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美英的语里已经带着凛冽的杀气,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气场,但是此时此刻,她的求战心切,恐怕是胜过了任何人。

    并不是孟托班放弃与自己对决的失望,不是因为自己花费十万工日、一个月时间与数十万银圆的要塞成了无用功,而是一种担心,一种刻骨铭心的担心。

    她突然想到,当初柳畅只带了一个步兵营就从杭州赶来嘉兴府,企图救援危机之中的苏州府,也应当是这样的心情吧?

    听当时参战的军官们,这差不多是柳畅军事生涯中最危险的瞬间,柳畅差一点就要带着自己的十几名警卫骑兵亲自上去肉搏,当时他身边已经没有任何兵力了,法军的枪弹与炮弹就如同雨点一般从柳畅的身边飞过。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包美英就觉得泪水会从自己的眼底滑过,但是没有眼泪,因为她要坚强!

    正如柳畅当初为她所做的那样,她也要以完美的表现来回报柳畅。

    ……

    “该死的中国人,告诉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快点,加快动作!”孟托班没有骑马,而是拿着手杖在法兰西步兵们的中间大声地发布命令:“如果他们不能赶上来的话,我会让他们尝一尝断头台的滋味。”

    他的副官在他的身后说道:“潘已经催促他的部队加速行动了,但是其余的中国政府军,很难指望他们。”

    潘鼎新的淮军部队可说是法军最信任的一支部队,因此孟托班回头看了一眼行军的队列,只见清一色的蓝军装与红马裤,一面面三色旗,炮兵的炮车与辎重走在最中间,方圆十几公里之内都是法军的行军纵队。

    这一场雨雪来得不是时候,许多处路面在大量的骡马、大车与步兵踩踏之后,已经变成了一片泥泽,许多红马裤已经变成了一片污泥。而最为人纠心的就是中国政府军的行进速度。

    虽然对于这些中国政府军从来不抱大的希望,可是现在即使站在马上,也看不到任何一名中国步兵的号衣,他们被拉得远远。只有战斗力最强的淮军才能勉强跟上法军的步伐,但是如果以现在这个行军速度的话,淮军掉队也是早晚的事。

    因此孟托班觉得自己十分后悔,他应当把这些中国政府军全部留下来与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演戏,而不是任由他们在行军中崩溃。

    “必须加速,必须加速!”孟托班用手杖在泥泞的路面用力地锤打着:“我不管他是法国人还是中国人,是科西嘉人还是洛林人。他们必须加快速度,只有加快速度了,我们才能获得一场完美的胜利!”

    但是一位老资格的上校已经提出了质疑:“不可能是一场完美的胜利,您将小雷蒙少校的步兵营置于极端危险的境地,我不认为他能毫无损失地撤回来,我们应当把剑与礼帽投入敌军的阵地,然后亲自冲上去夺回来。”

    对于这位思想还停留在拿破仑时代的老上校,孟托班愤怒地指出了事实:“您说什么。你要知道在苏州府可是两个步兵旅的敌军构筑了极其坚固的阵地在等着我们,即使我们以惨痛的代价突破这一道阵地又有什么用?敌人的主力在嘉兴府,我就是为了消灭他们才来到中国的!”

    他的语气带着激昂与悲壮。老上校觉得自己组织不出好的词汇来应对,但是他还是提到了:“可是小雷蒙少校……”

    “够了!”孟托班柱着手杖说道:“历史将证明我的经典……”

    只是他话音刚落,后面已经有一身污泥的快骑带着北方的寒意直抵孟托班少将的心头:“雷蒙少校报告,叛军已经识穿了他们的伪装,本日清晨,先投入一个步兵团试探攻击,接着又投入了四个步兵团约十个步兵营,鉴于敌众我寡,雷蒙少校已经决定,抛弃一部分配属的重型火炮。组织部队向西突围与俄罗斯人会合……”那个与孟托班年纪相当的老上校一听到这样的消息,就变得眉飞色舞起来,脸上露出“我说得一点都没错”那种意味,嘴里还说道:“小雷蒙很危险,他只有一个不满员的步兵营和两个炮兵连,而敌人有整整两个步兵旅。两个步兵旅!”

    “相信他!”孟托班从泥地里抽出了手杖,双脚踩进了泥泞之中:“命令部队加速前进,我们在向伦敦前进,没错,我们在向伦敦前进,士兵们,我和你们站在一起!”

    整个法军部队的士气一下子变得高昂起来,有些法国官兵甚至还大声叫道:“皇帝陛下!”

    “圣女贞德!”

    “拿破仑万岁!”

    ……

    这样的喊声此起彼伏,孟托班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司令官手杖,向着自己的部下保证:“我们只需要再坚持一天,然后就可以轻轻松松击破了叛军的主力,然后我们……”

    “我们回家!”

    此刻的南方已经响起了零星的枪声,那是双方的先锋部队发生了接火。

    ……

    “孟托班来了……”

    先是骑兵小分队告诉有一支相当规模在向南前进,接着方方面面的情报就开始汇集到柳畅的司令部来了。

    确实出于柳畅司令部大部分人员的意料之外,还好司令部已经预先做好应对的方案:“企图要查清敌军的攻击方向,还有规模……”

    事实上司令部刚刚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包美英从苏州府派来的轻骑已经把两份完全一样的情报报到了柳畅的手里:“敌军主力,自昨日起,除留步兵一营之外牵制我军之外,其余全部向南进发,求燕王殿下千万小心!”

    朱金雷第一时间叫道:“预备队,预备队,是需要动用预备队的时候了!”

    预备队就是第一师,虽然虹军对俄罗斯军攻势势如雷霆,但是第一师作为虹军的头号主力,到现在为止还没开过一枪,这也是柳畅事先安排好的,第一师必须用在最关健的时候。

    而南博航则有不同看法:“要不要让攻击部队从东边撤下来?”

    东方仍然不断地传来枪炮声,那是上万名虹军攻击部队与俄军在作着决死的厮杀,到现在为止,至少有两个俄罗斯步兵营失去了战斗力,战场上缴获的俄制步枪就多达三百把以上,还有大量的俄造火炮、军旗与伏尔加,还有许多俄军俘虏。

    只是为了挽救第一线的危机,俄罗斯守备队也用尽了一切手段,他们不但把手上的全部兵力都派出来,而且还把外籍军团、远东志愿团甚至是俄罗斯领事的护卫队都派出去了。

    现在双方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程度了,许多部队的战线已经是错乱在一起了,因此柳畅长叹了一声,已经抄着手说道:“孟托班这一手好狠啊!”

    何止是一个狠字可以形容,即使不计算与法军在一起的清军,光是法军就有十个以上的步兵营,加上与他们在一起的炮兵、工兵、辎重兵与骑兵,这差不多是一个完整的法军步兵师,在远东战场上,这样的敌军绝对能攻破一切防线了。

    “我建议撤退!”南博航有自己的看法:“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敌军赶到至少还有一天时间,我们可以把部队撤下来,这一次我们至少歼灭了俄军两个步兵营,即使遗弃一部分装备,胜利仍然属于我们!”

    “应当是尽快投入第一师才对!”朱金雷的看法与南博航完全相反:“我们必须做好苦仗恶仗的准备,回避决战打不跨夷兵!”

    又有作战参谋提出了自己的观点:“现在撤退的话,至少要损失两三个步兵营的兵力,还得考虑遗弃伤员与装备的问题,不如与法国人打一仗再走!”

    朱金雷冷笑一声:“考虑法国人的行进速度,我们最前线的部队恐怕已经与敌军接火了!”

    “不是恐怕,是事实!”说话的是骑兵旅旅长周秀英:“我们的骑兵部队已经发生至少十次接火!”

    李光磊与法军交战过了多次,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至少要打一仗,即使撤退也必须打一仗!”

    “问题是谁来打?”南博航提出了这个问题:“首当其冲的部队不但要有付出极大损失的准备,而且也不容易撤出!”

    柳畅却是在地图扫了一眼,他直接地提出了关健问题:“从现在来看,率先与敌军交战的是什么部队?”

    南博航不用看地图,直接地报告说道:“东北方向除了我骑兵旅侦察支队之外,最有可能率先与敌人交战是第一师北方挺进队,其实力约为一个加强连……”

    “第一师的部队是值得信任!”柳畅已经下了结论了:“后面是什么单位?”

    “浙江独立步兵团二营在后面,也是有战斗力的老单位了。”只是南博航下一句就有些犹豫:“只是他们的后面……”

    “是什么部队?”

    “余灵动的后备步兵团主力,他们原本是那个方向负责掩护的,没想到孟托班会在那里出现,他们……”

    南博航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后备步兵团的质疑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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