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陆大人的说法,这背后的势力怕是深不可测啊,他们意在毁我神州,断我国祚!此事确实应该由皇上亲自处置。那么官粮盗卖一案呢?”



    “官粮盗卖一案,应该是我们内部官吏与不法粮商精心合谋所为。贺太守,还记得当初粮道的贪官污吏一日之间被人毒杀之事么?”



    “这岂能不记得,每每想起此事,本官都是捶胸顿足。他竟然趁楚州大乱之时,我们无暇他顾之时指使狱厨下毒,不仅仅毒杀了粮道贪官污吏,更是毒杀了狱中七十多名狱卒,实为丧尽天良。”



    “此案发生之后,我就怀疑在我楚州官吏之中尚有未落网之余孽。此人隐藏极深,无人知道其身份。就连粮道上下官吏,都只是知道了他叫幽灵庄主的身份。



    从肖延年之死之后,盗卖官粮一案的线索就几乎断绝,给我们破获此案带来不小的难度。不过好在人间有正道,天意不会助纣为虐。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时,当初侥幸活得性命的一个小女孩清醒了过来。我们从杀害皓月身上的剑伤入手,终于破获了对方的武功。从而顺藤摸瓜,找到了南明剑派的掌门张之洞。



    随后,我们立刻将张之洞缉拿审问,得知张之洞正是官粮盗卖一案中的主谋之一。但可惜,张之洞尚未来得及交代,他再一次被人灭口了。”



    “又一次?”贺行之端起的茶杯停了下来,“这种事,怎么会发生第二次?”



    “因为这个隐藏在官场之中的黑手,其布局及其庞大。不仅仅对官场如臂挥指,就连收押所的一个小小杂役都愿意为他舍命。此人之谋算,令人发指。



    因此我就断定,此人不仅仅是位高权重,而且还是德高望重。”



    陆笙说这话,贺行之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在楚州,能称得上位高权重的有几个?而在位高权重这个称谓上再加上德高望重。贺行之不得不想到自己……



    看着陆笙闪烁的眼眸,贺行之轻轻的放下茶杯,“陆大人怀疑老夫?”



    “不敢!怀疑,总是需要证据的。而我手中却没有半点证据,无论怀疑谁没有证据就做不得数。



    但在这时,我们查抄南明剑派那里又有了收获。从南明剑派手中,我们查抄了大量的脏银,而同时,我们还发现了一封异常的信。



    写信之人是要约张之洞一会,写信的时间是今年的五月,信件的落款,是一个叫哲的人。



    写信的时间刚巧在盗卖官粮之前,这个时间点让我不得不怀疑,他们这次会面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就是谋划怎么盗卖官银?



    以此作为线索,玄天府立刻调查这个写信之人是何人?后来查出,这个哲,应该是江哲。江哲,是张之洞的师兄,当年不仅仅武功卓越而且还饱读诗书。”



    “陆大人的意思是,这个江哲就是隐藏在我楚州官场中的黑手?”



    “不错!因为在二十五年前,江哲就传出与师门不和叛出师门,之后是生是死再无音讯。以此作为线索,我们兵分两路查了江湖和官场。



    在楚州大小官员之中,楚州籍的官员共有十七个,而在二十五年后推十年间出仕的官员,楚州有八个。其中,多数都是七品八品官吏,位居高位的却只有一个。”



    说到这里,贺行之的脸色猛地一变,瞬间转过头惊诧的看着吕向阳。



    吕向阳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讽刺的微笑,贺行之眼眸精芒闪动,最终摇了摇头,“不可能……”



    “我是成华二十一年科举进士,现在也是位居楚州道台高位。陆大人说的两点,倒是和本官很像啊……陆大人莫非在说,那个盗卖官粮的幕后黑手,是本官么?”吕向阳轻轻的放下笔,淡淡的问道。



    “陆大人,你刚才可是自己都说了,任何怀疑,都是要有证据衬托的,没有证据可千万不能乱说。



    而且吕大人为官这么多年,清廉如水有口皆碑,要说他有什么缺点,大家还能说出一二三,但要说他盗卖官粮贪污受贿?你问问楚州有谁信?”



    “太守大人不信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也不信。不过……很不巧,我们在南湖府找到了江哲的下落……”



    “哦?这么说那个江哲已经落网了?”贺行之松了一口气问道。



    陆笙摇了摇头,“二十五年前,江哲叛出师门坠入江中。也许是他命不该绝,那天连夜暴雨,江水暴涨,他随着江流到了南湖府的江岸边,被江边的百姓救下。



    而江哲,也成功的在那里住了下来。没过上两年,江哲就带着当年救下他的一家人离开了,二十多年从未回去过。



    二十年了,见过江哲的人要么已经去世,要么已经记不住了。只知道村里曾经有一个江哲但他是谁,去了哪里却无人知晓。



    但真是造化弄人,就在那个村子里,我找到了一个奇人。此人端是奇异,一个年过九十岁,做了一辈子媒婆的老婆婆……”



    陆笙说到这里,眼神看向吕向阳。而听到陆笙话的吕向阳,脸色却猛然间的变了。阴沉的脸上,露出了错愕,不信还有深深的惋惜。



    “一个年过九十的老婆婆?有何奇异之处?”贺行之倒是被陆笙的话吸引了,连忙好奇的问道。



    “这个老婆婆年纪越大脑袋反而越是清醒,她不仅仅记得二十年前的事情,她还记得很多事情。



    当年江哲被捞起来她都历历在目,后来江哲娶了成家的闺女也是她做的媒。所以,如果吕大人就是江哲,想来应该瞒不过去的吧?吕大人,要我继续说么?”



    贺行之们的一怔,僵硬的转过头,满脸错愕的看着吕向阳,“这不可能!陆大人,你搞错了吧?怎么又是吕大人了?你刚才不是说幕后黑手就是江哲么?”



    “江哲就是吕向阳,吕向阳就是江哲!”陆笙凝重的站起身,一身气势喷涌而出。



    “这……怎么会?吕大人是京城人士啊……他怎么可能是江哲……”



    “籍贯是可以改的,要改头换面换一个籍贯轻而易举。但是,这张脸却是不能改的。就算吕大人不承认,说九十岁的老婆婆不能做呈堂证供,那么吕夫人呢?



    吕夫人自幼长在南湖府,想来还有很多童年故知,应该有不少人能认出吕夫人的。而且,吕大人,你这三年丁忧也并不是在京城,你一直在楚州,这三年,你一直住在成家祖坟之中。



    三年前去世的也不是你的老母,而是你的岳母,你给你的岳母盖了一座巨大的幽灵山庄。你,就是幽灵庄主。”



    陆笙的话,仿佛一道响雷砸在贺行之的头顶之上,看着脸上带着诡异笑容的吕向阳,贺行之不敢相信。



    方才还想着要举荐吕向阳继任楚州太守,可是……怎么就突然之间,什么都变了呢?



    “那么……陆大人是不是已经找到了我藏的那些私房钱了?”



    吕向阳缓缓的坐直身体,默默的抬起头平视着陆笙。而吕向阳这么开口说话,也瞬间击溃了贺行之所有为其开脱的言辞。



    “你是指那一千二百块金砖么?”



    “果然……”吕向阳轻笑一声。



    “耀之?真的是你?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不是傻?放着大好的前途……你为何要做这等事?”



    “为何?财帛动人心嘛……”吕向阳笑了,笑的跟阳光下的少年一般坦然。



    但凡贪官污吏,皆是因为财帛动人心。钱啊,这可是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让磨推鬼阿。只要有钱,就可以得到一切想要的,为了钱,有什么为何?



    但是,财帛动人心这个理由却在吕向阳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如果是因为在这十多年间吕向阳渐渐的堕落,慢慢的被腐蚀还好。



    但是,吕向阳的生活一成不变啊。他的日子依旧清贫,他从不享受,从不好女色……他要钱何用?



    他没有子女,没有亲人,只有和自己的妻子相依为命。他应该无欲无求,他图什么?



    突然间就变贪了?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如此惊天大案?



    别说贺行之不信,就是陆笙也不信。



    “我想,吕大人是看不过楚州的新政吧?”陆笙轻声一叹。



    “恰恰相反!”吕向阳诡异一笑,“贺太守和陆大人的新政在下推崇备至,甚至你们的新政每一步举措,我都记录下来反复推敲。



    你们的新政,就像是一面镜子,将我一生引以为傲的新政照的丑陋不堪让我无法直视。



    幼年时,我曾想仗剑天涯。我以为这个世界是充满阳光的,江湖是绚丽动人的。可是我没想到,在我心中我视之如父的师傅,用剑告诉我,这个江湖是黑的。



    我从未想过要争夺过掌门之位,师傅愿意将掌门传授给谁就是谁。但是……为什么……就是因为我的名气太大光芒太盛我就该死?我的死,就是为了给师弟铺平道路么?



    那一夜,我重伤,坠入江中。一身武功,废了九成。



    江湖离我渐去渐远,我还有庙堂可去。我发奋读书,废寝忘食。两年之后,我一举高中风光得意。



    但为什么,官场也是黑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但朝堂上下,地方左右,何人尽责职守?都是在捞钱,捞钱,捞钱……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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