民族人都是穷苦,总是会有些心怀嫉恨的。不如便由小的去联络煽动,只要将那些头人们的财物许些出去,必能闹将起来。”李云吞小心翼翼地说着自己的思路,低眉顺眼间却不住瞟看道泉神色。

    “而今因着鄯州兵败,这些头人首领损失颇大,必然是弹压不住。只要仙长能压得住官军不做偏帮,事情必然闹大。到了那时,若是有那些没被人打死的,再统统治个欺压族人的罪名就是了。”

    你丫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这是准备提前搞土改,闹革命吗?!道泉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云吞,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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