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流传的一句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确实是至理名言,有了容儿在赵舒身边,战后的琐碎烦心之事,现在做起来也不是十分厌恶。赵舒既然存有争权之心,与忠于刘备的发妻关凤在一起,便有诸多的不便,睡觉都担心呓语道破天机。而容儿在一起,却更让赵舒轻松一些,就算她是想利用赵舒颠覆曹魏,赵舒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她拖住曹丕。若非她在北面生事,蜀汉与东吴大战之时,曹丕怎会放弃了争夺天下的大好时机?

    而容儿给赵舒带来的消息,虽然对张辽之死,颇感歉疚,但汝南局势稳定,曹氏亲族得掌兵权,以陆逊的眼光也自然能够看到两弱一强,只能蜀吴联合才能保全,对赵舒的荆州也就不会再生侵犯之心,赵舒现在除了有些担心郭淮所行之事,再别无所虑,连日来紧迫的氛围,也就减少了许多。

    过得两日,派去接傅俭之人也回来,赵舒虽然驻颜不变,却已经是过了而立之年,加上终日在这勾心斗角之中生存,难免有些厌倦疲惫,在郭淮家中居住之时,便时常逗弄他的幼子。如今平白捡了一个儿子,而且据赵舒了解还是一个可造之才,怎能不高兴?

    傅俭约莫只有七八岁光景,却是一脸冷漠,看赵舒的眼神也是颇为怪异。赵舒只道他是幼年失亲,自然古怪些,也不以为异,便要上前亲自将欲收他为义子之事说出。容儿在一旁轻轻拉扯我一下,便径自上前,微笑道:“这是谁家小哥儿,长得如此乖巧,让姐姐仔细看看。”说着就伸手去拉傅俭。

    赵舒正惊讶容儿何以如此热情对待这素为谋面的傅俭,就见她将手翻转,将傅俭的柔弱手臂扭到身后,从其衣袖之中,搜出一把短刀,沉声喝问道:“小孩,谁指使你来行刺的?”这突来的变故,让赵舒的脑袋“嗡”得响了起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傅俭倔强恶毒的道:“我来为父报仇,何需他人指使?”

    “不说?”容儿冷笑一声,将短刀在他面前晃动,威胁道:“不说,我就在你脸上划几道口子,看你疼是你疼?”傅俭重重哼了一声,面不改色地道:“我死且不惧,还惧怕区区疼痛?”容儿不想傅俭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色,转眼看着赵舒,笑道:“这小孩,还挺倔。”

    赵舒挥了挥手让她退开,盯着傅俭,问道:“令尊之死,我确实有责,但若说为父报仇,言之过甚。你小小年纪,谅来分不出其中的是是非非,等日后长大些……”

    “我再长大些,定能取你人头。”傅俭高声道:“我年纪虽幼,却并非痴傻之人。你为建功业,救陛下于危难,便让先父代陛下而死。原本为臣者为君尽忠也无不可,但你有先父性命换取自己高官厚禄,却未免让人不齿,我为人子,自然要找你报仇。”

    “这话谁教你的?”赵舒不相信这七八岁的孩童,能想得如此深远,转眼望着他身后护送之人,问道:“你们在途中,可遇到什么人?”那家将见傅俭行刺,惟恐牵连,急忙答道:“我等在来荆州途中遇到邓芝大人,邓大人对这小孩极为喜爱,曾留宿一晚。”

    这就不奇怪了,傅俭所言所行,必然是邓芝挑拨,居然连这样的小孩都成了他的工具,真是卑鄙无耻之尤。赵舒又仔细看了看傅俭,小小年纪有此胆色,确实不凡,乃道:“你来杀我,是邓芝所授?”他哼了一声,道:“邓大人怎会让我来杀你,只是称赞先父忠义,为鸣不平。”赵舒点了点头,邓芝怎会向他明言,无非是旁敲侧击,傅俭年幼如何能分辨得出真伪?

    赵舒叹息一声,上前道:“你要杀我为父报仇,就是说令尊是我逼死的,可对?”傅俭点了点头,赵舒淡笑道:“既然如此,你杀了我,岂不是有负令尊忠义名声?”赵舒顿了一下,见他茫然不解,又道:“若是我逼迫令尊去代陛下死,岂不是将他忠义行径,看做是受我所迫,并非心甘情愿,如此一来,还有何忠义可言?”赵舒伸手轻抚他的脑袋,柔声道:“当时陛下被东吴大军困在江夏,情形危机,我是献计让人代死。令尊自愿前往,忠义可嘉,举军上下无不景仰,可是你现在却说他是受我所迫,令尊在九泉之下,心中该作何想?”

    傅俭听后,想要分辩,却又不知如何出口,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赵舒又道:“令尊之死,我确实负有重责,但是诚如你刚才所言,臣代君死,死得其所。为人子者,当不辱先君之令名,而你却是在令尊忠义的美名上涂污,虽然年纪幼小,受人蒙蔽,却也不该啊。”

    傅俭脸上神色惭愧,喃喃道:“我,我……”却终没有“我”个所以然来。赵舒恐他太过尴尬,乃道:“我受令尊重托,要将你培育成材,以后就在我府中居住。当然你若仍解不开此郁结,我也会为你另作安排。一路劳顿,你现在先下去休息吧。”说着便让家将领他下去。

    傅俭走后,容儿见赵舒神色不愉,乃上前将短刀一晃,笑道:“我又救你一命,当如何谢我?”赵舒苦笑道:“你想要什么?”却又奇怪,问道:“你如何知道他要对我不利?”容儿微笑道:“他所行之事,我早年对曹操不知做了多少次,还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赵舒倒把这事给忘了,她原本就是干这事的祖宗,傅俭算得了什么?只是若傅俭若当真一直不能解开心结,对赵舒固然不好,对他自己也是十分不利。邓芝这混蛋,赵舒没有去招他,反而来害赵舒,看来总得想个办法把他给收拾了。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此过去,傅俭也还是答应留在赵舒府中,却仍对赵舒态度冷淡,不知他是当真明白了赵舒的话,还是再等待时机继续报仇。这样一来,赵舒想亲自教育他便不能,只好让天翼,萧贲二人教他武艺,伊籍授他文课,天翼也是刚刚丧父,同病相连,伊籍敬重傅彤死得忠烈,都是尽心教导。赵舒又恐他一人无伴,将郭淮之子郭统,马良之子马秉邀来一起习文演武,也算是仁至义尽,对得起死去的傅彤。

    时日缓缓而过,郭淮一行终于成功回来。当日赵舒正与容儿在府中闲聊,却听家将说桓易派人前来急事求见。李韦伤势渐愈,与他两人轮流巡视城防,如今兵甲不兴,何来急事?等来人入内,却是禀报郭淮回荆,并护送着关凤一道而来。赵舒这才明白桓易好意,他恐关凤与容儿遇见,发生不快。

    赵舒打发来人离去,转头看着旁边容儿,又不知该当如何开口。容儿却笑道:“既然凤姐姐已经回来,那我就该走了。”赵舒伸手拉着她,再问道:“关君侯当真不是你所杀?”容儿点了点头,道:“你还不信我?当日我与高大哥追上关羽之时,他已经重伤在身,只有最后一口气,我只不过是借了他的脑袋去行刺曹操。要说这罪魁祸首,确实不是我。”

    关羽首级之事,旁人都不知道,自然可以隐瞒下来,只要确实不是容儿所杀,赵舒对关凤也好有个交代,当下道:“你先去伯济府中住一日,待我向她说明之后,再来接你如何?”容儿点头答应,随着家将去了郭淮府上,而赵舒也略微收拾一下,便到前门迎接郭淮,关凤。

    过不多久,就见郭淮与桓易一边闲聊,一边缓缓行来,身后一辆马车,必是关凤在内。赵舒急忙迎上前去,抱拳道:“有劳贤弟。”又向桓易点了点头,算是致谢。郭淮也急忙下马见礼,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又压低声音道:“陛下已在白帝城住下,不复东行。”

    赵舒点了点头,又向后面车驾行起,关凤与赵舒又有数月不见,常言“小别胜新婚”,虽然有容儿在侧,心中却仍有牵挂。等着车帘打开,关凤躬身出来,却又让赵舒吃了一惊,她怀中居然抱着一个婴孩。

    关凤见赵舒目瞪口呆,微笑道:“这是我收养的一个孩子,你不喜欢?”赵舒和她成婚一年,尚未有孕,可才一年而已,就忙着去给赵舒找养子,这不是摆明了让大家说我“无能”。赵舒却不忍拂她心意,苦笑道:“喜欢,喜欢。”又上前低声在她耳边,道:“你要小孩,我再努力一点就是。”关凤顿时脸红至耳根,匆匆入门而去。赵舒与郭淮,桓易随后进门,刚好快到午时,乃命人整备酒菜,为郭淮接风洗尘。城中众人,连同伊籍,赵累等人都与席,尽兴方散。

    赵舒却因容儿之事要与关凤说起,不敢醉酒,等众人散去之后,才径自来到后院。关凤也自用过饭,在房中逗弄小孩,见赵舒近来,笑道:“许久不见,你却长进不少,房中收拾得如此整齐。”

    赵舒府中一向只有家将护卫,少有丫鬟,只是关凤身边有几人。是以关凤见赵舒房间干净,居然归功到赵舒的头上,赵舒不能一下就明言容儿之事,只好点了点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说着也就上前察看那婴孩。约莫尚不足岁,长得确实讨人喜爱,不禁伸手在他粉嘟嘟的小脸上轻点一下,问道:“这小孩是在何处收养?父母是谁?”

    关凤抱着小孩坐下,示意赵舒也坐在一旁,才道:“我正要与你说此事,他是关索大哥与鲍三姐的孩子。”那就是赵舒当日在关索灵前所见的幼婴,却如何到了关凤手中?关凤知道赵舒心中疑惑,又道:“关大哥死后,鲍三姐一直在白帝城附近隐居。不想此子身患重病,鲍三姐寻医救治无效,只好来找我一起商议办法。刚好叶枫在旁,救了这条小命,等他病愈之后,鲍三姐却留书而去,言她有要事在身,不便携带小孩,希望我能念在关姓血脉,代她养育。”

    “她能有什么要事,连孩子也不要?”赵舒真想补一句,你们关家的人就是事多,却又终于忍住,笨拙地将婴孩抱过来,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关统。”关凤又道:“我想大哥虽然成婚多年,却未得子嗣,兴弟又尚未成亲,关氏一门就此点骨血,又寻不着鲍三姐,只好带了过来。若是她真不再来,不妨就过继给大哥,以承香火,只是大哥深恨关索,恐不愿意。与你商量一下,如何劝说大哥。”

    赵舒和关平的关系多少年前就破裂僵化,再说又是关家之后,赵舒能多什么嘴?低头看着这可爱的婴孩,这么小就丧父失母,真是可怜,一想到关索之死,赵舒不由问道:“你当初不是怀疑是大哥对关索不利么?”

    关凤听赵舒提及此事,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仔细又想,大哥虽然不满关索,却总是同姓骨肉,断然不会如此行事。我与鲍三姐相处时日,总觉其中还有内情,她却始终不肯说,弃子而去,只怕也多与关索之死有关。”

    还有内情?依赵舒的意思就是关索屡犯军纪,被陈到处死,并无不妥之处,岂不大家都省心,何苦想得太多?关平是劝说不了的,不如过继给关兴吧。赵舒于是道:“反正都是一家人,不如过继给安国,他对你我之言,甚是听从,也方便些。”

    关凤道:“安国尚未娶亲,怎好过继子嗣,又不是大哥一直多年不曾生育。”说起关兴,当年那个向赵舒索要宝剑的小孩,已经长大,不由道:“安国已经不小了,可有心仪之人?等东吴派人议和之后,让这个当姐丈得给他操办一下。”

    关凤笑吟吟道:“你还挺关心他的?他以前是对我说过,却不能先告诉了你,等他这次回来,就和大哥一起给他办了吧。”

    赵舒点了点头,乘着关凤心情不错,轻轻咳嗽一声,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跟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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