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客厅里的开门声,成默睁开了眼睛,简陋的房间里没有窗帘,明晃晃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他虚了下眼睛,抬手遮住了刺目的光线。虽然昨天夜里为了制作特调的可乐“怪物与月光”,直到凌晨才睡觉,但成默的神经一直保持着紧张状态,略微有响动就醒了过来。

    海勒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清晰,成默的眼睛也适应了强烈的光照,他放下手扭头看了眼身侧,雅典娜早已经不在,很奇怪的是雅典娜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的大脑里却没有印象,就像是潜意识已经默认雅典娜属于完全安全的角色,不会触发安全机制的保护。

    成默看着雅典娜凌乱的床铺,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天夜里的场景,他起身的同时自我解嘲的冷笑道:“这么认真干什么?”

    “雷克茨卡大叔,您醒来啦!”

    成默心中的感慨还未尽,就看到海勒从客厅心急火燎的走到了门边。

    “醒来了。”见海勒语调急切,表情里又浮着忐忑,成默就知道他们决定让雅典娜给阿扎尔医生做手术了,于是他说道,“是要手术了吧!我现在就起来。”

    “不急,不急!您睡好了么?没睡好的话,就再睡一会!”海勒言不由衷的说。

    成默当然清楚这决定不是向来娇蛮的海勒会说出来的话,心中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呢?”

    海勒笑了一下说:“温蒂医生叮嘱过,必须等您睡好了才能叫您过去。”

    成默有些意外从来不曾关心人的雅典娜,竟然还会关心他,稍稍愣了一下,心中泛起了微甜,“差不多了。你在门口稍微等我一下,我洗完脸刷完牙,就去医院。”

    海勒应了声“好”,走出了房间。成默赶紧起床。等洗漱完毕,就和海勒直奔医院。进入医院时,发现位于二楼手术室那侧,已经完全被清空,没了躺在走廊上的病人,也没了忙碌穿梭的护士,但多了不少手持冲锋枪的卫兵。成默忍不住暗自揣测这些卫兵到底是为了维护秩序,还是为了防止他们手术失败所以逃走。

    在快要到达手术室准备室时,等候多时的塔梅尔大校拦住了成默和海勒,他叫海勒先去院长室等待之后,便摘下了墨镜,凝视着成默语气严肃说道:“雷克茨卡先生,我想不需要我多说,您也应该猜到了海勒的父亲是什么身份了。”

    成默瞟了眼塔梅尔大校身后握着冲锋枪的保镖,不动声色的回答道:“不管海勒的父亲是什么身份,在我们眼中他都是一个病患,我们的任务是做好这台手术,治好他.....”

    “那样最好。”塔梅尔大校点了点头,“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在手术设备不齐全的情况下动刀,是你们的主动要求的,这说明你们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所以千万不要在事后说出了什么意外,手术失败了......”他停顿了一下,冷声警告,“我敢保证后果是你们承担不起的。”

    毫无疑问这是塔梅尔大校**裸的拿他们的生命做威胁,成默自然是相信雅典娜的水平,一点也客气的说道:“我们能保证手术一定会成功,但也希望你们不要食言,马上送我们去大马士革,要不然这个后果也是你们酷儿德人承担不起的。”

    成默针锋相对,塔梅尔大校却一点也不以为然,依旧板着脸说道:“只要手术成功一切都说,我们酷儿德人有恩报恩,当然,有仇......”

    塔梅尔大校的话还没有说完,雅典娜就从忽然间从准备室里走了出来,她面无表情的朝着站在走廊中间的成默和塔梅尔大校走了过来。听见脚步声的两个人都扭头看向了雅典娜,而在她的背后有好几个医生正探头探脑的窥视。

    雅典娜的脚步看似不疾不徐,速度却奇快,转瞬就到了成默和塔梅尔大校身侧。

    看到雅典娜冷着脸越过两个守卫,塔梅尔大校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威压,气氛陡然间变得凝滞,就连呼吸都因此而不畅。塔梅尔心中对不好打交道的雅典娜一直都存有更多敬畏,也可能是不想影响雅典娜动手术时的心情,此时便显得有些心虚,他连忙转身问道:“温蒂医生,有什么事情吗?”

    雅典娜一言不发,闪电般的抬脚,穿着牛仔裤的大长腿高高撩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蹬在了塔梅尔大校的下巴处。

    塔梅尔大校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任何躲避的动作都没有做,就连成默都只看见一道镰刀般的虚影,只听见先是“咔嚓”一声,接着是“嘭”的一声巨响,塔梅尔大校那不太高大强壮的身体就砸在了走廊的中央。

    塔梅尔大校呻吟着捂住了满口鲜血的嘴,雅典娜却抬起穿着低帮皮靴的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冷冷的说道:“按照刀片型号分,手术刀一共有二十六种,说看看你喜欢哪一种?”

    塔梅尔大校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被雅典娜踩在了捂着嘴的手背上,也不知道挣扎,只是下意识的发出了支支吾吾的声音,像是在问“你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两个卫兵才举枪对准了雅典娜,但雅典娜无视那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居高临下俯瞰着塔梅尔大校冷声说:“上一个威胁我的人,我给他推荐了24号手术刀,那是专门用来切开皮肤、肌肉、骨膜等组织的刀,我在没有给他打麻醉的情况下,剥掉了他的面部皮肤,给他做了自体皮肤移植手术.....只是很可惜他没有等到手术完成的时候就死了.....”

    雅典娜说得轻描淡写,可就连成默都忍不住心里发颤,这时他才记起雅典娜看起来一副冰清玉洁仙姿玉貌的神仙模样,实际却是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不对,应该是冷血龙人,只是旁人很容易因为她的相貌,而忘记她冷酷无情的本心,这一点,就连成默也不能免俗。

    成默相信雅典娜真有可能杀死塔梅尔大校,一边示意让塔梅尔大校叫两个守卫放下枪,一边替塔梅尔大校开脱,“温蒂,我刚才和塔梅尔大校只是属于开场垃圾话环节,就像体育比赛开赛之前,大家互相威胁,表示一下对事件或者对方的重视,没有太过直接的恶意......”

    塔梅尔大校看懂了成默的手势,他想起了昨天在餐厅发生的那一幕,当海勒举起枪时,眼前的这个女人同样毫无惧色,只是轻轻挥手,就射出了一枚餐刀,把海勒的那把“沙漠勇士”钉在了枪上,事后他曾经和好几个人一起研究过餐刀和枪,结论就是:那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餐刀和一把普通的“沙漠勇士”而已,想要用餐刀扎破枪,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

    眼下对于这一点,他感受的愈发明显,踩着他的头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神祇的巨像,又或者力大无穷的怪兽......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挥动左手,叫手下赶紧把枪放下。

    塔梅尔大校放弃抵抗的姿态,让事态没有升级,成默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雅典娜也挪开了锃亮的黑色小皮鞋,像是巨龙放开了脚下的猎物,她居高临下俯瞰着塔梅尔大校,冷冷的说道:“不会有第三次。”

    “不,不,温蒂医生,我不是在威胁你们。”塔梅尔大校语调含糊,他撑着水磨石地板起身,吐出了一口鲜血和两颗门牙,“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如果说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现在说停下还来得及,我们可以等设备来了再动刀.....”

    雅典娜没有理会塔梅尔大校的辩解,转身向着手术准备室走去。

    成默瞥了眼雅典娜的背影,也不知道心中是甜还是苦,甜的是雅典娜的可靠,苦的是雅典娜肆意妄为,不过是件一揭就过的小事,差点发展成了大矛盾。虽然没有酿成前功尽弃的惨剧,他也得平复一下塔梅尔大校心中可能滋生的不满。

    他冲着坐在地上的塔梅尔大校友善的伸出了手,将对方拉了起来,“没必要等。”顿了一下,他又注视着塔梅尔大校低声说,“请理解温蒂医生,你们不清楚她的地位,也不知道请她做一次手术需要花大的代价!她的医术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塔梅尔大校抹了抹嘴边的血迹,又看了看手掌中的门牙,脸上凶悍的表情一闪而逝,他一脸平静的说道:“只要手术成功,你和温蒂医生就是我们酷儿德人最尊贵的客人,酷儿德人对于尊贵的客人,向来不会吝啬付出报酬,不要说送你们去大马士革了!就算你们要去天涯海角,我们踏平火狱,都会为你做到。”

    成默捕捉到了塔梅尔大校的心理变化,他觉得雅典娜这样做也不全是负面作用,起码能让塔梅尔大校认识到他们是谈判桌上对等的双方,而不是一方任由另一方开价。不过雅典娜唱了红脸,成默就必须唱白脸,于是他诚挚的说道:“塔梅尔大校,真的不要心存怨恨。相信我,她能给你们两次机会,是你们的幸运,她愿意出手救你们的首领,更是你们的幸运.....这个世界上就连天选者都能存在,有些人真就是神,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塔梅尔大校干笑了两声。

    成默拍了拍塔梅尔大校的肩膀,“你赶紧去口腔科检查看看,早点的话,牙齿还能修复过来,至于手术你不用担心,你们首领的命对我们来说不会比普通人的命更重要。”塔梅尔大校意味深长的说道:“那我就等着手术成功的消息了。”

    成默没有再多说什么,抽动嘴角,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径直向手术准备室走去。

    等成默走进手术准备室,塔梅尔大校低声问赶过来的院长,“你们在手术准备室能听见我和雷克茨卡先生在走廊里的对话?”

    院长摇了摇头,“听不见。温蒂医生一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刚才突然就站了起来,朝门外走,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塔梅尔大校凝望着手术准备室点了点头,心想:“他们究竟是什么人?难道真是那些鬼神莫测的天选者?如果是的话,当初不应该跟我们来基地才对!不管怎么说,眼下守卫医院的兵力都完全不够,我得调更多的人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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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准备室里,目睹了一切的医生们噤若寒蝉,他们坐在门边的一小块区域正襟危坐连话都不敢说,而雅典娜一个人坐在靠近窗户的沙发上发呆。

    当成默走到一旁时,雅典娜的眼眸才重新聚焦,她站了起来,扫了眼坐在门边的医生,淡淡的说道:“准备手术,麻醉师先建立静脉通道。”

    已经穿好手术服的医生们相当听话,立刻起身离开了手术准备室。雅典娜则看向了茶几上两套叠好的手术服,问道:“会穿吗?”

    成默摇头,他粗通医理,却不是真正的医生。

    “那我先帮你洗手。”雅典娜走向了洗手台。

    成默紧跟着雅典娜,两人并排在水槽前站定。雅典娜拧开水龙头,随即站到了成默的背后。他从镜子里看到雅典娜靠了过来,瞬间那丰盈的如水的压迫感从背部传递到了大脑,他的身体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手就被雅典娜那双冰凉手给握住。

    手术准备室里静谧异常,只有流水冲刷着洗手盆的“哗哗”声在响。雅典娜将成默的手扯到了水龙头下冲了一下,接着按了一团洗手液,开始从成默的手指细心的搓揉起来。莫名的成默就想起了《人鬼情未了》里面最经典的玩泥巴的场景。他低头注视着雅典娜那如白玉青葱般修长纤细的手指,在泡沫间和自己的手指纠缠摩挲,一股令人心悸的电流蔓延遍全身,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场合和情形,他却感觉到了令人沉醉的旖旎。

    这种没有太多暧昧情愫的旖旎像极了自己在下雨天趴在玻璃窗上细心的品味世界。

    成默喜欢下雨。

    在下雨的时候,时间会进入一种诡异的状态,安静和缓慢成为了主旋律,偶尔也会跳出几个急促的音符以朦胧的姿态穿过雨幕,这与和缓的世界氛围形成了奇妙的反差,时间被分成了无数个轻重缓急的段落,他们糅杂在了一起,组成了滴滴答答的人间曲目。

    成默不想让自己的想象力太过泛滥,因此闭上了眼睛,低声说,“还得谢谢你特意叮嘱海勒让我睡好。”

    “我只是为了手术的成功率着想。”

    雅典娜那口纯正的伦敦腔英语像一首阴雨连绵的歌,让人只想躲进温暖的被窝,慵懒的睡一个好觉。

    “那我就谢谢你每次在我被威胁的时候,都会站出来帮助我。”

    “打狗也得看主人。”

    雅典娜的话堵得成默郁闷了半晌,“不是说好的是伙伴吗?怎么变成狗了?”

    “狗不就是人类最好的伙伴?”

    成默彻底的无语,面对雅典娜犀利到有些过分的言语,他不太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要换个人,他肯定就反唇相讥了,可是雅典娜的话,他真有些词穷,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算得体的回敬。成默沉默了下去,他莫名觉得有些受伤。

    直到“哗哗”的水声被划上了休止符,他才重新睁开眼睛,雅典娜那双凝脂柔荑跃入眼帘,正拿着无菌毛巾细心的擦拭着他手指间的缝隙。

    “在乙醇里浸泡五分钟。”雅典娜说。

    成默没有回答,没有点头,一切过的太快了,快到都还没有来得及辨认出内心真实的感触,他又想起了初中时的那段暗恋,大概就是这样在难过与平静之间的纠结心情。

    五分钟之后,成默回到了茶几边,雅典娜从茶几上拿起手术服,先找到了衣领,再辨认出内外面,接着要成默举起双手,她则举起手术服从里侧让成默的双手插入袖口内。随后雅典娜绕到了成默的身后帮忙把领部和背部的系带系好。

    “转圈。”雅典娜轻声说。

    成默听话的雅典娜怀里旋转了360度,手术衣的的前腰带就被系紧。他闻着雅典娜身上好闻的淡淡冷香,心道:“怎么会穿个手术服,都穿出了舞蹈的感觉。”

    “现在你帮我穿手术服。”雅典娜扭身拿起另一套手术服,轻车熟路的套在身上,成默挪步到雅典娜的身后,盯着她雪白的鹅颈,小心翼翼的帮她把系带系好。轮到系腰带的时候,他却没有命令雅典娜转圈,而是自己拿着腰带围着雅典娜转了个圈。

    “戴好口罩和无菌手套就可以进手术室了。”雅典娜利落的戴好口罩和手套带着成默向门口走去,“等下一切听我指挥,我使用‘七罪宗’的时候,你千万要控制好,不要导致手术出现意外。”

    成默赌气似的没有说话。

    雅典娜扭头看了成默一眼。

    成默戴好口罩,冷淡的说道:“这不需要你叮嘱。”

    雅典娜回过头,继续向手术室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了令人坐立不安的沉闷,就像是闹别扭的小情侣,正在进行谁先开口谁就算输的冷战。

    两个人不言不语的进入手术室,四个医生站在手术台边,观察窗那边也站了好些人,至于患者阿扎尔医生已经进入了全麻状态,剃光了的脑袋也被固定在了一个支架上。

    在众人的注视中雅典娜淡定的走到了那颗像是卤蛋的脑袋旁,她先观察了一下头皮上画了切口的标记线,随后冷冷的说道:“麻醉师注射肌松药,注意观察麻醉机。”她抬起了右手,“二十二号大圆刀。”

    院长忙不迭的从托盘里拿起了二十二号手术刀,雅典娜却把手收了回去,头也不抬的说道,“让他给。”

    于是院长又把手术刀递给了成默,成默将二十二号手术刀放在雅典娜的手心,她便开始沿着头皮上黑色的线开始切开头皮,鲜红的血沿着刀锋行进的直线冒了出来,雅典娜的手稳若泰山,又快又准,就连画在脑袋上方框都没有切出来的线直。

    一众医生忍不住发生了低声的赞叹。

    雅典娜将手术刀递给了成默,“头皮夹。”

    成默则接过手术刀给了院长,又从院长手术拿过头皮夹给了雅典娜。雅典娜扒开肌肉,利落的用头皮夹把头皮固定好,阿扎尔医生的一片颅骨暴露在了空气中。

    院长忍不住说道:“我们这里只有手摇钻,没有电钻,要不将就用一下,大家轮流上,把颅骨钻开。”

    雅典娜根本就不理絮絮叨叨的院长,冷声说道:“七罪宗,10号刀。”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手术台旁的医生们一脸茫然,只有成默心领神会的变出了“七罪宗”,将“七罪宗”变成了一把金色的10号手术刀,递给了雅典娜。

    一群医生看到在无影灯下都熠熠生辉的金色手术刀睁大了眼睛,雅典娜先浅浅的在阿扎尔医生的头颅上沿着切开的头皮划了一刀,接着她小心翼翼逐渐加深,没一下的下探仿佛都使出了千钧之力,看上去却举重若轻,直到判断出整个颅骨的厚度,她才稍稍加快了速度,就像是在豆腐雕花一般,全神贯注的在颅骨上开了一个窗。

    雅典娜将“七罪宗”还给了成默,“咬骨钳。”

    成默连忙收起了“七罪宗”,又对院长说“咬骨钳”,看呆了的院长全然没有反应,成默只能自己伸手去拿。

    雅典娜取掉了切开的颅骨,露出了一片染着鲜血的白色膜状物,她将颅骨放在一侧的托盘中,扭头看向了成默,“帮我擦下汗......”

    成默晃了眼渗人的大脑,赶紧拿起无菌毛巾,抬手轻轻的给雅典娜擦拭掉额头上的汗珠。

    雅典娜则看向了目光呆滞的麻醉师,“降低药量,实施唤醒......”

    麻醉师盯着雅典娜,像一根失去意识的木桩,实际上整个手术室都鸦雀无声,除了成默和雅典娜所有人都用一种迷蒙的眼神注视着雅典娜,如同进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梦。

    成默只得碰了一下一旁的院长,然而院长却全无反应,成默只能加大力度,拍了一下院长的背部。

    院长这才打了个激灵,惊醒过来看向成默,不知所措的问道:“什么?什么?”

    “院长,叫麻醉师降低药量,实施唤醒。”

    “我的天,要进行术中唤醒麻醉吗?”院长惊呼了一声,忐忑不安的说,“没有电子监控设备真的能行吗?”

    “动作快点。”雅典娜冷冷的说道。

    “是!是!”满头大汗的院长慌忙走到了还没有清醒过来的麻醉师的身边,轻声命令了一番。

    麻醉师连忙摆手,满脸恐惧的说:“不,不这怎么行!我根本不会唤醒全麻技术,这么高难度的事情,我做不到啊!”

    手术室里一阵骚动,院长也慌了,扭头看向了雅典娜,滚动了一下喉咙,艰难的说道:“我们的麻醉师从来没有做过术中全麻唤醒.....怎么办?是不是要.....终止手术......”

    “发生什么了?”发现手术里有些乱了套,观察窗外的塔梅尔大校通过广播问道。雅典娜皱了下眉头,走向了麻醉机,冷声说道:“关掉广播。”

    院长闭上了眼睛,绝望的看了眼观察窗的方向,那彷徨和弥漫就如同让一群高中生进行博士生的考核,这考核还事关生死。

    手术室仿佛被泥沼所侵占,所有人都泥足深陷,被幽深而柔软的泥沼所囚困,只能无助的等待被吞噬。

    当然,成默和雅典娜还很淡定。

    雅典娜一把推开拦在麻醉师边的院长,冷声说道:“全都给我集中注意力,一切手术后果由我来承担,准备c组麻醉镇静药,瑞芬太尼0.、右美托咪定0.2-0.5g/kg/h和异丙酚25-100aaa组先用异丙酚进行诱导,然后通过喉罩吸入七氟醚麻醉.......”

    也不知道是雅典娜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医生们已经变成了只知道听从命令的行尸走肉,总之大家都在雅典娜的命令下动了起来。

    手术继续进行,很快昏迷中的阿扎尔医生就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雅典娜瞥了眼成默说道:“给‘七罪宗’灌注微电流,你和他说话,不要让他乱动,更不要激动,让他把所有真实的感受直接反馈给我。”

    就算成默经历颇多,但在手术室里救人还是头一遭,深切的体验到了惊心动魄的刺激感,也越发佩服雅典娜能在他人的生死关头,如此镇定的掌控一切。成默从小就深受病痛的折磨,对医生这个职业有天然的好感,尤其是雅典娜这样的主刀医生,是每个重病患者梦寐以求的医生,这叫他心头对雅典娜的崇拜又多了那么一些些.....

    成默将“七罪宗”交给了雅典娜的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头皮被掀开的阿扎尔医生挥了一下手,轻声说道:“阿扎尔医生,你能看见我吗?”

    被固定的在手术台上的阿扎尔医生,动了动了下巴,用干涩的声音说:“能.....”

    “不要太紧张,我们现在正在对你进行手术,为了更好的完成手术,我们在手术中实施了全麻唤醒,能够理解吗?”

    阿扎尔医生艰难的笑了一下说:“术中全麻唤醒吗?真是了不起......我想整个叙力亚都没有医生能做这样的手术。”

    “您说的没错。现在我们需要您把感受说出来,这样做手术的目的是为了最大程度的确保手术不损伤功能区.....”

    “我明白,我会全力配合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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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阿扎尔医生的清醒,医生们得到了强力的安慰,手术有条不紊的进行了下去,由于阿扎尔医生本身也是一名出色的医生,因此配合程度相当的高,准确的描叙出自己的感受,让雅典娜在没有显微镜的情况下分辨出了大脑的各种区间,精准的切掉了病变组织。

    当雅典娜完成了器械对数,将硬脑膜缝合,放引流,把颅骨装了回去,就只需要缝合头皮,飞快的完成了收尾工作,雅典娜低头看了看阿扎尔医生的瞳孔,确定没事,整个手术就全部完成。

    “送回病房。”雅典娜直起身子淡然的说道。

    手术室里响起了掌声。

    雅典娜没有任何表示,态度冷漠的率先走出了手术室。成默默默的跟在雅典娜身后,觉得她挥舞手术刀的样子真是又美又飒,和她挥动柏修斯之剑收割生命时的帅气不是同一种帅,后者是属于死神的阴暗冷酷之美,而前者是一种充满神性光辉的救赎之美。

    成默很难想象两种截然不同的美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大概一半天使一半魔鬼就是指雅典娜这样无法形容的人......

    不过就算如此,成默还是对雅典娜手术前说“狗是人类的好伙伴”那句话耿耿于怀,他没有理会雅典娜叫他帮忙脱掉手术服的要求,直接走出了手术准备室,叫来了海勒帮雅典娜脱手术服。

    得之手术十分成功的海勒哪里能拒绝这点小要求,满心欢喜的给雅典娜脱了手术服,又大大的拥抱了一下雅典娜,才冲去了病房。

    成默则在哈立德的帮助下脱掉了手术服,也没有和雅典娜说话,而是径直去找塔梅尔大校。塔梅尔大校和院长交谈了一番,说是等阿扎尔医生醒来,再和阿扎尔医生聊聊,就会完成承诺,不会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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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术后没多久,阿扎尔医生就清醒了过来,感觉十分良好。阿扎尔医生在病房会见了成默和雅典娜,并特别向雅典娜表达了感谢。

    即便刚刚动了个大手术病还没有彻底的好,阿扎尔医生依然表现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成默不失时机的开口说道:“阿扎尔医生,塔梅尔大校答应过我,只要能成功的完成手术,就会派人送我们去大马士革,至于你们需要的那些医疗器材和药品,我们一定能送到叙力亚,至于要如何运回你们的基地,就得靠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顶着蜈蚣般蜿蜒缝线的阿扎尔医生蹙紧了眉头,语气严厉的冲塔梅尔大校说道:“医疗器材和药品怎么回事?”

    海勒抢先说道:“爸爸,不要怪塔梅尔叔叔,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继续等下去你的手术风险会越来越大....”

    “所以,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不是你们请来的?”阿扎尔医生气恼的问。

    塔梅尔大校冲成默使了个眼色。

    成默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阿扎尔医生,我们怎么过来的无关紧要,现在侥幸治好您的病,我们也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只要你们不要食言,送我们安全到达大马士革就行。”

    “你们真是厉害了,不仅抢人,还勒索?要不干脆当强盗和恐怖份子去算了?”阿扎尔医生厉声怒斥,可能是有些激动过了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海勒慌忙扑了上来,流着眼泪喊“爸爸”,塔梅尔大校也羞愧的低下了头。

    成默不知道阿扎尔医生是在演戏还是真不知情,好整以暇的静静观察。

    好半天阿扎尔医生才顺过气来,靠在枕头上有气无力的说道:“真是一群蠢货。”顿了一下他转头满脸歉意的说,“温蒂医生,雷克茨卡医生真的非常抱歉,我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获救,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女儿和下属犯的错,我会惩罚,另外希望能让我出点什么补偿你们,至于医疗用品的事情绝不需要麻烦你们......”

    “首领......”塔梅尔大校抬起了头,“这件事我们确实有错,但对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

    “造物主赐予你们智慧不是叫你们用于狡辩。”阿扎尔医生冷声说。

    “首领,我没有为自己脱罪的意思,请您和温蒂医生、雷克茨卡医生容我说完。等我说完,我甘愿接受一切惩罚......”

    阿扎尔医生叹息了一声,“说吧。”

    “关于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的消息是我们在拉塔基亚的探子花钱买到的,他出发的时间以及乘坐的车牌号,还有在拉塔基亚的住宿的地点,全都被人分时段卖了出去,并且还不只是卖了一个人,我们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买家,这其中肯定有圣战旅和努斯拉阵线。只是因为我们的位置距离拉塔基亚近一些,所以我们才能抢先找到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我们快一点,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不论遭遇了圣战旅还是努斯拉阵线,那情况就糟糕了......”塔梅尔大校满腔委屈的说道,“再说我们真没有亏待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况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还救了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

    阿扎尔医生先生不经意的瞥了成默和雅典娜一眼,接着低声说道:“不管怎么说,你的动机都是恶的,即便恶的动机带来了好的结果,也不能说明你无罪。”

    成默大致能看出阿扎尔医生确实不知情,也看出来阿扎尔医生并没有惩罚自己女儿和属下的意思,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对他而言也没必要要求更多,于是他笑了一下说道:“阿扎尔医生,我并不怪罪海勒和塔梅尔大校,他们也是为了救您,才出此下策,我完全能够理解。华夏有句话说是‘不打不相识’,能够以这样的方式相遇,也是一种缘分,还能救您一命,更是造物主的意思,所以没有必要苛责他们了。”

    成默的劝解令阿扎尔医生如释重负,他勉强直起身子低下了头,诚挚的说道:“感谢恩人的宽宏大量,是我们酷儿德人欠你们的恩情,有机会必定十倍报答......不过我还是会惩罚塔梅尔和海勒,他们必须为错误付出代价,这是坚持正义的酷儿德自由军的原则。”他侧头看向了塔梅尔和海勒,“塔梅尔,你违背军法,私自出击,原本应该送你上军事法庭,但因为这其中也有我的责任,所以由你负责送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去大马士革,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你也就以命相抵吧!如果顺利回来,罚你禁闭一个月,从大校降职到少校.....”

    “是,首领。”塔梅尔大校没有再反驳,恭敬的低声说。

    “海勒。”阿扎尔医生满眼慈祥的看向了自己的女儿,“你将从一线部队的少尉降级成为一名实习女兵,重新学好了军法,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

    海勒抓住了阿扎尔医生的胳膊,轻轻的摇了几下,“爸爸!能不能不要降级成实习女兵,成天在训练场实在太无聊啦。”

    阿扎尔医生摇了摇头,“你不要想偷懒,到时候我会亲自考核你,如果不军法和军事考试不合格的话,我看你也没必要当兵了,早点嫁人算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嫁人!”海勒生气的说。

    “那就好好学习,好好训练。”

    海勒噘起了嘴,在旁边生起了闷气。

    成默原本以为阿扎尔医生会借坡下驴,没想到他并不是做样子,而是下了重手。成默心想:阿扎尔医生还真是个人物,只是可惜酷儿德人眼下这种处境,不出个“天降伟人”级别的超级猛人,还是没有前途可言,只会在重重围困中慢慢被消耗死。

    接下来阿扎尔医生又再次向成默和雅典娜表达了歉意,还允诺明天一早就让塔梅尔大校准备车队,送他们两个去大马士革,还命令塔梅尔一定要安全的护送他们到达机场。

    得到了准信,成默和雅典娜也没有在阿扎尔医生的病房里多呆,很快就告辞准备离开。

    阿扎尔医生叫海勒陪成默和雅典娜回营地,还让海勒准备一个热闹点欢送仪式,气鼓鼓的海勒也没有理自己的亲爹,带着两人走出了病房。

    当只剩下塔梅尔大校一个人在病房里时,十分虚弱的阿扎尔医生低声说道:“塔梅尔,扶我躺下。”

    塔梅尔大校沉默着依言照做。

    “你不会怪我处罚你太重了吧?”

    “属下不敢,首领一定有首领的理由。”顿了一下,塔梅尔大校又不解的说,“我只是不太明白,我们是不是太卑躬屈膝了?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普通,连发光的手术刀都有,就算不找他们要点物资,低价买点也可以啊!”

    阿扎尔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轻声说:“就是因为他们太不普通了啊!”

    塔梅尔大校忍不住问:“难道首领看出来了他们是什么人?”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医生能够不借助仪器做开颅手术,那么他们只可能来自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阿扎尔医生闭上了眼睛,语气神圣的说道:“那是我们医生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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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海勒真为成默和雅典娜举行了“盛大”的晚宴,说是“盛大的晚宴”也不过是比昨天更正经的篝火晚会。成默和雅典娜坐在屋子里,默默的注视着一群女兵在门外的水泥平地上搭起了一个平台,平台的周围摆上了桌子和凳子,平台的四个角则架起了四口巨大的铁锅,男兵们送来了柴火,将柴火堆在四口锅里。

    在日落的时候,海勒点燃了铁锅里的柴火,火焰在夕阳的晚照中飞舞,像极了穿着红裙跳弗拉门戈的少女。

    “欢送宴会开始啦!赶快来!”海勒跑到了房间门口欢快的呼唤成默和雅典娜出来,完全忘记了父亲给她的惩罚。

    成默起身,却没有像往常那般喊雅典娜,自己一个人走出了门口。手术之后他们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冷战还在继续。

    下来台阶,海勒发现雅典娜没出来,才惊讶的问道:“雷克茨卡叔叔,温蒂医生怎么没出来?”

    成默没有回头去看房间里的雅典娜,耸了耸肩膀说:“我怎么知道?”

    海勒诡秘的一笑,说道:“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成默矢口否认。

    海勒轻笑道:“撒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成默不置可否的说:“你去叫一下她。”

    “温蒂医生那么温柔的女人,你怎么能和她吵架?”海勒质问。

    成默心中吐槽:雅典娜难道和温柔这个词有半点关系?少女的忘性未免也太大了,昨天才被别人差点一刀插死,今天救了她父亲,就变成了温柔的女人?

    他无奈的说道:“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海勒“嘘”了成默一声,“不说理由,就给报酬!”

    成默没好气的说道:“价值连城的可乐配方都已经给你了,你还好意思要报酬。”

    海勒还是脸皮不够厚,被成默说得无言以对,只能冷哼了一声说道:“小气鬼,看在配方的面子上帮帮你。”

    成默驻足等待,片刻之后听到了海勒的劝解,还强行把雅典娜拖出了房间。他想:我这是怎么了?如果说是愤怒的话,我为什么不直接了当的跟雅典娜说“我不高兴你这样讲,这是对我的侮辱”;如果说我并没有愤怒的话,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这件事?还期待着雅典娜主动跟我认错......

    他听到了雅典娜和海勒的脚步声,她们两个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海勒回头冲成默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的大声说道:“雷克茨卡叔叔,你糟糕了,等下你只能和哈立德坐了,温蒂医生和我坐。”

    成默注视着雅典娜的修长窈窕的背影暗自失望,他心想:“她不会说假话,也许你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一条舔狗而已。”

    这样的想法让成默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他找到了哈立德的位置,坐在了哈立德的旁边。在夕阳降落到地平线的位置时,海勒站上了搭好的舞台,拿起扩音器先是隆重介绍了成默和雅典娜,说两人是医术不凡的医生,又夸张的介绍两人帮助好几个病患做了手术,在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海勒赶鸭子上架,叫成默上来说两句。

    成默摇头不肯上台,海勒也没有勉强,笑着宣布晚宴开始。各种烧烤、糕点和茶饮被穿着彩色沙乌地风格的裙装女兵们送了上来,其中还有海勒今天才调配的可乐。

    在欢声笑语中吃吃喝喝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戴着粉色头纱和金色链饰,穿着粉色纱裙的海勒来到了舞台中央,一个穿着沙乌地长袍的男子扛着录音机播放着去掉悠扬的沙乌地音乐,沉郁的鼓声响了起来,而海勒也随着音乐,踩在最后的一抹如血的残阳上开始舞蹈。

    沙乌地舞蹈和激情四射的西班牙舞截然不同,它时而缓慢时而激烈。舞台四角的篝火如盛开如花朵,而海勒就是一只在花海中流连徜徉的彩蝶。

    成默身边的哈立德看得喜笑颜开,连连鼓掌。成默却丝毫没有兴趣,只是找到空隙就不经意的瞄一下身侧隔了一张桌子的雅典娜,看她在干什么。

    等太阳彻底落下去,节目更加的多姿多彩,有沙乌地转舞,有喷火表演,有杂技,还有甩火绳的演出,尤其是女兵们,各个都能歌善舞,奉献了一出精彩的表演。

    其中成默印象最深刻的是穿着红色和蓝色纱裙的两姐妹表演了一段传统的沙乌地肚皮舞,银亮的月光如洗,炽烈的焰火又给她们镶嵌上了一层暧昧的暖光,她们在单调、缓慢、绵长的沙乌地鼓声中摇摆着丰腴的腰肢,如海上起伏的波涛,又如山岚掠过的森林。

    冷色的夜晚,暖色的火焰,舒缓的鼓声,妖娆的肢体,一切的一切都被连绵的古城背景和宣礼塔衬托得夺目耀眼,这些奇妙的元素交织在一起,组成了迷人又浪漫的沙乌地风情。

    不只是哈立德看到目眩神迷,就连成默也不得不赞叹这是真正的舞蹈艺术。

    然而表演越精彩,成默就越觉得这些女兵们可怜,当表演完毕,两个女生在晚风中摘下面纱,露出稚嫩的面孔时,他忍不住低声叹息:“还这么年轻,明明可以成为艺术家的,为什么要来当兵呢?”

    哈立德很是奇怪的看了成默一眼,理所当然的解释道:“当然要来当兵,不当兵,她们这个年纪就得嫁人了!”他苦笑着说,“我妹妹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如今已经有人上门提亲,我妈妈还急着把她嫁出去,如今只有快点离开叙力亚,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成默一脸震惊的问:“你妹妹不是才九岁吗?”

    “其实是八岁,阿法芙五月份才会满九岁了,明年十岁,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即使成默一直都清楚沙乌地有这样的习俗,却也没有想到直到现在,竟然还是这样。他想起阿法芙那张稚气未脱的天真脸孔,轻声说:“是不是年纪也太小了一点?”

    哈立德满脸无奈的说:“我当然也这么觉得。可在我们这里习俗就是如此,不少女孩八岁就嫁了人......”他端起了桌子上的可乐,惆怅的痛饮了一大口,“没发生战争的时候,这种情况还好一点,现在很多人间为了一点嫁妆不得不把女孩嫁出去,这样家里还能少个人吃饭......更惨的是那些被卖到黑市的女孩,她们基本都被沙乌地和欧罗巴人买走了,去年还有人上我家来问过价,想要出钱买阿法芙,我母亲差点就同意,但我坚决不允许,将那个人给打走了。”

    成默想起开始塔梅尔大校说过在拉塔基亚就有人出卖他和雅典娜的消息,他认为按照哈立德的表现来看应该不是哈立德,但此刻他却不得不怀疑哈立德的母亲或者爷爷。

    哈立德完全不知道成默在想什么,苦涩的笑了笑,“这才是我急着赚钱想要偷渡的原因。如果赚不到钱,我宁愿送阿法芙来这里当女兵,起码她还能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

    成默想起了寺庙旁边如林的女兵墓碑,他低声说:“当女兵也太危险了。”

    哈立德冷笑道:“十岁嫁人,能活下去的也不多,遇到好点的婆家那就是天大的运气,遇到不那么好的婆家,不是做苦力,就是被折磨死,还不如来当兵.....”

    成默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大口沁凉的可乐,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几个少女在乐器的伴奏下正在唱一首沙乌地民歌。

    夜凉如水,歌声凄婉。

    “人世间有多少可怜人,

    没有立足的地方,

    只能依人篱下偷享余荫。

    我是他们中的一员,

    疲于奔命,

    终日出卖劳力,

    生活越来越离奇,

    压在肩上的重担,

    总是有增无减。

    别人幸福、优闲,

    无忧无虑,

    从来不曾象我这样生活过一天。

    他们丰衣足食,

    荣华富贵,

    一辈子享乐到底。

    谁都是父精母血,

    我和他都是一体,

    本质上并无差别;

    可是彼此间却隔着一条鸿沟,

    有如酒、醋之别。

    我倒不是胡言乱语,

    只因你是法官,

    希望你公公道道地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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