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氏知道宁肃郡王妃心里疑惑,客气的道:“谁知道呢,陈氏自生下四姑娘身子就一直不怎么好,素ri里就三灾八难的,这也算是解脱了,我听郡王妃的意思也是疼惜我们四姑娘,要不,我引着您去瞧瞧她?”

    宁肃郡王妃眼睛一闪,知道黎氏这么大方不避讳的招呼自己去眼见为实,自然此事是真的,一个死了的姨娘,一个病歪歪的庶女有什么好瞧的,客气了几句就打道回府了。

    黎氏一直送出二门,看见宁肃郡王妃上了车才直起身子,冷冷的笑了笑。

    吩咐刘嬷嬷:“选四个jing明些的丫头去庙里伺候四姑娘,另外再跟几个粗使婆子去,有什么事随时回话给我!”

    贞娘晌午就收到了陈姨娘暴病身亡的消息,楞了一下,良久才叹了一声:“可怜啊!”

    绣chun听了不解道:“少nǎinǎi是可怜四姑娘?”

    贞娘摇摇头,将手上的络子放在亮处仔细的看了看,才道:“我不是可怜四姑娘,是可怜陈姨娘。”

    “陈姨娘?”绣chun以为贞娘是可怜陈姨娘年纪不大,遂笑道:“那倒是,陈姨娘今年也不过三十二三岁吧?”

    贞娘淡淡一笑:“我是可怜陈姨娘为了女儿,居然舍出xing命去。”

    忍冬明白了:“您是说陈姨娘是为了四姑娘自尽的?”

    绣chun想了想,才恍然道:“可不是,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四姑娘这边刚刚出了事,陈姨娘就暴病了?虽说四姑娘有些不守规矩,一个姑娘家的,居然有这样私相授受的心思,可也不至于要死吧?”

    贞娘拿起白玉柄绘着昭君出塞的罗扇来扇了几下,慢悠悠的道:“对世家大族来说,女子的名声也关系到男人的前程、族人的声望,是顶要紧的,你们也不必知道那么多,只要牢牢记住,谨言慎行就行了。四姑娘八成快要启程去家庙了,忍冬,你去把咱们从南边带过来的莲心茶和粟玉凉垫给四姑娘送过去,就说天热,我身子重,不方便过去送她,让她好好珍重。”

    忍冬迟疑了一下道:“少nǎinǎi,我瞧着夫人的意思很是瞧不上四姑娘的,您这样”

    贞娘微微一笑:“我越是心怀坦荡,母亲才会没有疑虑,四姑娘的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忍冬笑道:“奴婢明白了!”

    忍冬到了茜玥屋子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二姑娘茜柔也在,穿着水粉sè折枝芙蓉花的湖绸衫子,亭亭玉立的站在花厅里,因为是嫡出的小姐,夫人侯爷分外钟爱,茜柔本人也端庄持重,侯府中人对这位二姑娘十分敬畏,几个丫鬟和嬷嬷都躬身站立听着茜柔的吩咐:“四妹妹才经历的姨娘新丧,身子不好,你们要多多留神着,有什么不对的,马上回府来禀报,吃的也不能净素,她年纪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几个嬷嬷不住答应着,立在旁边的茜玥仍然是一副茫然的样子,眼睛直勾勾的,似乎对外面的一切都感受不到似的。

    茜柔看到她的样子,心里难过,过来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四妹妹,你”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却掉了下来。

    茜玥仍然木然的看着她,也不吭声。

    一个眼尖的嬷嬷见到忍冬,忙招呼:“哎呦,忍冬姑娘来了!”

    忍冬忙上前给茜柔和茜玥见礼:“奴婢给两位姑娘请安。”

    茜柔忙笑道:“是忍冬姐姐啊,快请起。”

    忍冬挥挥手,身后两个小丫头将两包东西放到桌子上,忍冬道:“我们nǎinǎi听说陈姨娘去了,四姑娘要去庙里守孝,特意让我送了些江南的莲心茶和粟玉凉垫来,说天气太热,她自个身子重,不方便过来给四姑娘送行,请四姑娘珍重!”

    茜玥木然的道谢,身后的ru母周嬷嬷过来收了东西低声道:“我们姑娘心情不好,身子也弱,马上就要上路了,怕是不能亲自去给少nǎinǎi道谢了,烦请姑娘回禀少nǎinǎi,我们姑娘多谢她的心意,等守孝回来,再好好去给少nǎinǎi道谢!”

    忍冬优雅的回礼:“周嬷嬷客气了,奴婢一定将姑娘的心意带到。”

    不一会,外院小厮传话进来,车已经备好了,请四姑娘上路。

    茜柔看着一群婆子丫鬟簇拥着茜玥离去,低低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莲心茶清火,凉垫静心,看来,我这位嫂子真是个妙人啊!”

    京城的七月,炎热干燥,在江南湿热的气候里待的习惯了,这会还真有些不适应,贞娘怀孕初期没有什么妊娠反应,此刻因为天气炎热反而有了许多不舒服,每天都不思饮食,勉强吃一些进去,不一会也会吐出来,脚踝肿的馒头一般,不到半个月,就瘦了许多,黎氏和杜石头急的团团转,府医出了几个方子都没什么用,急的黎氏催着温绍卿去请了太医来,可太医也没有太好的方法,只说天气太闷热了,贞娘乍从江南过来,有些水土不服罢了,等天气凉一些就会好了,黎氏气的将茶碗摔在地上:“不过半个月人就折腾成这样了,要是等上了秋,媳妇还指不定折腾成什么样呢!不行,让管事给我出去打听你,咱们京城里最好的妇科大夫·······”

    贞娘恹恹的躺在炕上,虚弱的道:“母亲,我没事,就是反应重些,可能也是因为天气太热了,等我适应适应就好了······”

    温栎恒看着妻子惨白的面sè,心里拧着劲的疼,忽然一咬牙,转身冲了出去,不过半ri居然拉了一车冰回来,黎氏吓了一跳,今年京城格外炎热,这冰的价格也就极高,侯府虽然也买了一些,可毕竟这东西如今贵的有些离谱,一车冰差不多要上千两银子,不是殷商巨贾或王公贵族,哪里买得起。侯府毕竟不是那种百年传承的贵族门阀,底子薄了些,人情来往又多,还真买不起冰。

    黎氏见儿子一下子拉回一车冰,忙拉住他问是哪买的?温栎恒一面指挥人将冰放在自己和母亲的屋子中,一面不在意的道:“买的,我让我铺子里的掌柜给我找的人,买了一车,价格也不算贵,一千一百两,我给了那人五根金条,他答应给咱们送半个月冰。”

    黎氏静默了片刻,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其实儿子回来这段ri子她仔细的问了,儿子的养父家确实很富有,在山东有庄子,在京城有铺子,儿媳妇还有酒楼,这小俩口的身家十分殷实,回来没几ri,贞娘就跟她私下提出自己的院子下人吃穿都他们自己出,不用府里出,黎氏先前不乐意,可贞娘再三恳求,说自己和相公都有铺子,每年进手的银子十分丰厚,自己舅舅还给了两人一大笔银子,过个三两辈子都够了,侯府虽然也有许多产业,可毕竟要养着的人多,人面上许多人情来往需要,两个妹妹又要嫁人,冷不丁两口子带着一大拨人住进来,银子上不免要拮据些,贞娘说的很恳切:“我们既然有银子,怎么还能看着母亲为难?母亲,说到底,您是当家主母,也是宗妇,不仅族人瞧着,府里下人瞧着,连父亲也瞧着,要一碗水端平,可不是容易的事,如今我和相公回来,不只有多少人看着,有那私心龌龊的,还指不定怎么寻思呢!”

    黎氏思忖了半晌,觉得贞娘说的也有道理,本来她已经给两个女儿准备好了许多嫁妆,可温栎恒回来,自己就琢磨着要挪出一些来给未来的孙儿留着,加上贞娘和温栎恒新开了院子,下人多了许多,嚼用和用度自然就要多了,黎氏心疼儿子,存了补偿的心理,很不能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儿子,无论是吃穿用度,都把最好的送到儿子那去,一来二去,总有些下人有微词,她手上的账面也确实有些拮据。儿媳妇心思玲珑,看出来自己的为难,居然提出来自己的院子所有用度都由自己出,就等于两口子单过了,黎氏心里哪里肯?

    她兢兢业业打理侯府近二十年,为了什么?先前是为了侯爷为了女儿,可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儿子才是自己的,没找到温栎恒之前,她几乎死心的将温非凡放在身边养着,想着就是将来将侯府给了温非凡都不会给常氏,如今儿子回来了,她就如同有了新的希望,每ri都觉得jing神抖擞。这个侯府,这个爵位,必须是她儿子的,也只能是恒儿的!

    贞娘自然看得出黎氏的心思,微微一笑,安静的道:“母亲,可曾听过一个道理,越想要攥在手心里,就越要松手才行,否则,便如手握流沙,攥的越紧,失去的越多。”她意味深长的拉着黎氏的手道:“母亲的心意,我明白,正是明白,媳妇才觉得我们避嫌些,别人的心思才能放正些,母亲也不至于在父亲面前为难,是不是?”

    黎氏沉思了片刻,就明白了贞娘的意思,眼眶一红,拉着贞娘的手半晌才说:“你这孩子啊,我们恒儿真是个有福气的,摊上你这样的好媳妇·······”

    后来刘嬷嬷问起怎么能让贞娘两口子单过,黎氏叹了口气道:“这孩子的心思玲珑,我什么都不说,她也能看明白,其实这段ri子侯爷提过几次了,让我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些,不要因为恒儿回来了,就什么都可着他来。我也知道,那起子小人都怕我把整个侯府给了恒了,惦记着公中这点子银子呢,二房和三房和咱们合伙开的铺子,每年的进项都在我手上,他们能不惦记?底下人那些人调三斡四的那点子心思,我能不明白?侯爷虽说也疼恒儿,可毕竟一大家子人都看着呢,不能做的太过分了,可我,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我欠了他十多年,想多补偿点他,这是我这做娘的心疼啊,可贞娘这孩子啊,虽说出身不高,却是个有心胸的,她要将院子分出去单过,就是不想让我为难,也是想让我和侯爷在所有人面前有脸面,他们两口子都是大气的人,每年庄子上的出息和铺子里的进项差不多跟咱们侯府持平,人家还真不差咱们这点小钱·······”

    话中虽然有些酸涩,可黎氏的表情十分欣慰,眼神中甚至有些身为母亲的骄傲。

    儿媳妇的意思她明白,这些小钱上面计较太多反而让人反感,大气、大度的高姿态才能让侯爷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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