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沈家拜访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在桐城打过交道的陆怀远,他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留着八字胡,气质儒雅。

    陆怀远恭敬又巴结的样子,在中年人面前一脸谄媚。

    茶赛过后,陆怀远被撤职,他曾经跑到医院闹事,和沈淮安有过冲突。

    在见到沈淮安,陆怀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扭头对沈四海道:“沈老爷,令郎年纪轻轻却处事果断,是个能成大事的。”

    “陆……陆先生说笑了。”沈四海努力地把话说清楚。

    穿灰色长衫的中年人对沈家的家事不感兴趣,他给陆怀远使了个眼色,两人钻进了轿子,告辞离开。

    客人走后,沈淮安问:“爹,刚才是什么人?陆怀远不是在省城吗,他怎么跑到清水镇来了?”

    沈四海靠在软垫上,他半闭着眼睛休息,“你少管闲事。”

    中风以后沈四海还没恢复,他说话不利索,不愿意多说。

    沈夫人解释道:“反正是咱们沈家的贵客,以后沈家的生意,就全指着这位康先生了。”

    沈淮安更是一头雾水,他想起来自己在门外听见的话,问:“爹,盛延卿的死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沈四海忽地睁开了眼睛,他眸光毒辣,带着警告的味道。

    沈夫人道:“你胡说什么,盛延卿是自己得罪了青帮的人,才落得这么个下场。你爹病的床都下不来,他还能把手伸到上海去?要怪就怪他们盛家不走运,哪有你胳膊肘往外拐的?”

    沈淮安看了父亲一眼,不敢再问。

    沈四海道:“来人,送少爷回房间休息!”他直接下令软禁了沈淮安。

    两日后就是盛延卿的葬礼,沈夫人代表沈家去盛家拜祭。

    沈妤木木地跪在灵堂里,她是盛延卿的嫂子,要跪也是旁边不起眼的位置。

    沈夫人一眼便看到了她,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沈妤,道:“当初你答应的好好的,如果替嫁的事情败露就自我了断,没想到你不仅厚颜无耻地活下来了,还当上了盛家主母。本以为你是个有本事的,能为自己谋一条生路出来,现在看来,你就是个守寡的命。”

    沈夫人身边的佣人鲁妈妈更是一副刻薄嘴脸,她眼风从沈妤面上扫过,似带了刀子一般。

    来拜祭的人见了,就知道沈妤和沈家人是不和的,她这个所谓的娘家,也指望不上。

    老夫人病倒,沈妤沉浸在痛苦当中,大房连个主事的人都没,许馨月和二夫人便出面,迎来送往。

    盛延卿膝下没有子嗣,葬礼在即,宗族的人商量,要盛家的小辈为他帅瓦盆送殡。

    宗族的人聚在鹤寿堂商议此事。

    老夫人病的起不来身,陶妈妈就在床前放了一副屏风,让她在床上听。

    老夫人道:“煦儿和延卿最亲近,让他去送殡吧。”

    盛晋熹是二房的孩子,老夫人的意思,是不想让二房横插一脚。

    这件事情合情合理,二夫人宋氏却道:“煦儿本来就是延茗过世以后过继来的,他既然认了延茗做爹,给延茗磕头烧纸钱,哪能给延卿送殡啊?他们哥俩要是泉下有知,万一为此事打起来,那多不好。”

    宋氏是讽刺大房人丁单薄,两个孙子辈的都早死。她自打回到盛家,越发肆无忌惮,说话就格外难听。

    老夫人在屏风后气的脸色惨白,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嫂子,要我说就让晋熹去吧。”二老夫人道,“延卿膝下没有子女,将来就是让晋熹过继到他名下也未尝不可。”

    反正盛延伟还年轻,将来给二房开枝散叶是迟早的事。

    老夫人抖得更厉害了,二房这些人,真的是欺人太甚。

    沈妤很排斥和葬礼有关的事,她低垂下眼睑,一言不发,她要看住自己的心。

    “煦儿太小,送殡还是晋熹合适。”

    “晋熹只是养在二房,论关系,他和煦儿都是一样喊二叔,的确是他更合适。”

    宗族的人多是墙头草,你一言我一语,都偏向二房这边。

    屏风后老夫人剧烈地咳嗽起来,陶妈妈赶紧给老夫人顺气。

    二房这些人哪里是来商量的,他们就是变着法的来气人。

    老夫人的病,一大半都是被二房给气出来的。

    最后,族长盛廷拍板,道:“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送殡让晋熹摔瓦盆,给延卿送殡。”

    雨下个不停,鹤寿堂里潮气混合着中药的味道,让人呼吸不顺。

    沈妤去看老夫人,祖孙两个面对面坐了一会儿,都不知从何处开口。

    夜深人静的时候,老夫人睡不着,陶妈妈便陪着她聊天。

    “老夫人,二少爷和大少奶奶的事,到了现在老奴算是看明白了。二少爷出事了,大少奶奶的魂都丢了,她心里是有二少爷的。”

    老夫人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陶妈妈,你说,当初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阻拦她和延卿在一起,或许结局就不会这样。”

    沈妤会做生意,家务事也打理地井井有条,她会是一个很好的贤内助。老夫人悲伤到了极致,从前不愿意想的事情,现在反倒通透了。

    陶妈妈没有回答,只有外面的冷雨淅淅沥沥,在黑夜里无声落下。

    整个葬礼,沈妤没有插手任何一件事。

    甚至于葬礼当日,她也不愿意出席。

    荷香呜咽着道:“大少奶奶,你就出去送二爷最后一程吧,他也走的安心。”

    沈妤坐在梳妆镜前,她发色乌黑,脸颊苍白,眼眸中少了平日的神采。

    她冷静异常,不哭也不闹,只是道:“他还活着,那个人不是他,我为什么要和二房的人一起咒他?”

    荷香忍不住哭出声来,“老夫人都说那个人是二爷,小姐你清醒一点,别自己骗自己了。”

    沈妤仍旧不愿意参加葬礼,荷香不想看着沈妤一天天消沉下去,她找盛芸儿商量。

    盛芸儿道:“二房想气死老夫人,等葬礼完了,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害大少奶奶和煦少爷的。”

    盛芸儿半点不怀疑二房的狠心,能对一个老人家冷嘲热讽,他们根本没有半点良知。

    “那……那怎么办?”芙蓉吓得脸色惨白。

    盛芸儿支楞着手臂想了一下,“大房这次是掉进了陷阱,现在只能求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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