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整齐的汤斌微笑着先是朝吕岳点了点头示意,然后转过身子,轻咳了一声,随即颇为威严的对马名振说道:

    “依照大清律例,凡聚众伙谋抢夺路行妇女,为首者斩立决!

    马公子,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要本县下令拿你回衙!”

    就在片刻之前,马公子还在得意洋洋的幻想着与佳人共度的美景,没想到只不过是片刻之后,自己就已经沦为了人家的监下囚!

    这两下之间的反差也实在是太大了一点,马名振都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惊得有些呆了,他实在是没想到,这江宁府中,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敢摸老虎的屁股!

    不过,当他看清楚来人的时候,随即便反应了过来,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遇到铁头了!

    父亲马国柱曾经不止一次的提到过,这位江宁县令汤斌是出了名的铮直之士,就算是面对着马国柱这个顶头上司,也不会稍假辞色。

    马国柱反复告诫过自己的公子,若是碰上此人,一定要小心行事,否则的话,就算是老爹,也救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马名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激灵,心知此人软硬不吃,若是一个应对不当,自己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嘿嘿,汤老爷言重了,小生也算得上是官宦子弟,大清律例熟记在心,如何还敢明知故犯。

    大人方才看错了,小生其实是与这位吕岳小友一见如故,本欲邀请两位回府一叙,动作之间或许有些过激,让大人误会了,小生这里先向两人陪个不是!……”

    看起来,这位马公子还真是能屈能伸之人,虽然眼下心中其实是恨得牙痒痒的,但此人竟然还真的笑嘻嘻的躬下腰,给吕岳赔了一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汤斌没想到这马名振竟然变脸变得如此迅捷自然,不由得一怔,倒还真有点不知所措了,他略一沉吟,转过头对吕岳说道:

    “吕岳,本县问你,这位马公子方才所言是否属实?”

    听到马公子的这番话说出口,吕岳如果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就在方才这一瞬间,他也已经有了决断,闻言不慌不忙的一笑,先是抱拳向汤斌施了一礼,随即说道:

    “回禀大人,马公子所言不差,小人与其乃是旧识,方才咱们之间只不过是有点小误会,现在没事了,多谢大人费心了!”

    “如此甚好,吕岳,正好本县也要去秦淮河公干,你们二人就随我一同前去吧!”

    说完,汤斌单手轻轻一拂颌下的青须,随即颇有深意的望了一眼马名振,缓缓地说道:

    “马公子,本县希望与你下次相见,不会是在公堂之上!”

    “那是一定的,汤老爷放心!小生一定会谨守律例,不逾雷池一步!”

    马名振站在巷口,凝望着汤斌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双眸之间闪过一丝阴冷,嘴中寒声念道:

    “汤斌,咱们走着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本公子倒要看看,你能够嚣张到何时!”……

    与此同时,汤斌的四抬官轿中。

    “吕岳,方才你为何临时改口了?明明是马名振当街强抢民女,你却说成了是一场误会,莫非是怕了马抚台的威势?”

    “大人,小的当时是这样想的,事发当场除了小人以及蝶衣妹子,就没有其他目睹证人,大人若是将这一行人带回县衙,就算是有小人的口供,恐怕也是无法将这位彻底将这位马公子定罪。

    况且马抚台又是大人的顶头上司,一旦闻听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牵入官司当中,肯定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大人何苦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将其彻底得罪呢?”

    汤斌听了吕岳的解释,脸上显出一丝释然之色,但还是说道:

    “本县素来便耳闻这个马公子多行不端,只是苦于没有查实之举,若是今后这个马公子真有什么不法之举,只要是有真凭实据,绝不会因为他是抚台之子而稍有徇私!”

    说到这里,汤斌轻轻踩了一下官轿的踏板,示意轿子停了下来,掀起帘子,对着后面跟上来的皂隶班头说道:

    “李班头,你指派两名弟兄,务必将将后面这乘小轿当中的姑娘安全送回家中,再回来复差!”

    说完,汤斌重又坐回了官轿,嘱咐轿夫道:“我们去五通祠!”

    “吕岳小友,今日本县要带你一起去做一件大事情,就是不知道你是否有这个胆子?不知你对江宁地方流行的敬五通神有何看法?”

    “五通祠?难道我们这位汤大人要下决心捣毁这座淫祠了?”

    吕岳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了。

    关于清初江浙一带的民俗风情,其实吕岳在前一世也曾略有涉及,再对照自己眼前所见的情形,好像清初的民间风俗,确实不像后世所述的那样,残酷刻板。

    按照一些清代文人笔记小说中的记载,当时江宁乃至苏州一带的人有三大嗜好,斗马吊牌,吃河豚,敬五通神。

    这三大嗜好当中,吃河豚、斗马吊牌延续至今,作为现代南京人的吕岳,也是不能免俗。

    至于这个五通神又是一个什么玩意,说句老实话,吕岳那个时候只不过是信手翻阅,再加上时间又隔得太长,只是依稀记得大概是一个来路不明的淫神,有点类似于现代的邪教,据说当时这个不走运的五通神,就是在汤斌手中被彻底捣毁的!

    据这位号渔洋的王士祯在笔记小说中所记载,妇女人寺庙烧香,招引游蜂浪蝶,是当时苏宁一呆最为伤风败俗的陋习。

    这位王士祯曾经在扬州一带为官多年,也曾微服私访过,烧香妇女的装饰,首先就让他看不入眼。

    如说敬神还愿,虽是迷信,但是持一片虔敬,也还罢了;浓妆艳抹,顾盼生姿,这哪里是来烧香?

    上焉者,借“烧香”之名,禀明翁姑,名正言顺地出来游逛;下焉者,简直就是来觅外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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