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与清军对抗的第一线,萧山县平时驻扎了第三旅一个加强步兵营,而现在县城内外都驻满了兵员,到处都能看到放哨的士兵。

    很显然,战斗即将开始,因此平民也在议论着红贼什么时候能渡过钱塘江:“来了好多兵啊!”

    “是啊,什么龙枪、楠溪、磐石,金汤,都来了!真是好多营头,恐怕这兵一冲,就能把杭州城冲下来!”

    “那可说不定,即便过了钱塘江,但是这杭州城怎么也说是浙江省会,怎么也打一打!”

    而在萧山县城的司令部里,孙胡子已经十分兴奋地对着自己的干部说道:“咱们磐石旅一贯是小老三的角色,没办法,这是历史关系,我们认了,可是这次打杭州,咱们旅要第一个攻进去!要知道龙枪旅现在才刚刚从金华起程,咱们非得抢一个先手不可!”

    “好!”下面的干部已经赞好,浙江省会、人间天堂,这样名城由自己的部队打开,那是多么骄傲的一件事,大家倒是说道:“我们等着这个机会已经几个月,如果不是检点硬要按住我们,这杭州城早就打开了!”

    “申天命!你不要马虎!”孙胡子虽然自己是起义的绿营军官,但是对出身于惩戒营的小连长申天命却是不放心:“你在惩戒营见过多大场面?这杭州城怎么说也有数千清妖,而且满城的清妖光是战守兵加上养育兵至少也有三五千人,一点也大意不得!”

    他装作十分老成的样子说道:“打杭州,第一是渡江,第二是攻城,第三就是满城了!听说清妖的杭州将军也赶来上任了,这千万大意不得!尤其是你申天命!”

    申天命被孙胡子这么一说,闹了一个大红脸,申天命继续说道:“这次进城,军风军纪一定要搞好,不要把惩戒营的那一套带过来,咱们是响当当的主力军,不是乱七八糟的惩戒营!”

    正说着,前面已经传来了消息:“旅长,江北已经有船过来了,说是请我们立即渡江!”

    “来是什么人?”孙胡子当即吹胡子瞪眼:“可不是清妖的埋伏,咱们这几个月在萧山呆着,别的没有,过江的船倒是准备了一批,千万不要中了埋伏!”

    前面报消息的干部说道:“是杭州的士绅请我们过江,他们受何桂清与王有龄的压榨实在是苦不堪言,现在就等着义兵过江解救他们

    事实上,一听说萧山县来了虹军的大兵准备过江,整个杭州城都轰动了,当即就有好几拔士绅过江来请虹军立即过江解救杭嘉民众于水火之中。

    实在是何桂清与王有龄为了筹措给柳畅的那笔赎城费太狠了些,要知道现在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就从杭州与嘉兴府榨出了整整两百五十万两银子的赎城费,加上经手人的合理与不合理损耗,林林总总就有三百多万两银子,倒是落实了王有龄的催科圣手之名。

    只是这种的敲髓吸汁,实在让杭州全城不安,甚至连这个年都过不下来了,上至绅商,下至工役,都觉得这日子没法子过,何桂清搜刮得天高三尺,他们只能期盼着虹军早点过江去解救他们。

    但是孙胡子在几个小时之后才搞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他也很快下了决心:“过江,过江!可不要让何桂清与王有龄跑了!”

    但是孙胡子不知道,现在何桂清与王有龄已经跑了!

    在钱塘江边的一艘帆船上,胡雪岩正在送别自己的两位恩主:“中丞、首府,请直管放心去吧,这杭州府的善后一切有我!”

    何桂清感叹良多,他拍了拍了胡雪岩的肩膀说道:“主浙三年,百废俱兴,一事无成,最后只落得一个寓居海上的下场,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归乡!”

    胡雪岩却笑道:“中丞正值壮年,上海滩花花世界,小心中丞陷进去,乐不思蜀!”

    说着,他已经把一箱公债送了出去:“中丞、首府,此次不辱使命,终于从柳绝户那里拿到这四十万银圆的公债,只是债期长达十年期,又不计息,条件太苛刻,对不住中丞了!”

    王有龄却说道:“雪岩,你太客气了!你替我们在方方面面打点周全,又备了这四十万公债以供平时支用,足够了足够了!只是中丞说得对,你等临阵而走,只留下雪岩一人主持善后,未免太凶险了些,雪岩,你不如与我一起赴上海吧!”

    除去这四十万公债之外,他与何桂清的宦海经营所得都已经通过胡雪岩的钱庄转移到了上海,数目极大,短时间内不愁花销,更不要提他们在上海又早已置有产业。

    但是胡雪岩的根基却全在杭州,虽然在宁波折损了元气,但是凭借这笔赎城费的交易,他又回复了昔日的全盛规模,对于接下去主持杭州城的善后事业,更是视为极其有利可图的一件事,因此他连声说道:“中丞,首府,我生于杭城,长于杭城,实是杭州土著,这一场杭州兵灾火劫,我怎么逃得开!请两位放心,一切都有我!”

    “我把巡抚印信留给你!”何桂清说道:“明后日就要兵临城下了,除了杭州将军之外,全城没有敢不听你调动!”

    事实上,在兵临城下的°时候,不服从胡雪岩调动的清军官员武将绝对不在少数,但是一听说何桂清与王有龄已经走避上海,他们大多就泄气了。

    这杭州城迟早都是红贼的天下,自己又何必执迷不悟,只有极少数人见势不妙-,先期遁入了满城,结果当天下午,磐石旅虽然还不曾进城,但是城内已经遍插红旗,理发店生意大为火红。

    而此时虹军的前锋已经渡过钱塘江,直逼府城了。

    满城之内已经是一声哭声了。

    有些执迷不悟的大清忠良现在还跪在杭州将军瑞昌的面前说道:“瑞大人,何桂清与王有龄这两个不急气的东西,辜负了先皇与圣上的隆恩,现在已经遁走上海了,值此国家危难之际,请将军大人主持局面吧!”

    瑞昌是一员颇有作为的满员,但是一听说连何桂清与王有龄都已走避上海,当即是大惊失色:“何根云,你身为一省巡抚,不战弃城而走,对不起大清朝啊!”

    他赶紧问道:“现在省中大局,由谁主持?”

    当即有人回答道:“何桂清这狗贼临走之前,将巡抚印信交与胡雪岩这图利之辈,现在胡雪岩就在巡抚衙门兴风作浪,一副小人得志之态,请将军大人速发大兵,将其平定!”

    瑞昌却是又问了一句:“那巡抚不在印,藩司又在何处?”

    “何巡抚一走,胡藩司也买舟避居海上,说是要南下福建,向王部堂请兵光复杭城!”

    “胡闹!按察使又何在?”

    “按察使大人原本心有壮志,要与红贼一战,但听说何巡抚已经遁走上海,一片雄心,尽化乌有,现在已经是闭门不出!”

    事实上,何桂清是个绝顶聪明人,但是越聪明的人就越怜惜自己的生命,因此他才觉得胡雪岩进献的方略最为妥当,寓居上海,进可攻,退可守。

    但是他并没想到自己的表率作用会在浙江官场掀起怎么样的风浪,象胡兴仁这个湖南人,原本还决心统带亲兵上城督战,但是一听说何桂清遁走,他就从头到脚都冰凉冰凉,再也不提与城同殉的事,当即就买舟南下。

    胡兴仁这个湘军集团的死硬份子尚且如此,更不要提下面的官员,大家都心灰意冷,有良心的就避居起来观察形势,没良心干脆准备在红贼入城的时候投靠过去,说不定还会混到一个从龙之臣。

    现在整个杭州府的官场,已经是一片混乱之中,谁都知道今夜一过,肯定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胡雪岩这么一个商人,居然把局面维持住了。

    但是看在某些大清忠良的眼里,胡雪岩这是明目张胆地通贼:“将军大人,红贼大兵未至,胡光墉已经公然通贼,实在留他不得,只需派数十甲士,即能将其缚来!到时候再由将军大人主持全城攻守,必能转危为安。”

    他这么一说,瑞昌倒是有些心动了,只是那边就有人喊道:“将军大人,胡雪岩可杀,但是杀不得啊!”

    “为何杀不得!”瑞昌看到说话的是副都统来存,当即问道:“你也是满人,为何替柳贼说话!”

    这来存副都统给瑞昌跪下了:“来存是满人,这也是我们满人的大好江山,因此今天不抱什么活下来的希望,可是胡雪岩是杭州土著,他出面维持局面,固然有通贼之嫌,但也是替杭州城多留一点元气,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谁人不爱自己的家乡。”

    他这么一说,满城哭声更多了,许多生长于杭州的满人妇女老弱连声说道:“将军大人,您想个万全的法子吧!求您想个万全的法子!”

    正当瑞昌头痛不已的时候,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红贼先锋已经入武林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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