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科举改革

    吕公著说道:“如今吏部范纯仁新进,工部苏颂不可更易,礼部暂时空缺,我觉得太皇太后有些属意大苏。”

    “如今李常去了户部,原户部尚书曾布就得调整,我的意思是,让他充任刑部?”

    司马光说道:“曾布没有做过提刑吧?”

    吕公著说道:“兵部就更不合适。”

    司马光说道:“既然如此,那不能外放?”

    吕公著叹了口气:“君实,曾布之前虽然以附从安石入朝,但是之后提举三司时因反对市易,与吕嘉问闹翻,便去了两浙,苏明润让他料理铜政,又在宁夏做了一路转运使。”

    “如今章惇守制,吕惠卿、蔡确、邢恕诸人已然不可起复。如无故再去曾布,太皇太后兼用人才之策就得落空,明润那边也不会同意。”

    “明润给我私下说过,曾布举刑部,总不会比李常举户部来得差,你觉得这话没有所指吗?”

    司马光皱眉道:“那让苏颂去礼部,曾布举工部呢?子瞻进拔太速,非驾驭人才之道。而且子瞻疏放,置于翰林已经是到顶,一部尚书,无论资历才干都有不足。”

    吕公著想了一下:“明润也提出过担忧,他说子瞻最好先在馆阁做一任,然后放到外路再干干。”

    “子瞻一年已经四迁,的确是过速了。”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举苏颂入礼部,曾布入工部,看看太皇太后的意思再说?”

    司马光道:“你把让子瞻入经筵的意思也跟太皇太后讲讲,馆阁清贵,可以兼顾。”

    吕公著点了点头:“君实,国事尚繁,你要好好将养啊。”

    司马光说道:“老朽残躯,阻后进之路,实在惭愧,然四患未除,终不瞑目。”

    ……

    乙卯,程颐上疏曰:“今讲读官共五人,四人皆兼要职,独臣不领别官,近差修国子监条例,是亦兼也,乃无一人专职辅导者。”

    “执政之意,盖惜人材,不欲使之闲尔,又以为虽兼它职,不妨讲读,此尤不思之甚也。”

    “今诸臣所兼皆要官,若未能遽罢,且乞免臣修国子监条例,俾臣夙夜精思竭诚,专在辅导。”

    这篇上书很有意思,程颐要求,负责皇帝教育的师长必须是专职。

    赵煦都吓坏了,又写信给苏油告状,这死老头要使坏,司徒怎么办?

    苏油觉得好笑,回信告诉赵顼:

    首先太皇太后对理工已经很重视,其次程夫子对理工一窍不通。

    因此这道奏章等于白写,陛下你别怕,相信很快就会有出头鸟怼他。

    结果等来的出头鸟让苏油好郁闷。

    不是别人,正是苏轼。

    苏轼已经入经筵,立刻上书反对,皇帝学习任务是通义理,明实务,体民生,又不是为了考状元。

    那么不好意思,如果只靠冬烘先生来负责皇帝的教育,就算将皇帝教育成精通章典义理的牛人,对国家就一定有益吗?

    别忘了王莽可也是学问精深,但是在国政上一塌糊涂;

    刘邦虽然不文,可是日日实务经手,最后也成了开创有汉数百年基业的君主。

    因此皇帝的师长恰恰不能全职,教导皇帝的教师,一方面要道德醇厚,另一方面也要精通实务,最好还文章义理皆通,最好还要数理史哲全会,甚至还要和蔼可亲循循善诱,这才是上上之选。

    某人要专职是可以的,但是如果别人兼职都能干得比某人专职还好,那么用这个理由剥夺人家的兼职,是不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所以程颐所说的那种教师,是在实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要求最低的底线而已,不过我大宋如今没有更好的选择吗?

    嗯……

    苏家人出手,逻辑分明辞不可夺。

    但是苏油好气哦,嗯你个头嗯,这跟点名有什么区别?

    手心手背都是肉,司马光看了程颐的奏章,又看了苏轼的奏章,觉得还是大苏的肉厚一些,说得又在理,便没有理会程颐的请求。

    甲寅,诏:“放免内外市易钱并坊场净利钱。”

    又诏:“已前积欠免役钱,与减放一半。”

    苏轼代表详定役法所上书:“乞下诸路,除衙前外,诸色役人只依见用人数定差。官户、僧道、寺观、单丁、女户,出钱助役指挥勿行。”

    役法虽然还没有完全定议,但是有些事情却不是不可以先做,苏轼的意思是立即实施宽免,将诸路免役钱里应该减免的那部分先行减掉,不用等着役法的最后出台。

    诏从之。

    壬戌,诏:“侍从、御史、国子司业各举经明行修可为学官者二人。”

    这是大宋元祐刷新的另一件大事儿——科举改革。

    司马光上书:“取士之道,当以德行为先,文学为后;就文学之中,又当以经术为先,辞采为后。”

    “为今日计,莫若依先朝成法,合明经、进士为一科,立《周易》、《尚书》、《毛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孝经》、《论语》为九经,令天下学官依注疏讲说,学者博观诸家,自择短长,各从所好。”

    “《春秋》止用《左氏传》,其公羊、穀梁、陆淳等说,并为诸家。《孟子》止为诸子,更不试大义,应举者听自占。习三经以上,多少随意,皆须习《孝经》、《论语》。”

    范纯仁看望司马光的时候,司马光将奏稿给他看,范纯仁劝道:“《孟子》恐怕不可轻。且朝廷欲求众人之长,而元宰先之,似非明夷莅众之义。”

    “不若清心以俟众论,可者从之,不可者更俟诸贤议之,如此则逸而易成,有害亦可改矣。”

    意思是说做老大的就不应当事事先出头,应当让大家先发表意见,然后再召集讨论,这样才能得到大多数人的同意,有不恰当的地方也有机会在讨论过程中及时改正。

    关于役法的大讨论正搞得如火如荼,从如今的舆意来看,大多数州县都认为,如果朝廷能够“罢宽剩”,免役法是完全可以推行的。

    就连河北两路都认为,如果朝廷能够主动承担起那些靠州县无法独立承担的差役,剩下的部分,地方上也可以解决。

    因此司马光也接受了教训,同意了范纯仁的建议,科举改革的问题,先讨论。

    讨论的好处立刻就显现了出来,庚寅,苏辙上书:“礼部欲复诗赋,司马光乞以《九经》取士,二议并未施行。乞先降指挥,明言来年科场一切如旧,但所对经义兼取注疏及诸家议论,不专用王氏之学,仍罢律义,然后徐议,更未为晚也。”

    苏辙指出了政策持续性的问题,之前士子们一直在以三经新义为考试教辅,如果突然要更张,你让考生们怎么办?

    现在已是四月,九月就要举试,翻年就要礼部试,因此这一届考试还是得依从老规矩,要改也该等到下一届再改。

    司马光见到苏辙的上书,不禁大感侥幸,范纯仁的做法是正确的,要是真按照自己的做法来,必然会触犯天下读书人的利益,到时候就是一场大风暴。

    而苏油也给司马光去了封信,孟子的地位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因此《孟子》一书的地位当然也应该发生变化,否则成了什么了?

    孟子只有一本《孟子》,只抬人不抬书,这不是名实不符吗?

    在今天的大宋,《孟子》,代表的是人本主义,而且是王安石首倡。所以苏油当然要大力鼓吹和捍卫。

    司马光自己其实也是两可之间,加上吕公著也劝道,反正都是必读必考之书,将之作为大义考条,和考生自行摘录论据,这特么不就是填空题和申论题一起出,与不填空只申论的区别?

    申论这么难的都可以引用,那加几道填空在卷中,又有啥大不了的呢?

    最终《孟子》的地位保住了。

    夏,四月,壬辰,以旱虑囚,诸路旱伤,蠲其租。

    诏提点刑狱司、折冲府司指挥逐县令佐,体量乡村人户有阙食者,一面申知上司及本州,更不候回报,即将本县义仓及常平仓米谷直行赈济。

    夏秋成熟,令随税送纳,毋得收息。

    令佐有能用心存恤,民不流移者,优与酬奖;否则检察司取勘闻奏。

    苏油最近很舒心,司马光终于听进去了意见,这些日子堪称“从善如流”。

    而朝廷对于此次灾伤的举措,也算是相当到位,可谓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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