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兴隆欣喜的转身向前奔跑了几步,纵身跃进水中逃命去了。 更新最快
岸上弓矢一发,两侧船上的人也同时张开了弓箭,由此情形推断,商永泰确实是计划好了来的。单面攻击,唐傲只要守在船头上,还能保得住箭不至于落在船上,如果由四面攻击,唐傲防卫自身的安全之外就无法兼顾到船上。
商永泰只希望能把船上的唐傲及青风殿的人逼下水去,只要他们落水,商家堡就等于胜利了。四面齐攻,船板上、船篷上甚至连桅杆上,都开始中箭燃烧起来,但是,商永泰却没看到有青风殿的人出来抢救。
烈火很快的从船尾向船头蔓延过来,船头上的商氏兄弟由于穴道被制,只有干着急的份了。
唐傲仍然站在船头上奋力扫挥着近身的带火怒矢,由于四周火网炽密,他也不敢冒然往岸上扑。
船开始往下沉,舱篷已完全被火舌吞没了,炽热的火舌薰得唐傲满身是汗。
直到此时商永泰仍未见青风殿的人出现,他料定白凤等人已不在船上了。正当商永泰心中在猜测青风殿的人的可能去向的时候,他东边的弓箭手突然一阵大乱,同时听到有人大叫:“青风殿的人上岸了。”
商永泰闻声扭头向东边望去,几乎在转过头去的同时,他看到了白凤那身醒目的白衣,接着又看到四散败逃的商家堡的徒众。
商永泰带在身边的全是些弓箭手,因为他得到的消息是青风殿的人与唐傲在同条船上,因此,他才计划一举把他们消灭于湖上,根本没做岸上搏击的打算。
一个白凤,商永泰就没取胜的把握,何况白凤带在身边的个个都是顶尖的人物,处在这种人单势孤的情况下,商永泰除了先退之外,别无他途。
岸上商家堡的徒众见商永泰一逃,谁还敢留下,呼啸声中,刹那间逃得精光。
白凤向湖面上望了一眼,见唐傲仍站在船头上,远远望去,火好像已烧到唐傲背上了,心中一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叶蓝枫脱口道:“宫主,我们射两边那些包围的船,叫他们无暇攻击。”
白凤闻言猛一点头,下令道:“用火攻。”
两侧那些商家堡的船,不防攻击会来自岸上,等发现岸上火矢攻击的目标转向他们时,已经有不少的船起火烧着了,立时大乱起来。
唐傲劈下几块船头的木板抛向湖中,飞身从船头跃向湖中木板,当身子借着抛出的木板垫脚再度拔起时,再抛下手中的第二块,由于水面浮板不好借方,唐傲用了十二块木板才渡过四五十丈的水路,登上商家堡。
白凤急步迎上来道:“你没伤着吧?”
唐傲挥袖拭着汗道:“再多耽误片刻,我就被火吞没了,多谢你呀。”
白凤笑道:“别谢我,这个“围魏救赵”的计谋是叶蓝枫想出来的。”
唐傲转向叶蓝枫道:“多谢叶庄主了。”
叶蓝枫谦卑的道:“不敢当,不敢当,要不是咱们宫主心慌意乱,哪还用得着叶蓝枫多嘴。”
叶蓝枫这番话本来是要表示白凤智慧远在自己之上,却没想到把白凤当时的心境全表露出来了。白凤的脸上不禁泛起一片红霞,急忙岔开话题:“咱们这就进商家堡吗?”
唐傲点头道:“好,不知咱们的人中,有没有知道商家堡是在什么地方?”
商家堡是武林中人都知道的,只是,没有受过商永泰邀请的人,谁也进不了金家堡。唐傲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全都被问住了。
白凤见状道:“既没人知道商家堡的所在地,我们只好找人问问了。”
除此之外,的确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唐傲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咱们走。”
众人刚要动身,右侧三十丈外突然响起墨桑的声音道:“宫主,请走这边吧。”
漫漫芦苇,广如一片草海,要不是墨桑提气站在苇叶上,还真找不到方位呢。郁无华与夏侯涛仍与墨桑在一起,白凤一到就便问:“你们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
郁无华忙道:“幸不辱命。”
虽然是在回答白凤,眼睛却望着唐傲,唐傲的目光则望向墨桑。
墨桑忙补充道:“进行得意外顺利。”
唐傲目光一凝道:“意外顺利?”
墨桑道:“商永泰显然以为咱们就算能够登上商家堡,也一定得先闯过他水上的截击,所以,商家堡的大部份人手都调到湖边来了。”
白凤道:“总不会连个守门的都没有吧?”
墨桑道:“有守堡门的。”
白凤柳眉一皱,道:“那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郁无华接口道:“用买路钱买进去的。”
白凤道:“能买得通?”
郁无华道:“在往日,不要说商家堡的人,就是在湖上讨生活的平常百姓也没人敢做半点儿犯商永泰忌讳的事,可是,现在不同了,自从向晨东与王瑞年败走的消息传开后,商家堡的徒众已然是人人自危了,能捞点钱走路,谁不愿意呢?”
白凤立即道:“那两个守门的走了没有?”
墨桑道:“他们答应留在那里接应。”
白凤道:“会不会溜掉呢?”
墨桑道:“不会,因为事成之后,他们还可以到郁无华那边各领五百两银子。”
唐傲着了郁无华一眼,“郁无华,你费心了。”
郁无华忙道:“只要唐公子高兴,小老儿再多费心思也是心甘情愿的。”
唐傲笑笑道:“郁无华,我替你解开受制的穴道吧?”
郁无华故作大方的耸耸肩,道:“公子,急也不急在一时,还是等破了商家堡之后再说吧。”
唐傲点头道:“也好。”
话落转向夏侯涛道:“翡翠楼在堡内什么地方,公孙不凡是不是真在那里?”
夏侯涛肯定的点头道:“确实在那里,翡翠楼在堡内的最北端的一处竹林内,距离商家堡的大厅足足有百十丈远。”
郁无华补充道:“那里没有机关埋伏。”
唐傲的目光转向白凤,道:“咱们先进翡翠楼。”
白凤道:“你担心他们再拿我三叔做人质要胁青风殿?”
唐傲道:“商永泰的确会这么做,而且一定有效。”
白凤沉默片刻道:“那就先进翡翠楼吧。”
金钱的魔力的确很大,那两个把大门的商家堡的汉子仍守在原处,商永泰没增加守卫人手,不是来不及吩咐,而是自知这些人抵挡不住,把全部取胜的希望寄托于机关埋伏上,因此,唐傲等人没受到任何阻挡便进了翡翠楼前的那片荒芜的空地。
竹林是片大竹林,楼却是座破楼,除了商家堡的人以外,任谁也想不到金碧辉煌的金家堡会有这等残破的住处。小楼前的破廊檐下,商家堡内总管,郝如海面对着唐傲等人,安详的在一把破旧不堪的竹椅上,尘封已久的长鞭犹如一条冬眠的黑蛇般的盘放在他脚前的地板上。
人与鞭一样,也像尘封了一般,迟缓而落寂。
举起枯瘦的手,郝如海向脑后撩掠一下散落额前的白发,然后抬起微向前倾的脸,扫了空地上的众人一眼。
“你们找错地方了。”
唐傲平和的道:“这里是商家堡的翡翠楼。”
郝如海淡漠的道:“翡翠楼是在商家堡,但是,翡翠楼并不代表商家堡。”
唐傲点点头道:“在下请教郝总管,翡翠楼里可有个公孙不凡?”
郝如海点头道:“有。”
唐傲道:“是商永泰送他来的?”
郝如海道:“是。”
唐傲道:“阁下怎么说翡翠楼与商家堡无关呢?”
郝如海淡漠道:“公孙不凡是商永泰送给二夫人的,翡翠楼没替他看守人质。”
唐傲微微一怔道:“二夫人要公孙不凡何用呢?”
郝如海道:“商永泰说只要有公孙不凡这个人质在翡翠楼,唐傲与青风殿就不敢犯翡翠楼,二夫人相信商永泰是在尽孝。”
唐傲道:“那阁下以为呢?”
郝如海冷冷的道:“天底下没有主听仆命行事的道理。”
唐傲道:“可否劳大驾入内禀报一声,我等想见见二夫人。”
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郝如海拾起地上的长鞭,淡漠的道:“各位如果能过得了老夫这一关,二夫人自然会出来见各位。”
唐傲道:“阁下有把握守得住?”
郝如海道:“没有把握,只是克尽职责。”
白凤道:“通报一声,阁下不就可以免去这一场没把握的拼斗了吗?”
郝如海摇头道:“免不了。”
的确免不了,因为,柴门开处,公孙不凡正押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夫人站在那里。
白凤睹状一怔,“三叔,你……”
深陷的双目中,掠过一丝讶异的光芒,公孙不凡上下打量了白凤一阵,阴冷的笑着:“你的命可真大呀,哼哼!”
白凤强自压制着心中的委屈,尽量把声音放平和,看着公孙不凡道:“三叔,放开老夫人跟侄女走吧。”
“走?”
公孙不凡突然扬声大笑道:“哈……走,往哪里走?黄泉?”
白凤耐着性子道:“三叔,没人会伤你,这是你回头的最后机会了,三叔,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公孙不凡顽强的冷笑道:“我的好侄女,跟三叔玩心机、弄手段,你还太嫩了,当年三叔纵横扛湖,名动天下的时候,你都还没赶到你娘肚子里呢。”
白凤粉脸一红,怨声道:“三叔,你……”
公孙不凡老脸突然一沉。
“不要叫我三叔,你我叔侄之情早已不存在了。”
话落突然转向郝如海冷冷的说道:“郝如海,听说打从老堡主被他儿子谋害之后,你就一直忠心不二的守着这个主母以及这个最不得商永泰欢心的小孙子,现在是你表示忠心的时候了。”
老婆婆冷静的道:“如海,不能听他的,你已经守了我这么多年了,现在,是你离开的时候了,你也是儿孙满堂的人,商家堡气数已尽,你即便留下来,也解决不了问题的,去吧,今天的事……”
公孙不凡怒吼道:“住口。”
老婆婆冷漠的道:“公孙不凡,你虽然已是发白如银,在我眼中,你仍然是个孩子,老身要不是为了慕仁这孩子,早就离开这个污浊世界了,老身还怕死吗?”
公孙不凡拿她没办法,只有转向郝如海发狠:“郝如海,我命令你现在就下手。”
郝如海驯服的移步向唐傲等人走过来。
老婆婆急声道:“如海,你一动手老身立刻嚼舌自尽。”
公孙不凡伸手点了老婆子的软穴,沉声道:“郝如海,我已经点了她的软穴,她死不了,动手。”尘封多年的长鞭轻轻抖动了一下,虽然是个小小的动作,那条原本无生命的黑色长鞭,立刻就成了一条有灵性的灵蛇了。
战斗虽非郝如海所愿,但郝如海必须舍命一拼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唐傲向前迎上去。
郝如海首先发动了攻势,他是抱定捐躯报主的决心而来的,而且,由向晨东和王瑞年二人的败迹他也自知决无胜算,因此,一上手便是拼命的打法。长鞭起处,犹如一条怒海蛟龙,抽、扫、卷、点指的部位全是唐傲身上致命的要害。
郝如海原本就是个中好手,拼命中的郝如海更如一只拼命的狂狮。
唐傲在鞭影中飞跃腾挪,寒霜剑虽已出鞘,但却由于近不了郝如海身边而无法使用,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唐傲不忍心杀害郝如海。
公孙不凡看得出唐傲不忍心杀郝如海,在这些人之中,他也相信唯一不会放过他的就是唐傲,因此,他也在等机会。唐傲有好几次被郝如海逼到廊檐下的柴门前,但只是一垫脚便跳开了,公孙不凡需要的是十拿十稳的一击。
因此,每一次滑走的机会都令他懊恼、焦急,因为,如果唐傲一旦改变主意要置郝如海于死地,他就没有活命的希望了。当唐傲第七次被逼上廊檐下的时候,郝如海的鞭梢划破了唐傲左胸口的衣服,这一次也距离柴门最近。公孙不凡相信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当郝如海如影附形的跃近攻击时,公孙不凡也发动了突袭。
唐傲也在等这个机会。
赤血匕插进了公孙不凡的心窝,横扫而至约长鞭则抽在唐傲腰上。唐傲横飞出一丈多,公孙不凡则双手抱住胸口倒在地板上。
白凤的剑抵在郝如海的胸口,郝如海平静的丢掉了手中的长鞭。
一切仍归于寂静,急剧的转变令人不易接受。坦然看看面前这张丽绝人寰却带着浓浓寒霜的脸儿,郝如海平和的道:“小姑娘,杀了我吧,老夫是该杀。”
白凤的手臂在发抖,剑却没有因为发抖而停止向前送。
唐傲翻身坐在地上,淡淡的道:“放了他吧。”
白凤转脸向着唐傲,表情极其复杂。
唐傲站起身来,沉甸甸的道:“江湖上忠肝义胆的人虽然很多,但与邪恶的人比起来毕竟太少了。”
白凤撤回剑来,然后移莲步走向垂死的公孙不凡。
郝如海转向唐傲,通:“老夫是商家堡的人。”
唐傲道:“我知道。”
郝如海道:“商永泰还有个小孙子在这里,你打算怎么处置?”
唐傲道:“如果唐某打算斩草除根,就不会放过阁下了。”
郝如海道:“老夫是商家堡的老仆,他现在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日后如果想学,我会教他,甚至另访名师。”
唐傲道:“我知道。”
郝如海转身走到柴门前老婆婆身边,突然又转向唐傲道:“我会把今天的情形以及你的话全告诉他。”
唐傲淡然一笑道:“我知道阁下一定会这么做。”
俯身托起老婆婆,郝如海走进屋里,同时掩上柴门。
公孙不凡像条离水的鱼,嘴巴张得大大的,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那双失去了光芒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面前的白凤,然后缓慢的抬起左手,指指左腰的腰带。顺着公孙不凡的手势,白凤在他腰间找到一张纸笺,由这张形同遗书的纸笺,白凤知道公孙不凡早已料知他可能有的下场了。
看完纸笺后,白凤道:“你还有两个儿子?”
公孙不凡急忙点点头。
白凤道:“你不带他们回青风殿,是怕公孙家一旦后继有人而处置你?”
公孙不凡又点了一下头。
白凤长叹了一声道:“我会按照你写的地方找到他们,然后,我还要把他们接回宫去。”
公孙不凡点点头,目光中仍有乞求之色。
白凤想了想道:“我会善待并培植他们,公孙家的门户,日后仍属公孙家的。”
如释重担般的长长的喘了口大气,公孙不凡缓慢的闭上双目,垂下的眼皮,挤下两颗豆大的泪珠。
当商家堡的人发现他们视为铜墙铁壁无人闯得进来的机关埋伏全都失去阻敌的功效的时候,原先同仇敌忾的气焰立时化为乌有,犹如一群站在薄冰上的乌合之众,人人自顾,一片纷乱。
商氏兄弟相继死于白凤与墨桑手中之后,商家堡的徒众开始向外冲,有不少人搬箱、荷袋的往外逃,好像都想捞点儿金家的财物,树倒猢狲散,片刻之差,形同两个世界了。
商永泰只与众人打了个照面,便退进厅内。
当唐傲一行穿厅进入后院之时,商永泰已率领家人进了装设机关埋伏的“珍宝楼”,并且紧闭了楼门。珍宝楼高有五层,商永泰站在最高层的栏杆上,向下望着唐傲叫道:“唐傲,老夫今天虽然栽在你这个小辈手里,你也休想达到手刃亲仇的心愿。”
唐傲冷冷的道:“阁下以为这座楼能挡得住唐某?”
商永泰铁青着脸道:“老夫在门下堆有硝石,不信你向内冲冲看。”
唐傲冷冷的道:“唐某相信阁下确实会如此做。”
商永泰微微一怔,道:“你打算跟老夫这么耗下去么?”
唐傲冷冷道:“唐某没有这么闲的工夫,因为,阁下这座楼不是砖石建造的,而是木造的。”
商永泰老脸立时一变道:“放火?”
“是的。”
唐傲冷冰冰的道:“商永泰,放火照样能杀得了阁下,与唐某手刃亲仇没有什么两样。”
商永泰怔了良久,怒视着唐傲:“唐傲,老夫这座楼内,除了老夫的妻妾儿媳之外,尚有许多丫环、婆子,放火烧楼你不怕令天下同道齿寒?”
唐傲冷冷的道:“阁下是在要胁唐某?”
商永泰冷声道:“老夫说的是实情。”
唐傲冷声道:“商永泰,有道是好汉做事好汉当,阁下当年既然有那种勇气向我师父下手,今天就该有勇气自己独挑。”
商永泰冷声道:“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老夫不上当。”
唐傲道:“唐某自己与阁下比高下。”
商永泰冷笑道:“唐傲,你骗不了老夫。”
唐傲脸色一寒,冰冷的道:“商永泰,唐某再奉告阁下最后一次,唐某要的是阁下的一颗人头,不要连累她们。”
商永泰冷哼了一声,“唐小儿,任你舌灿莲花,老夫也不上你的当。”
唐傲点点头,道:“很好,唐某就烧给你看。”
郁无华倒还真怕商永泰死不了,闻言忙道:“公子,我知道金家哪里有油。”
唐傲道:“劳驾。”
商永泰破口大骂了起来:“郁无华,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老贼,老夫死后化成鬼,第一个先找你。”
郁无华抬头道:“堡主,你不死,小老儿这一辈子都活不安稳,实在对不住。”
话落,转身就走。
白凤又叫夏侯涛与叶蓝枫去帮着郁无华抬油。
三大桶油分别浇在珍宝楼的板墙上之后,唐傲晃燃了火折,至此,商永泰才算完全没辙了。怒吼一声,他抽身躲进楼内,接着楼内开始有妇女、丫头、婆子,从高廊上往下跳的惨呼哀号,一片凄厉惨景。
白凤不安的道:“她们好像都不会武功,看样子,商永泰是要**了。”
唐傲道:“接住她们吧,但要留神有诈。”
白凤也正有此意,闻言亲率青风殿的人在下面接应跳下来的人,一时之间,乱成一片。
一声轰然大响,楼门炸得粉碎,木楼立时由底层猛烈的燃烧起来。
在楼门炸开的同时,商永泰乘乱溜出了商家堡。
急如丧家犬、漏网鱼,商永泰边跑边回头,惶惶然的奔到湖边,此地离商家堡少说也有半里地。湖边停靠着一艘长有十多丈的双桅快船,这种形式的船,商永泰有五艘,这是其中最小的一艘,其他四艘仍停在金家堡后的港湾内。
商永泰飞身跃上船头,水师总管徐谦已恭迎在那里了。两脚刚站实,金水泰立即道:“东西全搬到了没有?”
徐谦忙回道:“禀堡主,全送到了,一共二十一箱。”
商永泰沉声道:“开船。”
船上的水手原本就已奉令戒备好了。
徐谦挥刀斩断系船的绳索,一声令下,双桅船立时快速的向湖中驰去,直到船离岸六十多丈之后,商永泰才慢慢平静下来,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好险。”
徐谦忙道:“是呀,属下听搬东西上船的家丁说堡主被困在珍宝楼内,正替堡主担心着呢。”
商永泰冷笑一声道:“老夫的确进了珍宝楼,不过,不是被困,而是故意造成被困之势而已。”
徐谦一怔道:“那堡主是怎么出来的呢?”
商永泰得意的大笑道:“有道是,狡兔三窟。老夫珍宝楼内另有一条进出的秘道。”
徐谦道:“听说堡主连同家属全都带进去了,怎么不见她们与堡主同来?”
商永泰道:“唐傲年纪虽然不大,但却狡诈如鬼,老夫之所以要带家人进去,就是要取信于他,老夫如果连他们一起带来,那老夫的计划岂不全完了。”
徐谦一怔道:“那夫人她们……”
商永泰坦然的道:“她们在楼下起火时,自然会从二楼或三楼的窗口往外跳,唐傲这些人平日全都是以侠义自居之辈,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些不会武功的人被摔死,而且,经他们这么奋不顾身的往外一跳,更能使唐傲等人相信老夫确实已被炸死在楼上,绝无幸免了。”
徐谦担心的道:“要是唐傲他们不伸援手呢?”
商永泰不加考虑的脱口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那是他们命该如此了。”
徐谦脸色微微一变,茫茫然的“嗯”了两声。
商永泰机警的补充道:“当然,这笔帐老夫一定会讨回来。”
徐谦也很机警的改口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商永泰伸手拍拍徐谦的肩胛道:“这话有理,徐谦,老夫身边只要有你在,这片水域,日后仍是咱们爷儿们的。”
徐谦笑道:“全靠堡主赏识与栽培了。”
商永泰大笑道:“哈哈……你我兄弟谈什么赏识与栽培,那不是太见外了吗?”
至近者莫若妻子,商永泰能置自己妻妾的生死与不顾,徐谦不能不多加小心,因此他不敢过份拒绝商永泰,唯唯虚应了一声,忙转变话题道:“堡主,开往何处?”
商永泰心中暗自冷笑一声,道:“顺江而下。”
徐谦道:“顺江而下?”
商永泰想都没想,点头道:“不错!”
徐谦已看出商永泰言不由心,他故作不知的问道:“堡主一夜劳顿,要不要先进舱歇一下?”
商永泰道:“你也进来休息一下吧。”
徐谦忙推辞道:“属下得……”
商永泰抢口道:“这些人全是在江上长大的,只要吩咐他们怎么走就行了,你跟我来,我还有工作与你商量。”
心头一震,徐谦只得硬着头皮应了声是,吩咐好水手,与商永泰并肩走进舱内了。
徐谦左脚刚踏进舱门,丹田上已被商永泰重重点了一指,一跤跌在地板上。从容的从徐谦身上跨过去,商永泰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目注六尺外的徐谦道:“徐谦,你不该怀疑我的?”
徐谦咬紧牙齿,盘坐在地板上,抬头望着商永泰,眼光中满含愤怒道:“怎么不干脆杀了我?”
商永泰淡淡的道:“还不到杀你的时候。”
徐谦冷笑道:“怕水手们背叛你?”
商永泰点头道:“不错,你相当聪明,因此,你一定知道怎么合作活命机会会比较大,当然,你也可能不合作。”
一阵辛酸,徐谦几乎掉下泪来。他长叹一声道:“蚂蚁尚且贪生,我别无选择。”
商永泰笑道:“起来,对面坐,在他们的眼中,我待你且犹如手足啊,对吗,你说对吗,哈哈……”
忍着痛,徐谦驯服的起身走到商永泰对面的桌边坐下来。
商永泰转身面向着徐谦,原本还想再威胁一番,突然发现桌面上多了一把剑,一把他非常熟悉的剑。他豁然站了起来,商永泰双眼发直的盯着桌上的剑,惊骇万状。
“寒霜剑?”
从慌乱中闪进脑海的头一个念头使商永泰飞身冲向舱门,到了门口,他又停下来,人回头向舱内直望了一眼。他发现凌乱的大小箱已把船舱的另一个出口全塞住了,显然是有人不希望他走这道门似的。
急速退回到舱内,直到背抵住那堆箱子,商永泰才压住了声音盘问道:“徐谦,有没有非本堡的人上船?”
徐谦茫然的道:“没……没有呀!”
商永泰目凝杀机,道:“你敢骗我?”
“商永泰,我就在你后面。”
唐傲的声音,发声处确实就在商永泰身后。
腿一软,商永泰几乎软跌下来。
“向前走两步。商永泰,你没机会的,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茫然的向前走了两步,当商永泰站定脚步的时候,唐傲已跃身挡在他前面五尺的地方了。
星眸中凝着冷芒,唐傲道:“商永泰,在水上,你比我强,因此,唐某不得不在此等你。”
心绪乎和了许多,商永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半晌,他才道:“唐傲,你很了解老夫。”
唐傲冷冷的道:“阁下过奖了,论心术,阁下的确堪称狡兔,要不是阁下至死不舍得钱财,唐某绝找不到你这第三窟。”
商永泰一呆,道:“有人向你告密?”
唐傲冷冷的道:“告密的就是阁下自己,商永泰,在商家堡百里内,二岁孩唐都知道商堡主的威风,有道是,虎瘦雄威在,在你商永泰没断气之前,就有商家堡的徒众抢商堡主的财物,乍看起来,是个趁火打劫的局面,骨子里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怪事,你说是吗?金堡主。”
商永泰心中暗自一叹道:“你就是跟着他们来的?”
唐傲道:“唐某还替你扛了一箱来。”
商永泰颓然长叹了一声道:“唐傲,老夫认输了。”
唐傲冷酷的道:“阁下一直想据为己有的易经洗髓图。唐某已经放在桌子上了,怎么做,阁下清楚。”
犹豫半晌,商永泰终于移步走到桌前,并未看易经洗髓图,他抓起桌上的剑,抽剑在手,双目盯着冷芒闪射的剑锋道:“老夫功败垂成,落得如此下场,死有未甘。”
话落猛然举剑向头上横抹过去。
剑到颈边,身子突然一侧,剑从他项下直射出去,闪电奔向唐傲心口,动作干净俐落,毫不牵强。
商永泰虽然预料唐傲不会对他这样一个完全泄气的老人预作防备,但为了万全之计,在剑脱手飞射向唐傲的同时,他仍然全力飞身扑向右侧的窗户。双掌向头上一举,刚想跃身撞向木窗时,一道寒光突如其来的拦遮在前,向前一跃,白光势必要从腋下侧穿过去。
在商永泰煞住前卫之势的同时,白芒“托”的一声插入窗框中,直没入柄。
“商永泰,唐某一直相信你是只狡兔。”
声音就起在商永泰身后四尺之内。
至此,商永泰完全泄气了。
停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商永泰终于开口道:“唐傲,你比老夫想像中的要阴沉得多。”
唐傲冷漠的道:“不管阁下是恭维还是嘲笑都与阁下的命运无关了。”
商永泰长叹一声道:“老夫知道。
话落移步走向窗前,伸手握住插入窗框中的寒霜剑。然后才慢慢的拔出来,尽管他表现得像个提得起,放得下的江湖英豪,但他的手仍在颤抖着:“这是开始?”
唐傲冷漠的道:“阁下说呢?”
商永泰摇头道:“老夫不想说什么,除非……”
唐傲冷冷的道:“商永泰,对阁下而言,“除非”二字,早已派不上用场了。”
商永泰点了点头。
把锋利的剑往自己的脖子上架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商永泰还是架上去了,商永泰终究是个见过场面的人,因此,他知道怎么处理别无选择的事情。
鲜血自寒霜剑划开的脖子上喷涌而出,喷射在商永泰面对着的窗上。商永泰终于用铁与血抹去了绰号与名声,也用铁与血偿清了他用铁与血换来的一身债务,浩瀚之江也暂时失去跺脚足以兴起涛天波浪的魔王。
唐傲走过去从商永泰手中那回寒霜剑,归剑入鞘,然后转向徐谦:“阁下能不能送唐某一程?”
徐谦目注唐傲逋:“然后呢?”
唐傲道:“各走各的路。”
徐谦道:“老夫已是个残废人了。”
唐傲向他身后堆放的那些箱子望了一眼道:“阁下要多少?”
徐谦道:“连同船上的二十名水手,老夫要两箱。”
唐傲淡然一笑道:“如果阁下能替唐某办一件事,阁下连同船上的水手可以多拿一倍,如何?”
徐谦在唐傲脸上打量了一阵道:“请公子吩咐。”
“送唐某到对岸之后,把东西交给仍在商家堡的青风殿宫主白凤,她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徐谦一怔道:“那公子你……”
唐傲道:“唐某杀商永泰不是想发横财。”着实出乎徐谦意料之外,出了一阵子神,才断然决定。
徐谦道:“冲着您这一句话,徐谦没有理由再多收一倍,我会当面与青风殿宫王开箱验清,我只取最少的两箱。”
唐傲淡然一笑道:“阁下最好多想想,等到了地头再说也可以。”
徐谦坚决的道:“唐公子,徐谦虽不敢以君子自居,但生平从未出言而又反悔过,公子,我在什么地方向您覆命?”
唐傲笑笑道:“不用覆命。”
徐谦道:“公子不怕……”
唐傲笑道:“阁下是江湖人,江湖人不可能不知道江湖上的那股无形的枷锁。”
徐谦缓缓的点了点头。
因为,商永泰就是死于这付枷锁下的实例。
双桅快船迎着偏西艳阳破浪向岳阳的方向飞驰着,背倚在近船头方向的桅杆上,郁无华望着徐谦。
“徐老大,你真不知道唐公子到哪里去了?”
徐谦耸耸肩道:“郁庄主,你看着兄弟我够资格盘问唐公子的去向吗?”
话落又道:“不过,唐公子要我转告你他没有点你什么穴道的话倒是真的。”
郁无华无奈的说道:“我知道是真的,我想见他是……是……”
站在船舷上瞭望着湖水的白凤突然转过娇躯来道:“郁无华,我知道你想叮咛他什么。”
郁无华心头一震。
他忙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小老儿只是觉得朋友一场,竟然连个地主之谊都没尽到就让他走了,心里不是滋味。”
白凤笑道:“郁无华,我也会点人穴道,而且是真的,你要不要也对本宫尽点儿地主之谊?”
白凤的话中之意只有郁无华心里清楚,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宫主,你……”
白凤笑道:“当然,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本宫也不敢勉强,更不会真个拿点穴来威胁你,而且,我自信也具有像唐傲一样的替朋友保守……”
郁无华老脸立时变色,忙抢口道:“宫主言重了,贵宫的人如肯光临寒舍,小老儿欢迎还来不及呢,怎肯推拒呢?”
白凤在笑,没有开口。
猜不透白凤笑的含意。
郁无华焦虑的补充一句道:“其实在小老儿心目中,宫主您与唐公子没任何差别,小老儿怎么待唐公子也同样的会那么待宫主您的。”
白凤闻言不得不表现出欣喜的样子。
墨桑插嘴岔开话题道:“宫主,此间的事已经结束了,咱们……”
白凤道:“先去把我三叔的两个孩子找回来。”
墨桑追问道:“然后呢?”
白凤漫声道:“先完成这件事之后再说,只要青风殿后继有人,以后的事有充分的时日可以去从长计议。”
目光从白凤娇艳的脸上转向茫茫湖面。
墨桑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道:“后继有人,确实是件可喜之事,我是想得太远了。”
艳阳偏斜的角度更大了,湖波反射着日光,反射的日光映在白凤脸颊上,她的美目正看着遥远的天际,似沉浸其中,忘却了身处船中。
距离白凤船只已经很远的一只小船上,唐傲踏在船尖上,他的气势凝实,双眼直视着他的对面。在他的对面是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衣内的男子,一双如同黑洞的双眼将四周的一切都吸了进去。
黑衣人冷声道:“唐傲,这十多年来你真的退步了很多,实在让我太失望了。”
唐傲道:“这十多年来,唐某只有两个愿望,一个便是杀了商永泰,为师父报仇。一个便是找到你,了解你我的恩怨。现在,第一个愿望我已经完成了。第二个愿望也快实现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唐傲啊唐傲,你难道就不奇怪,我为何会突然出现吗?”
唐傲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很简单,因为我玩腻了。”
唐傲的眉头微微一皱,道:“什么意思?”
黑衣人不屑的道:“这还不明白吗?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易经洗髓图是一个饵,由我放出去的一个饵。我将他送给了你师父,并告诉他修炼方法。再通知各大门派,抢夺它。最后,你的师父因为易经洗髓图而死,你为了报仇与各大门派的周旋。原本,我还为你设计了更好玩的,但是你实在令我太失望了。这么长的时间,你竟然还没有筑基。我实在没有兴趣在玩下去了。”
唐傲听罢,脸色瞬间就变了。尽管对方的话他似懂非懂,但他仍可以从对方的话语中猜出几分来。首先,他师父的死来自对方的设计。其次是易经洗髓图,这样高深的武学在对方的眼中竟然只是一个道具。若非拥有更加强大的武学,对方不会轻易的将易经洗髓图送出来的。
“阿七,你果然不同了。”
黑衣人听罢,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这都是拜你所赐。十多年前,树林一战,我侥幸逃脱,险些丧命。好在我福大命大,不但死不了,而且还因祸得福。唐傲,现在的你在我的眼中就像蝼蚁一般的渺小。本来我打算好好的玩玩你,但是现在我已经玩腻了,所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唐傲心中虽然泛起了惊涛骇浪,但是面色却丝毫不变的道:“是吗?”
阿七见状,笑了笑,用一种不屑的眼光看着唐傲,双眼中电光一闪,全身的气息伴随着他笑容的消失喷薄而出,那气息就像是惊涛骇浪般的涌向了唐傲。
唐傲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气势。在这股气势下他的身体竟然丝毫的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
阿七又笑了,用一种很满足的语气,道:“不错,就是这样的眼神。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吧。现在的我,单气势便可以杀了你。而你呢?在我的气势下,唯有颤抖,恐惧的份。”
“动!”
“给我动!”
“动啊~”
唐傲的双腿竟然挪动了半分,仅仅只有半分的距离,便重新被阿七的气势锁住了。
阿七见状,眉头微微跳了一下,冷笑一声,道:“别白费力气了,就算是金丹人仙也无法从我的气势中挣脱出去。何况你一个小小的武者。”
挣扎了半天,唐傲不得不承认,自己栽了。
岸上弓矢一发,两侧船上的人也同时张开了弓箭,由此情形推断,商永泰确实是计划好了来的。单面攻击,唐傲只要守在船头上,还能保得住箭不至于落在船上,如果由四面攻击,唐傲防卫自身的安全之外就无法兼顾到船上。
商永泰只希望能把船上的唐傲及青风殿的人逼下水去,只要他们落水,商家堡就等于胜利了。四面齐攻,船板上、船篷上甚至连桅杆上,都开始中箭燃烧起来,但是,商永泰却没看到有青风殿的人出来抢救。
烈火很快的从船尾向船头蔓延过来,船头上的商氏兄弟由于穴道被制,只有干着急的份了。
唐傲仍然站在船头上奋力扫挥着近身的带火怒矢,由于四周火网炽密,他也不敢冒然往岸上扑。
船开始往下沉,舱篷已完全被火舌吞没了,炽热的火舌薰得唐傲满身是汗。
直到此时商永泰仍未见青风殿的人出现,他料定白凤等人已不在船上了。正当商永泰心中在猜测青风殿的人的可能去向的时候,他东边的弓箭手突然一阵大乱,同时听到有人大叫:“青风殿的人上岸了。”
商永泰闻声扭头向东边望去,几乎在转过头去的同时,他看到了白凤那身醒目的白衣,接着又看到四散败逃的商家堡的徒众。
商永泰带在身边的全是些弓箭手,因为他得到的消息是青风殿的人与唐傲在同条船上,因此,他才计划一举把他们消灭于湖上,根本没做岸上搏击的打算。
一个白凤,商永泰就没取胜的把握,何况白凤带在身边的个个都是顶尖的人物,处在这种人单势孤的情况下,商永泰除了先退之外,别无他途。
岸上商家堡的徒众见商永泰一逃,谁还敢留下,呼啸声中,刹那间逃得精光。
白凤向湖面上望了一眼,见唐傲仍站在船头上,远远望去,火好像已烧到唐傲背上了,心中一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叶蓝枫脱口道:“宫主,我们射两边那些包围的船,叫他们无暇攻击。”
白凤闻言猛一点头,下令道:“用火攻。”
两侧那些商家堡的船,不防攻击会来自岸上,等发现岸上火矢攻击的目标转向他们时,已经有不少的船起火烧着了,立时大乱起来。
唐傲劈下几块船头的木板抛向湖中,飞身从船头跃向湖中木板,当身子借着抛出的木板垫脚再度拔起时,再抛下手中的第二块,由于水面浮板不好借方,唐傲用了十二块木板才渡过四五十丈的水路,登上商家堡。
白凤急步迎上来道:“你没伤着吧?”
唐傲挥袖拭着汗道:“再多耽误片刻,我就被火吞没了,多谢你呀。”
白凤笑道:“别谢我,这个“围魏救赵”的计谋是叶蓝枫想出来的。”
唐傲转向叶蓝枫道:“多谢叶庄主了。”
叶蓝枫谦卑的道:“不敢当,不敢当,要不是咱们宫主心慌意乱,哪还用得着叶蓝枫多嘴。”
叶蓝枫这番话本来是要表示白凤智慧远在自己之上,却没想到把白凤当时的心境全表露出来了。白凤的脸上不禁泛起一片红霞,急忙岔开话题:“咱们这就进商家堡吗?”
唐傲点头道:“好,不知咱们的人中,有没有知道商家堡是在什么地方?”
商家堡是武林中人都知道的,只是,没有受过商永泰邀请的人,谁也进不了金家堡。唐傲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全都被问住了。
白凤见状道:“既没人知道商家堡的所在地,我们只好找人问问了。”
除此之外,的确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唐傲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咱们走。”
众人刚要动身,右侧三十丈外突然响起墨桑的声音道:“宫主,请走这边吧。”
漫漫芦苇,广如一片草海,要不是墨桑提气站在苇叶上,还真找不到方位呢。郁无华与夏侯涛仍与墨桑在一起,白凤一到就便问:“你们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
郁无华忙道:“幸不辱命。”
虽然是在回答白凤,眼睛却望着唐傲,唐傲的目光则望向墨桑。
墨桑忙补充道:“进行得意外顺利。”
唐傲目光一凝道:“意外顺利?”
墨桑道:“商永泰显然以为咱们就算能够登上商家堡,也一定得先闯过他水上的截击,所以,商家堡的大部份人手都调到湖边来了。”
白凤道:“总不会连个守门的都没有吧?”
墨桑道:“有守堡门的。”
白凤柳眉一皱,道:“那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郁无华接口道:“用买路钱买进去的。”
白凤道:“能买得通?”
郁无华道:“在往日,不要说商家堡的人,就是在湖上讨生活的平常百姓也没人敢做半点儿犯商永泰忌讳的事,可是,现在不同了,自从向晨东与王瑞年败走的消息传开后,商家堡的徒众已然是人人自危了,能捞点钱走路,谁不愿意呢?”
白凤立即道:“那两个守门的走了没有?”
墨桑道:“他们答应留在那里接应。”
白凤道:“会不会溜掉呢?”
墨桑道:“不会,因为事成之后,他们还可以到郁无华那边各领五百两银子。”
唐傲着了郁无华一眼,“郁无华,你费心了。”
郁无华忙道:“只要唐公子高兴,小老儿再多费心思也是心甘情愿的。”
唐傲笑笑道:“郁无华,我替你解开受制的穴道吧?”
郁无华故作大方的耸耸肩,道:“公子,急也不急在一时,还是等破了商家堡之后再说吧。”
唐傲点头道:“也好。”
话落转向夏侯涛道:“翡翠楼在堡内什么地方,公孙不凡是不是真在那里?”
夏侯涛肯定的点头道:“确实在那里,翡翠楼在堡内的最北端的一处竹林内,距离商家堡的大厅足足有百十丈远。”
郁无华补充道:“那里没有机关埋伏。”
唐傲的目光转向白凤,道:“咱们先进翡翠楼。”
白凤道:“你担心他们再拿我三叔做人质要胁青风殿?”
唐傲道:“商永泰的确会这么做,而且一定有效。”
白凤沉默片刻道:“那就先进翡翠楼吧。”
金钱的魔力的确很大,那两个把大门的商家堡的汉子仍守在原处,商永泰没增加守卫人手,不是来不及吩咐,而是自知这些人抵挡不住,把全部取胜的希望寄托于机关埋伏上,因此,唐傲等人没受到任何阻挡便进了翡翠楼前的那片荒芜的空地。
竹林是片大竹林,楼却是座破楼,除了商家堡的人以外,任谁也想不到金碧辉煌的金家堡会有这等残破的住处。小楼前的破廊檐下,商家堡内总管,郝如海面对着唐傲等人,安详的在一把破旧不堪的竹椅上,尘封已久的长鞭犹如一条冬眠的黑蛇般的盘放在他脚前的地板上。
人与鞭一样,也像尘封了一般,迟缓而落寂。
举起枯瘦的手,郝如海向脑后撩掠一下散落额前的白发,然后抬起微向前倾的脸,扫了空地上的众人一眼。
“你们找错地方了。”
唐傲平和的道:“这里是商家堡的翡翠楼。”
郝如海淡漠的道:“翡翠楼是在商家堡,但是,翡翠楼并不代表商家堡。”
唐傲点点头道:“在下请教郝总管,翡翠楼里可有个公孙不凡?”
郝如海点头道:“有。”
唐傲道:“是商永泰送他来的?”
郝如海道:“是。”
唐傲道:“阁下怎么说翡翠楼与商家堡无关呢?”
郝如海淡漠道:“公孙不凡是商永泰送给二夫人的,翡翠楼没替他看守人质。”
唐傲微微一怔道:“二夫人要公孙不凡何用呢?”
郝如海道:“商永泰说只要有公孙不凡这个人质在翡翠楼,唐傲与青风殿就不敢犯翡翠楼,二夫人相信商永泰是在尽孝。”
唐傲道:“那阁下以为呢?”
郝如海冷冷的道:“天底下没有主听仆命行事的道理。”
唐傲道:“可否劳大驾入内禀报一声,我等想见见二夫人。”
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郝如海拾起地上的长鞭,淡漠的道:“各位如果能过得了老夫这一关,二夫人自然会出来见各位。”
唐傲道:“阁下有把握守得住?”
郝如海道:“没有把握,只是克尽职责。”
白凤道:“通报一声,阁下不就可以免去这一场没把握的拼斗了吗?”
郝如海摇头道:“免不了。”
的确免不了,因为,柴门开处,公孙不凡正押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夫人站在那里。
白凤睹状一怔,“三叔,你……”
深陷的双目中,掠过一丝讶异的光芒,公孙不凡上下打量了白凤一阵,阴冷的笑着:“你的命可真大呀,哼哼!”
白凤强自压制着心中的委屈,尽量把声音放平和,看着公孙不凡道:“三叔,放开老夫人跟侄女走吧。”
“走?”
公孙不凡突然扬声大笑道:“哈……走,往哪里走?黄泉?”
白凤耐着性子道:“三叔,没人会伤你,这是你回头的最后机会了,三叔,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公孙不凡顽强的冷笑道:“我的好侄女,跟三叔玩心机、弄手段,你还太嫩了,当年三叔纵横扛湖,名动天下的时候,你都还没赶到你娘肚子里呢。”
白凤粉脸一红,怨声道:“三叔,你……”
公孙不凡老脸突然一沉。
“不要叫我三叔,你我叔侄之情早已不存在了。”
话落突然转向郝如海冷冷的说道:“郝如海,听说打从老堡主被他儿子谋害之后,你就一直忠心不二的守着这个主母以及这个最不得商永泰欢心的小孙子,现在是你表示忠心的时候了。”
老婆婆冷静的道:“如海,不能听他的,你已经守了我这么多年了,现在,是你离开的时候了,你也是儿孙满堂的人,商家堡气数已尽,你即便留下来,也解决不了问题的,去吧,今天的事……”
公孙不凡怒吼道:“住口。”
老婆婆冷漠的道:“公孙不凡,你虽然已是发白如银,在我眼中,你仍然是个孩子,老身要不是为了慕仁这孩子,早就离开这个污浊世界了,老身还怕死吗?”
公孙不凡拿她没办法,只有转向郝如海发狠:“郝如海,我命令你现在就下手。”
郝如海驯服的移步向唐傲等人走过来。
老婆婆急声道:“如海,你一动手老身立刻嚼舌自尽。”
公孙不凡伸手点了老婆子的软穴,沉声道:“郝如海,我已经点了她的软穴,她死不了,动手。”尘封多年的长鞭轻轻抖动了一下,虽然是个小小的动作,那条原本无生命的黑色长鞭,立刻就成了一条有灵性的灵蛇了。
战斗虽非郝如海所愿,但郝如海必须舍命一拼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唐傲向前迎上去。
郝如海首先发动了攻势,他是抱定捐躯报主的决心而来的,而且,由向晨东和王瑞年二人的败迹他也自知决无胜算,因此,一上手便是拼命的打法。长鞭起处,犹如一条怒海蛟龙,抽、扫、卷、点指的部位全是唐傲身上致命的要害。
郝如海原本就是个中好手,拼命中的郝如海更如一只拼命的狂狮。
唐傲在鞭影中飞跃腾挪,寒霜剑虽已出鞘,但却由于近不了郝如海身边而无法使用,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唐傲不忍心杀害郝如海。
公孙不凡看得出唐傲不忍心杀郝如海,在这些人之中,他也相信唯一不会放过他的就是唐傲,因此,他也在等机会。唐傲有好几次被郝如海逼到廊檐下的柴门前,但只是一垫脚便跳开了,公孙不凡需要的是十拿十稳的一击。
因此,每一次滑走的机会都令他懊恼、焦急,因为,如果唐傲一旦改变主意要置郝如海于死地,他就没有活命的希望了。当唐傲第七次被逼上廊檐下的时候,郝如海的鞭梢划破了唐傲左胸口的衣服,这一次也距离柴门最近。公孙不凡相信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当郝如海如影附形的跃近攻击时,公孙不凡也发动了突袭。
唐傲也在等这个机会。
赤血匕插进了公孙不凡的心窝,横扫而至约长鞭则抽在唐傲腰上。唐傲横飞出一丈多,公孙不凡则双手抱住胸口倒在地板上。
白凤的剑抵在郝如海的胸口,郝如海平静的丢掉了手中的长鞭。
一切仍归于寂静,急剧的转变令人不易接受。坦然看看面前这张丽绝人寰却带着浓浓寒霜的脸儿,郝如海平和的道:“小姑娘,杀了我吧,老夫是该杀。”
白凤的手臂在发抖,剑却没有因为发抖而停止向前送。
唐傲翻身坐在地上,淡淡的道:“放了他吧。”
白凤转脸向着唐傲,表情极其复杂。
唐傲站起身来,沉甸甸的道:“江湖上忠肝义胆的人虽然很多,但与邪恶的人比起来毕竟太少了。”
白凤撤回剑来,然后移莲步走向垂死的公孙不凡。
郝如海转向唐傲,通:“老夫是商家堡的人。”
唐傲道:“我知道。”
郝如海道:“商永泰还有个小孙子在这里,你打算怎么处置?”
唐傲道:“如果唐某打算斩草除根,就不会放过阁下了。”
郝如海道:“老夫是商家堡的老仆,他现在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日后如果想学,我会教他,甚至另访名师。”
唐傲道:“我知道。”
郝如海转身走到柴门前老婆婆身边,突然又转向唐傲道:“我会把今天的情形以及你的话全告诉他。”
唐傲淡然一笑道:“我知道阁下一定会这么做。”
俯身托起老婆婆,郝如海走进屋里,同时掩上柴门。
公孙不凡像条离水的鱼,嘴巴张得大大的,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那双失去了光芒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面前的白凤,然后缓慢的抬起左手,指指左腰的腰带。顺着公孙不凡的手势,白凤在他腰间找到一张纸笺,由这张形同遗书的纸笺,白凤知道公孙不凡早已料知他可能有的下场了。
看完纸笺后,白凤道:“你还有两个儿子?”
公孙不凡急忙点点头。
白凤道:“你不带他们回青风殿,是怕公孙家一旦后继有人而处置你?”
公孙不凡又点了一下头。
白凤长叹了一声道:“我会按照你写的地方找到他们,然后,我还要把他们接回宫去。”
公孙不凡点点头,目光中仍有乞求之色。
白凤想了想道:“我会善待并培植他们,公孙家的门户,日后仍属公孙家的。”
如释重担般的长长的喘了口大气,公孙不凡缓慢的闭上双目,垂下的眼皮,挤下两颗豆大的泪珠。
当商家堡的人发现他们视为铜墙铁壁无人闯得进来的机关埋伏全都失去阻敌的功效的时候,原先同仇敌忾的气焰立时化为乌有,犹如一群站在薄冰上的乌合之众,人人自顾,一片纷乱。
商氏兄弟相继死于白凤与墨桑手中之后,商家堡的徒众开始向外冲,有不少人搬箱、荷袋的往外逃,好像都想捞点儿金家的财物,树倒猢狲散,片刻之差,形同两个世界了。
商永泰只与众人打了个照面,便退进厅内。
当唐傲一行穿厅进入后院之时,商永泰已率领家人进了装设机关埋伏的“珍宝楼”,并且紧闭了楼门。珍宝楼高有五层,商永泰站在最高层的栏杆上,向下望着唐傲叫道:“唐傲,老夫今天虽然栽在你这个小辈手里,你也休想达到手刃亲仇的心愿。”
唐傲冷冷的道:“阁下以为这座楼能挡得住唐某?”
商永泰铁青着脸道:“老夫在门下堆有硝石,不信你向内冲冲看。”
唐傲冷冷的道:“唐某相信阁下确实会如此做。”
商永泰微微一怔,道:“你打算跟老夫这么耗下去么?”
唐傲冷冷道:“唐某没有这么闲的工夫,因为,阁下这座楼不是砖石建造的,而是木造的。”
商永泰老脸立时一变道:“放火?”
“是的。”
唐傲冷冰冰的道:“商永泰,放火照样能杀得了阁下,与唐某手刃亲仇没有什么两样。”
商永泰怔了良久,怒视着唐傲:“唐傲,老夫这座楼内,除了老夫的妻妾儿媳之外,尚有许多丫环、婆子,放火烧楼你不怕令天下同道齿寒?”
唐傲冷冷的道:“阁下是在要胁唐某?”
商永泰冷声道:“老夫说的是实情。”
唐傲冷声道:“商永泰,有道是好汉做事好汉当,阁下当年既然有那种勇气向我师父下手,今天就该有勇气自己独挑。”
商永泰冷声道:“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老夫不上当。”
唐傲道:“唐某自己与阁下比高下。”
商永泰冷笑道:“唐傲,你骗不了老夫。”
唐傲脸色一寒,冰冷的道:“商永泰,唐某再奉告阁下最后一次,唐某要的是阁下的一颗人头,不要连累她们。”
商永泰冷哼了一声,“唐小儿,任你舌灿莲花,老夫也不上你的当。”
唐傲点点头,道:“很好,唐某就烧给你看。”
郁无华倒还真怕商永泰死不了,闻言忙道:“公子,我知道金家哪里有油。”
唐傲道:“劳驾。”
商永泰破口大骂了起来:“郁无华,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老贼,老夫死后化成鬼,第一个先找你。”
郁无华抬头道:“堡主,你不死,小老儿这一辈子都活不安稳,实在对不住。”
话落,转身就走。
白凤又叫夏侯涛与叶蓝枫去帮着郁无华抬油。
三大桶油分别浇在珍宝楼的板墙上之后,唐傲晃燃了火折,至此,商永泰才算完全没辙了。怒吼一声,他抽身躲进楼内,接着楼内开始有妇女、丫头、婆子,从高廊上往下跳的惨呼哀号,一片凄厉惨景。
白凤不安的道:“她们好像都不会武功,看样子,商永泰是要**了。”
唐傲道:“接住她们吧,但要留神有诈。”
白凤也正有此意,闻言亲率青风殿的人在下面接应跳下来的人,一时之间,乱成一片。
一声轰然大响,楼门炸得粉碎,木楼立时由底层猛烈的燃烧起来。
在楼门炸开的同时,商永泰乘乱溜出了商家堡。
急如丧家犬、漏网鱼,商永泰边跑边回头,惶惶然的奔到湖边,此地离商家堡少说也有半里地。湖边停靠着一艘长有十多丈的双桅快船,这种形式的船,商永泰有五艘,这是其中最小的一艘,其他四艘仍停在金家堡后的港湾内。
商永泰飞身跃上船头,水师总管徐谦已恭迎在那里了。两脚刚站实,金水泰立即道:“东西全搬到了没有?”
徐谦忙回道:“禀堡主,全送到了,一共二十一箱。”
商永泰沉声道:“开船。”
船上的水手原本就已奉令戒备好了。
徐谦挥刀斩断系船的绳索,一声令下,双桅船立时快速的向湖中驰去,直到船离岸六十多丈之后,商永泰才慢慢平静下来,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好险。”
徐谦忙道:“是呀,属下听搬东西上船的家丁说堡主被困在珍宝楼内,正替堡主担心着呢。”
商永泰冷笑一声道:“老夫的确进了珍宝楼,不过,不是被困,而是故意造成被困之势而已。”
徐谦一怔道:“那堡主是怎么出来的呢?”
商永泰得意的大笑道:“有道是,狡兔三窟。老夫珍宝楼内另有一条进出的秘道。”
徐谦道:“听说堡主连同家属全都带进去了,怎么不见她们与堡主同来?”
商永泰道:“唐傲年纪虽然不大,但却狡诈如鬼,老夫之所以要带家人进去,就是要取信于他,老夫如果连他们一起带来,那老夫的计划岂不全完了。”
徐谦一怔道:“那夫人她们……”
商永泰坦然的道:“她们在楼下起火时,自然会从二楼或三楼的窗口往外跳,唐傲这些人平日全都是以侠义自居之辈,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些不会武功的人被摔死,而且,经他们这么奋不顾身的往外一跳,更能使唐傲等人相信老夫确实已被炸死在楼上,绝无幸免了。”
徐谦担心的道:“要是唐傲他们不伸援手呢?”
商永泰不加考虑的脱口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那是他们命该如此了。”
徐谦脸色微微一变,茫茫然的“嗯”了两声。
商永泰机警的补充道:“当然,这笔帐老夫一定会讨回来。”
徐谦也很机警的改口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商永泰伸手拍拍徐谦的肩胛道:“这话有理,徐谦,老夫身边只要有你在,这片水域,日后仍是咱们爷儿们的。”
徐谦笑道:“全靠堡主赏识与栽培了。”
商永泰大笑道:“哈哈……你我兄弟谈什么赏识与栽培,那不是太见外了吗?”
至近者莫若妻子,商永泰能置自己妻妾的生死与不顾,徐谦不能不多加小心,因此他不敢过份拒绝商永泰,唯唯虚应了一声,忙转变话题道:“堡主,开往何处?”
商永泰心中暗自冷笑一声,道:“顺江而下。”
徐谦道:“顺江而下?”
商永泰想都没想,点头道:“不错!”
徐谦已看出商永泰言不由心,他故作不知的问道:“堡主一夜劳顿,要不要先进舱歇一下?”
商永泰道:“你也进来休息一下吧。”
徐谦忙推辞道:“属下得……”
商永泰抢口道:“这些人全是在江上长大的,只要吩咐他们怎么走就行了,你跟我来,我还有工作与你商量。”
心头一震,徐谦只得硬着头皮应了声是,吩咐好水手,与商永泰并肩走进舱内了。
徐谦左脚刚踏进舱门,丹田上已被商永泰重重点了一指,一跤跌在地板上。从容的从徐谦身上跨过去,商永泰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目注六尺外的徐谦道:“徐谦,你不该怀疑我的?”
徐谦咬紧牙齿,盘坐在地板上,抬头望着商永泰,眼光中满含愤怒道:“怎么不干脆杀了我?”
商永泰淡淡的道:“还不到杀你的时候。”
徐谦冷笑道:“怕水手们背叛你?”
商永泰点头道:“不错,你相当聪明,因此,你一定知道怎么合作活命机会会比较大,当然,你也可能不合作。”
一阵辛酸,徐谦几乎掉下泪来。他长叹一声道:“蚂蚁尚且贪生,我别无选择。”
商永泰笑道:“起来,对面坐,在他们的眼中,我待你且犹如手足啊,对吗,你说对吗,哈哈……”
忍着痛,徐谦驯服的起身走到商永泰对面的桌边坐下来。
商永泰转身面向着徐谦,原本还想再威胁一番,突然发现桌面上多了一把剑,一把他非常熟悉的剑。他豁然站了起来,商永泰双眼发直的盯着桌上的剑,惊骇万状。
“寒霜剑?”
从慌乱中闪进脑海的头一个念头使商永泰飞身冲向舱门,到了门口,他又停下来,人回头向舱内直望了一眼。他发现凌乱的大小箱已把船舱的另一个出口全塞住了,显然是有人不希望他走这道门似的。
急速退回到舱内,直到背抵住那堆箱子,商永泰才压住了声音盘问道:“徐谦,有没有非本堡的人上船?”
徐谦茫然的道:“没……没有呀!”
商永泰目凝杀机,道:“你敢骗我?”
“商永泰,我就在你后面。”
唐傲的声音,发声处确实就在商永泰身后。
腿一软,商永泰几乎软跌下来。
“向前走两步。商永泰,你没机会的,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茫然的向前走了两步,当商永泰站定脚步的时候,唐傲已跃身挡在他前面五尺的地方了。
星眸中凝着冷芒,唐傲道:“商永泰,在水上,你比我强,因此,唐某不得不在此等你。”
心绪乎和了许多,商永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半晌,他才道:“唐傲,你很了解老夫。”
唐傲冷冷的道:“阁下过奖了,论心术,阁下的确堪称狡兔,要不是阁下至死不舍得钱财,唐某绝找不到你这第三窟。”
商永泰一呆,道:“有人向你告密?”
唐傲冷冷的道:“告密的就是阁下自己,商永泰,在商家堡百里内,二岁孩唐都知道商堡主的威风,有道是,虎瘦雄威在,在你商永泰没断气之前,就有商家堡的徒众抢商堡主的财物,乍看起来,是个趁火打劫的局面,骨子里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怪事,你说是吗?金堡主。”
商永泰心中暗自一叹道:“你就是跟着他们来的?”
唐傲道:“唐某还替你扛了一箱来。”
商永泰颓然长叹了一声道:“唐傲,老夫认输了。”
唐傲冷酷的道:“阁下一直想据为己有的易经洗髓图。唐某已经放在桌子上了,怎么做,阁下清楚。”
犹豫半晌,商永泰终于移步走到桌前,并未看易经洗髓图,他抓起桌上的剑,抽剑在手,双目盯着冷芒闪射的剑锋道:“老夫功败垂成,落得如此下场,死有未甘。”
话落猛然举剑向头上横抹过去。
剑到颈边,身子突然一侧,剑从他项下直射出去,闪电奔向唐傲心口,动作干净俐落,毫不牵强。
商永泰虽然预料唐傲不会对他这样一个完全泄气的老人预作防备,但为了万全之计,在剑脱手飞射向唐傲的同时,他仍然全力飞身扑向右侧的窗户。双掌向头上一举,刚想跃身撞向木窗时,一道寒光突如其来的拦遮在前,向前一跃,白光势必要从腋下侧穿过去。
在商永泰煞住前卫之势的同时,白芒“托”的一声插入窗框中,直没入柄。
“商永泰,唐某一直相信你是只狡兔。”
声音就起在商永泰身后四尺之内。
至此,商永泰完全泄气了。
停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商永泰终于开口道:“唐傲,你比老夫想像中的要阴沉得多。”
唐傲冷漠的道:“不管阁下是恭维还是嘲笑都与阁下的命运无关了。”
商永泰长叹一声道:“老夫知道。
话落移步走向窗前,伸手握住插入窗框中的寒霜剑。然后才慢慢的拔出来,尽管他表现得像个提得起,放得下的江湖英豪,但他的手仍在颤抖着:“这是开始?”
唐傲冷漠的道:“阁下说呢?”
商永泰摇头道:“老夫不想说什么,除非……”
唐傲冷冷的道:“商永泰,对阁下而言,“除非”二字,早已派不上用场了。”
商永泰点了点头。
把锋利的剑往自己的脖子上架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商永泰还是架上去了,商永泰终究是个见过场面的人,因此,他知道怎么处理别无选择的事情。
鲜血自寒霜剑划开的脖子上喷涌而出,喷射在商永泰面对着的窗上。商永泰终于用铁与血抹去了绰号与名声,也用铁与血偿清了他用铁与血换来的一身债务,浩瀚之江也暂时失去跺脚足以兴起涛天波浪的魔王。
唐傲走过去从商永泰手中那回寒霜剑,归剑入鞘,然后转向徐谦:“阁下能不能送唐某一程?”
徐谦目注唐傲逋:“然后呢?”
唐傲道:“各走各的路。”
徐谦道:“老夫已是个残废人了。”
唐傲向他身后堆放的那些箱子望了一眼道:“阁下要多少?”
徐谦道:“连同船上的二十名水手,老夫要两箱。”
唐傲淡然一笑道:“如果阁下能替唐某办一件事,阁下连同船上的水手可以多拿一倍,如何?”
徐谦在唐傲脸上打量了一阵道:“请公子吩咐。”
“送唐某到对岸之后,把东西交给仍在商家堡的青风殿宫主白凤,她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徐谦一怔道:“那公子你……”
唐傲道:“唐某杀商永泰不是想发横财。”着实出乎徐谦意料之外,出了一阵子神,才断然决定。
徐谦道:“冲着您这一句话,徐谦没有理由再多收一倍,我会当面与青风殿宫王开箱验清,我只取最少的两箱。”
唐傲淡然一笑道:“阁下最好多想想,等到了地头再说也可以。”
徐谦坚决的道:“唐公子,徐谦虽不敢以君子自居,但生平从未出言而又反悔过,公子,我在什么地方向您覆命?”
唐傲笑笑道:“不用覆命。”
徐谦道:“公子不怕……”
唐傲笑道:“阁下是江湖人,江湖人不可能不知道江湖上的那股无形的枷锁。”
徐谦缓缓的点了点头。
因为,商永泰就是死于这付枷锁下的实例。
双桅快船迎着偏西艳阳破浪向岳阳的方向飞驰着,背倚在近船头方向的桅杆上,郁无华望着徐谦。
“徐老大,你真不知道唐公子到哪里去了?”
徐谦耸耸肩道:“郁庄主,你看着兄弟我够资格盘问唐公子的去向吗?”
话落又道:“不过,唐公子要我转告你他没有点你什么穴道的话倒是真的。”
郁无华无奈的说道:“我知道是真的,我想见他是……是……”
站在船舷上瞭望着湖水的白凤突然转过娇躯来道:“郁无华,我知道你想叮咛他什么。”
郁无华心头一震。
他忙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小老儿只是觉得朋友一场,竟然连个地主之谊都没尽到就让他走了,心里不是滋味。”
白凤笑道:“郁无华,我也会点人穴道,而且是真的,你要不要也对本宫尽点儿地主之谊?”
白凤的话中之意只有郁无华心里清楚,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宫主,你……”
白凤笑道:“当然,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本宫也不敢勉强,更不会真个拿点穴来威胁你,而且,我自信也具有像唐傲一样的替朋友保守……”
郁无华老脸立时变色,忙抢口道:“宫主言重了,贵宫的人如肯光临寒舍,小老儿欢迎还来不及呢,怎肯推拒呢?”
白凤在笑,没有开口。
猜不透白凤笑的含意。
郁无华焦虑的补充一句道:“其实在小老儿心目中,宫主您与唐公子没任何差别,小老儿怎么待唐公子也同样的会那么待宫主您的。”
白凤闻言不得不表现出欣喜的样子。
墨桑插嘴岔开话题道:“宫主,此间的事已经结束了,咱们……”
白凤道:“先去把我三叔的两个孩子找回来。”
墨桑追问道:“然后呢?”
白凤漫声道:“先完成这件事之后再说,只要青风殿后继有人,以后的事有充分的时日可以去从长计议。”
目光从白凤娇艳的脸上转向茫茫湖面。
墨桑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道:“后继有人,确实是件可喜之事,我是想得太远了。”
艳阳偏斜的角度更大了,湖波反射着日光,反射的日光映在白凤脸颊上,她的美目正看着遥远的天际,似沉浸其中,忘却了身处船中。
距离白凤船只已经很远的一只小船上,唐傲踏在船尖上,他的气势凝实,双眼直视着他的对面。在他的对面是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衣内的男子,一双如同黑洞的双眼将四周的一切都吸了进去。
黑衣人冷声道:“唐傲,这十多年来你真的退步了很多,实在让我太失望了。”
唐傲道:“这十多年来,唐某只有两个愿望,一个便是杀了商永泰,为师父报仇。一个便是找到你,了解你我的恩怨。现在,第一个愿望我已经完成了。第二个愿望也快实现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唐傲啊唐傲,你难道就不奇怪,我为何会突然出现吗?”
唐傲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很简单,因为我玩腻了。”
唐傲的眉头微微一皱,道:“什么意思?”
黑衣人不屑的道:“这还不明白吗?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易经洗髓图是一个饵,由我放出去的一个饵。我将他送给了你师父,并告诉他修炼方法。再通知各大门派,抢夺它。最后,你的师父因为易经洗髓图而死,你为了报仇与各大门派的周旋。原本,我还为你设计了更好玩的,但是你实在令我太失望了。这么长的时间,你竟然还没有筑基。我实在没有兴趣在玩下去了。”
唐傲听罢,脸色瞬间就变了。尽管对方的话他似懂非懂,但他仍可以从对方的话语中猜出几分来。首先,他师父的死来自对方的设计。其次是易经洗髓图,这样高深的武学在对方的眼中竟然只是一个道具。若非拥有更加强大的武学,对方不会轻易的将易经洗髓图送出来的。
“阿七,你果然不同了。”
黑衣人听罢,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这都是拜你所赐。十多年前,树林一战,我侥幸逃脱,险些丧命。好在我福大命大,不但死不了,而且还因祸得福。唐傲,现在的你在我的眼中就像蝼蚁一般的渺小。本来我打算好好的玩玩你,但是现在我已经玩腻了,所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唐傲心中虽然泛起了惊涛骇浪,但是面色却丝毫不变的道:“是吗?”
阿七见状,笑了笑,用一种不屑的眼光看着唐傲,双眼中电光一闪,全身的气息伴随着他笑容的消失喷薄而出,那气息就像是惊涛骇浪般的涌向了唐傲。
唐傲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气势。在这股气势下他的身体竟然丝毫的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
阿七又笑了,用一种很满足的语气,道:“不错,就是这样的眼神。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吧。现在的我,单气势便可以杀了你。而你呢?在我的气势下,唯有颤抖,恐惧的份。”
“动!”
“给我动!”
“动啊~”
唐傲的双腿竟然挪动了半分,仅仅只有半分的距离,便重新被阿七的气势锁住了。
阿七见状,眉头微微跳了一下,冷笑一声,道:“别白费力气了,就算是金丹人仙也无法从我的气势中挣脱出去。何况你一个小小的武者。”
挣扎了半天,唐傲不得不承认,自己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