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如果假设吕岳真的是见财起意,欲行不轨之事,两人一番搏斗之后一死一伤,但为何现场却不见了徐姓商人所携回的货款?

    但如果情况真像吕岳所述那样,当时现场另有行凶之人存在,只不过是恰好被这个少年人撞破了行踪,于是心起歹念,待到吕岳赶到现场之时在背后突袭,并且伪造了吕岳杀人的假象,同时卷走钱财,这一切疑点,才会有合理的解释!

    想到这里,汤斌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再理会刑房书办在一旁使劲的递眼色,而是转过头,对着另一侧躬立的仵作做了个手势。

    进过一番细细查验,吕岳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几乎都已经彻底麻木了,这名仵作才向前踏出一步,先是对着汤斌磕了一个头,然后再恭恭敬敬的说道:

    “回禀老爷,在下仔细查验过,此人的后脑枕部确实是曾经被石块之类的重物袭击过,并且到现在仍旧有血迹渗出。

    从伤口的愈合程度来判断,应该是与徐姓商人遇害之时相距不远,如果小的预料不错,这应该就是造成此人昏迷的主要原因!”

    “那据你判断,这一记重击,是否有可能是这位徐姓商人所致?”

    “应该不可能,据在下的判断,在现场袭击这位吕岳的,应该是另有其人!”

    “那又是为何?”

    “首先徐姓商人如果是身受刀伤在先,势必无法做出这一记势大力沉的重击,同时,若当时两人是对面搏斗,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这个徐姓商人,应该不可能绕到他的身后施以重击。

    并且,小的当时在现场就已经仔细探查过,却根本就没有发现可以用来施行重击的器物!

    因此,综上所述,小的认为,当时在现场,应该有第三人存在!”

    “唔,本官明白了,你先退下吧!”听完仵作的这一番叙述,汤斌的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之色,略一沉吟片刻,对躬立在旁边的衙役示意道:

    “你们去把这位吕岳的缚手绳索解开。”

    说着,汤斌又转过头,和颜悦色的对依旧跪在堂中的吕岳说道:

    “吕岳,你且起来答话,依据本官判断,此案应该另有隐情,真正的凶手,或许另有其人!”

    此时早有衙役上前将绑得严严实实的绳索解开,吕岳感觉到自己的两个膀子几乎都已经全部麻木了,他用力的晃了晃手腕,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先磕了个头,这才缓缓的站起身子,嘴中却丝毫不敢怠慢,:

    “多谢青天大老爷明鉴!”

    汤斌闻言却摆了摆手,微笑着继续说道:

    “你先别高兴地太早,此案虽然另有隐情,但也不是说此时你的嫌疑已经尽脱,在本案没有彻底告破之前,你都还是嫌犯之一,这一点毋庸置疑!”

    “并且,如果你刚才所说的属实,当时逃逸现场的那个灰色背影,应该就是本案真正的凶手,因此,作为目击之人,你的证供对于本案的查验非常重要。

    因此,本官也要留你下来协助查案,你可愿意?”

    “在下明白,请汤老爷放心,在下必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竭力协助大老爷查明案情,洗清自身的嫌疑!”

    汤斌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吕岳到一旁候立,然后沉吟着拈了拈颌下的青须,转而对跪立在另一边,依然抽泣不已的苦主妻子开口问道:

    “徐夫人,本县问你,你的夫君,平时是否与人结下仇怨?”

    这位身着青色对襟布衫,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听得大老爷问话,不敢再抽泣,瞪大了一双略显浮肿的双眼,仔细的想了片刻,随即面露切齿之色,恍然尖叫道:

    “是了,大老爷,这件事情一定是村中的张屠夫干的!

    我家夫君向来与其不睦,这个张屠夫有好几次喝了酒,就扬着杀猪刀在我家门外叫骂,说是一定要杀了我家夫君!……”

    汤斌听了苦主妻子的指认,立刻就发下火签,指派皂隶把苦主所指控的凶手,一个姓张的屠夫抓了来。

    对照地保的叙述,张屠夫在村中也算是素行不端,一向是横行乡里。

    此刻皂隶将其刚一带上来,汤斌见其一脸的横肉,满面凶相,并且身形敦实高大,光是看外貌,倒真像个能干出那种谋财害命的勾当的恶人。

    并且,方才听得同村中人的供述,这位张姓屠夫在事发的这两日,都没有在村中出现过,只是到事发之后,这才闻讯归来瞧热闹。

    综合以上的种种线索,这个张屠夫挟仇杀人的可能性确实不小,这一次,连身边的刑房书办也改了口,力主此人乃是最大的嫌凶!

    不过,待得皂隶将这个屠夫带来堂上,问话过后,此人却极力呼冤:

    “青天大老爷,小人真是冤枉啊,虽然小的一向与这个徐斌有隙,但小人可以对天发誓,真的没有起心杀人,以前说的那些话,都只不过是酒后胡言罢了!”

    汤斌听讼,一向冷静,并且程朱理学一向讲究“格物致知”,总要让被告尽量申诉,直到其无话可驳。

    一般来说,除非有确切的证据表明,断定犯人是在狡赖抵账,他尽量不用刑罚,避免屈打成招。

    所以这时虽觉得这个张屠夫外貌凶恶,言语粗疏,却依旧是不敢存着丝毫成见,只是在口供上对其盘驳。

    “那本官问你,你跟姓徐的,是如何结的仇?”汤斌问道。

    “人家苦主都说的明明白白,你曾经‘一再扬言,非杀徐某人不可’,可有这话?”

    “那是小人喝了酒胡说,作不得准。”

    张屠夫供道。

    “小人跟姓徐的结仇,原是为了自家祖坟的风水,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姓徐的大概在十余年前造了一幢新宅院,地基恰巧挡在小人祖坟的前方,不过数丈远的地方,因此就结下了嫌隙!

    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全村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件事情,这是打从十几年前就结了冤家的。

    小人若真是动了杀心,早就把他一刀给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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