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如虞世基的担忧,天刚擦黑,齐王便在百余随从的簇拥下来到了虞府,他已经三次派人来请虞世基,但始终请不来他,无奈之下,齐王只得亲自出马,尽管虞世基的妻子再三说明,丈夫临时有事,赶去洛口仓了,但杨晾始终不相信,他认为虞世基就躲在府中,只是不肯见他。

    昨晚发生在丰都市的杀戮同样也让杨睐震惊异常,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个结局,一百多名死士被杀使他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他怎么向父亲解释?

    他曾经信誓旦旦向父亲保证过,他没有养什么死士,说他养死士都是恶意传言,可当事实摆出来时,杨晾哑口无言了,同时也心急如焚,他现在就害怕宫里来人传他去觐见,他无法向父皇交代。

    杨睐现在六神无主,只能来求虞世基帮他拿主意,虞府门前,孙氏迎了出来,“不知殿下大驾光临,府上人怠慢了,清殿下恕罪!”

    “夫人,看在我亲自上门的诚意,请虞使君出来见见我吧!我能理解他的无奈,但我既然已经来了,还是请他出来见见我,我绝对没有怪罪之意。”

    孙氏心中暗叹,还是丈夫有远见,知道装病之类的借口行不通,必须真的离京才躲开齐王的骚扰,她叹息一声道:“殿下,我家老爷确实有急事去了洛口仓,听说那边出了事,是圣上命人前去处理问题,殿下若不相信,可以派人进我府中看一看。”

    杨睐当然不至于派人进府搜查,那样他和虞世基的关系也就破裂了,连自己亲自来,还是这个结果,估计虞世基真的是离开京城了,杨睐心中充满了沮丧。

    杨瞰低声道:“守城士兵已经证实虞使君在一个半时辰前已经出城。”

    杨睐无奈,只得长叹一。气,拱手孙氏抱歉地说了几句,便元精打采地调头回府了。

    在杨晾身旁云定兴一直在偷偷地观察杨晾的表情,等待自己的机会,云定兴在杨勇被废后,一家老小都被没官为奴,在大隋王朝,官奴的地位也仅仅比私奴稍好一点,但也是极为低下,没有人身自由属于一种可买卖的货物为了能摆脱官奴的地位他不惜拿出全部财产,贿赂宇文述,被转到齐王府为奴。

    他便开始拼命讨好齐王,运用他善于制作奇巧之物的本事,一点点赢得齐王的青睐,尤其这次盂兰宝盆的制作,使齐王大忧,对他另眼相看准他跟随左右。

    云定兴就像一条潜伏在齐王身边的毒蛇,等待着迷惑齐王的机会,今天当齐王亲自来拜访虞世基不成,他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云定兴最善于揣测人心,他知道齐王此时心情惶恐,害怕父皇责骂而不知所措,他便趁齐王调转马头要回去时,催马跟在他身边。

    “殿下,其实奴才倒认为此事也不是太严重。”

    杨晾正在惶恐不安时,云定兴这句话使他精神一振,他连忙问:“你说,怎么会不严重?”

    云定兴眯着眼笑道:“殿下想,这件事是昨晚发生,半夜京兆府就来调查了,应该是一早就汇报给了圣上,如果圣上震怒,一大早就应该命人来找殿下,可现在天已擦黑,圣上还是没有派人来,只能说略这件事圣上并没有放在心上,殿下又何必自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云定兴的一句话提醒了杨睐,他慢慢品味,好像是这么回事,以父皇急躁的性子,他不可能拖到现在而不找自已,难道父皇真的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吗?

    杨睐沉吟片刻,又问:“如果父皇真的问到此事,我该如何回答?”

    “殿下,奴才建议可以半真半假。”

    “何谓半真半假?”杨睐不解。

    云定兴得意地笑道:“殿下要承认,痛哭流涕的承认自己的错误,他承认有养死士这件事,态度一定要诚恳,这是真,所谓假就是数量,人数绝对不能多,人数太多会让圣上觉得殿下有异心,殿下最多只能承认五百人,而且要向圣上保证把这五百人解散,这样,殿下就能渡过这次危机。”

    杨睐陷入沉思之中,云定兴之计使他动心了,半真半假,这确实是高明的计策,如果父皇只是要个交代,那这样就结束了,如果父皇还想追查,只要自己部署及时,他也无从查起,何况那些奉命去调查之人,也未必敢得罪自已。

    云定兴说得对,如果承认了真实人数,恐怕父皇就不是震怒那么简单了。

    杨睐点了点头,云定兴的计策让他很满意,他便笑道:“你这条计策很好,深合我意,你对死士比较熟悉,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奴才遵命!”

    次日天还没有亮,裴敏秋和裴喜儿便等候在裴府侧门前,为便于骑马,裴敏秋特地穿了一条略显宽大的红色秋裙,上身穿一件淡黄色短衫,头上梳一对双环望仙髻,发辫梳得很结实,又插一支双凤金钗,色彩亮丽,显得她活泼而夺目。

    她手臂上挎一只细柳条篮,里面放着她一早现做的几张鲜葱羊肉烙饼,饼松软可口,从前她在老家时,裴家子弟都要自己做饭,她便学会了烙饼和做面汤,今天她便特地在杨元庆面前显露了一下自已的拿手好菜。

    裴幽今天借口头疼而不肯去,裴喜儿也推脱不想去,被裴敏秋硬拽出门,和裴敏秋精心打扮不同,裴喜儿穿得很随意,一条灰白相间的条纹裙,头发也随意梳一个双丫角,她生性不喜欢出门,尤其出猎郊游之类,她更没有兴趣。

    在她们身后还有一名年轻的裴家男子,也是要参加今天的出猎,他便是裴家武艺高绝的子弟裴行俨,裴行俨比杨元庆小一岁,身材六尺三,也使一根马槊,暗打链子锤,百发百中,有万夫不当之勇,他的箭术超群,虽然不是杨元庆那样号称天下第一箭,但也是绝顶高手之一。

    裴行俨今天参加出猎却是受李密邀请,临出门时才知道自己的两个族妹也要参加今天狩猎,不过今天的狩猎是一次比较盛大的活动,名义上是狩猎,实际上是秋游,不少世家女子也要参加,像李密的妹妹李含烟,李渊的女儿李秀宁,杨玄感的女儿杨娇娘,长孙晟的女儿长孙元垢、无寿的女儿无媛等等都要参加,参加人数足有上百人。

    这时,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杨元庆带着九名铁影卫和丫鬟绿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一勒战马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

    今天杨元庆穿了一身白色紧身武士服,头裁金冠,腰束革带,脚上穿着长筒靴,马鞍上挂着风雷引,斜配一把横刀利刃,身材魁梧,更显得他英姿勃勃。

    连裴行俨也忍不住喝彩一声,好一个英姿绝世的年轻将军,裴氏二女从未见过杨元庆这般打扮,裴敏秋眼睛一亮,赞赏之情毫不吝啬地流露在脸上,裴喜儿却暗暗有点后悔,早知道自已就稍微打扮一下。

    杨元庆翻身下马,手一挥,一名铁卫牵来几匹马,其中一匹大宛汗血马是他平时的坐骑,今天准备给裴敏秋骑,他自己则骑一匹红色伊丽马,杨元庆给裴行俨打了一个招呼,便对裴敏秋笑道:“敏秋姑娘,这匹马是我的坐骑,非常敏感,易于驾驭,你就骑这匹马。”

    说完,他伸手给裴敏秋,战马高大强健,如果不借助外力,裴敏秋是不可能上马,裴府虽有上马台阶,却是在正门,侧门处没有。

    裴敏秋只得含羞握住杨元庆的手腕,杨元庆在她腰上轻轻一托,她身子轻盈地翻上了马,她握住缰绳,适应一下马匹,觉得非常稳当,芳心稍定,便将后背的帷帽载上,脸上拉起一道幕纱。

    杨元庆轻轻抚摸自己爱马的脸,平静它的情绪,让它适应新的主人,似乎在低声给它说着什么?

    裴敏秋奇怪地问:“杨将军,马儿也能听懂你的话吗?”

    “它能听懂,”

    杨元庆微微笑道:“它非常忠诚,我必须让它明白,它身上骑的是我的朋友,我依然是它的主人,否则,你今天肯定骑不了它。”

    裴敏秋恍然,她轻轻抚摸战马的鬃毛,配合杨元庆安抚马匹,渐渐地,战马目光变得柔和,安静下来。

    杨元庆又牵来另一匹马,向裴喜儿望去,裴喜儿却不要杨元庆帮她,回头对裴行俨道:“五哥,帮我一下。”

    裴行俨走上前,将她扶上了马,他自己也翻身上马,对杨元庆拱手笑道:“杨兄,就差你了!”

    杨元庆笑了笑,飞身上了马,“我们走吧!”

    “杨将军,我们不去接李姑娘吗?”裴敏秋惦记着李静训,带那个小娘出游,可是她今天的责任。

    杨元庆摇摇头道:“我刚从乐平公主府过来,静训姑娘昨晚在湖面上受了凉,已经病倒,乐平公主说只能下次再去,今天去不了。”

    “可真是可惜了!”

    裴敏秋叹了口气,那孩子的身体太弱了,无奈,她只得催动马匹,跟着众人向坊门缓缓驰去。

    很快,他们进了隔壁的宜人坊,长孙晟带着他的儿女,李渊也带着他的一大家子,已经在等候他们了。

    杨元庆一眼便看见了李世民,今年约九岁,身材已经长高很多,手执宝雕弓,腰佩长剑,目光湛然,在李世民旁边是一名英气十足的小娘,年约十二三岁,眉目清秀,佩刀带引,英姿飒爽,不亚于男子,这就是李神之女李秀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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