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齐见己方大势已去,不得不下令道:“撤退吧!”

    实际上不用他说,那些官兵一个个早就没有了斗志,撒开脚丫子向四周逃去。有的为了逃得更快一下,将手中的兵刃都丢了。[.]

    李虎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几个官军迎面而来,被他剁翻了一个,剩下的几个都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道:“好汉爷,俺们投降,俺们投降……”

    李虎不由得道:“晦气,尽碰到一些没卵子的东西。”他朝后喊:“把这些没种的都给老子带下去。”

    他们来势汹汹,官军见几千人的大队人马赶来,早就没了抵抗的心思。只是象征xing的抵抗一下,都放下兵刃道:“好汉爷,莫打了,莫打了,俺们降了。”

    看着涌上来的人流,刘聚早命手下弟兄们将兵刃低垂,侯在两边,以防止误伤。不过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只是一味追杀败退的官军,并不理睬他们。

    人群中传出一个急促的声音道:“虎子,你带人取了城中的府库,尤其是库房,知道该怎么办吧?”

    “赵大胆,你带手下弟兄追杀败兵,务必要擒了苍溪县令。”

    人群中有人大声应了,分出了两拨人去了。

    刘聚将手中的兵刃交给旁边的手下,整了整衣襟,朗声道:“九龙山大当家的刘聚,敢问是哪路的好汉?”

    一群人拥着一个人出来,只见那人年纪大约不过弱冠之龄,生得俊秀,举止中透着一股儒雅。刘聚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出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看起来颇似书生模样的人。

    那年轻人旁边有一条七尺大汉,生的是面向凶恶,他正要说话,不想那年轻人却抬手止住了他。走近道:“阆中李少渊便是在下,这位便是九龙山刘聚刘大当家的吧?”

    刘聚好歹见过的世面广,刚才的失态只是很短的时间,很快便恢复过来。听到他自报家门,讶然道:“阁下便是杀官造反,扯大旗的阆中李少渊李头领?”神sè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人不是李少渊还是谁,他已然命令李虎与赵大胆带兵前去占领全城,官兵没有了斗志,他也就放心了,见刘聚报上名号,便出来见他了。

    他微微笑道:“正是不才李某。”

    “早闻阆中李少渊之名,今ri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这句话却是他的感慨而言,想李少渊只是一个默默闻名之辈,却靠一己之力揭竿而起,占下了川北最大的县城,今ri一见,却是如此年轻之辈。

    “不敢当,不敢当,少渊惭愧。少渊也是久闻九龙山刘大当家的杀富济贫,啸聚山林,川北一地,刘大当家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李少渊对这个刘聚还真是一无所知,若不是他方才自己报出名号,还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不过这并不妨碍,虚名,谁不喜欢。

    果然、刘聚听了这句话脸上的神sè好了许多,刚才他还担心对方会吞了自己手下的儿郎,不过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当真是不会了。他面露羞愧道:“惭愧,刘某当不得李头领如此赞誉,今夜一战,某手下千余儿郎,不想中了官军jiān计,如今只剩区区百多人。若不是李头领来援,恐怕九龙山的儿郎就要全部交代这这里来,刘某谢过李头领的救命之恩……”

    手下众兄弟,无论是残的还是伤的,都齐齐抱拳道:“俺们谢过李头领的活命之恩。”

    李少渊也只是谦虚一番道:“不用谢,大家都是杀官造反的好汉,没那么多讲究,李某只是惶恐来迟,不能救得更多的九龙山好汉。”

    刘聚摆手道:“李头领言重了。”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却是暗自道;莫不是他有意坐山观虎斗,好坐收渔翁之利。若是如此,此子当真是心计深沉之辈。

    两个人又是寒暄了一番。

    好一会,李少渊才道:“大当家的,手下儿郎多有伤亡者,李某随行,也带的几位大夫。”说着回头道:“胡老四,将大夫都带过来。”

    早有扈从引着几名大夫而来,这些都是李少渊事先考虑好的,

    “既如此,谢过李头领了!”刘聚又是谢道。他手下的弟兄也都心存感激。都是心眼实诚的汉子,李少渊显示救了他们的xing命,现在又是带医者给他们治伤,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更何况从大的一方面来说,他们还都是杀官造反的,有着共同的目标。

    李少渊手下的人开始打扫战场,凡是穿着官军衣甲的,都由阆中士卒处理,而那些九龙山的汉子们,他们中轻伤或没伤的也都跟着帮忙,当然,他们只是负责收敛自家兄弟们的尸体。

    不过由于大多数土匪都是被刚才的那一场大伙给烧了个尸骨无存,而且后来李思齐覆土填路,早就将他们的尸首埋在了沙土了。尸骨没有被焚化的,也都是混合在了沙土了。

    此时已收敛尸骨,那些土匪只是呆呆看着混合在沙土中的黑炭放声大哭。连阆中的士卒看着都有些不忍,想劝劝他们,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刘聚此时也是老泪纵横,几个忠心的手下在刚才刘奇倒下的地方挖出了他的尸骨。说是尸骨,未免太过牵强附会。一块黑焦炭,连着一块变了形的铁块。铁块依稀可以从残余的弧形中辨认出前身是一把大刀。至于紧连着黑炭,想必是刘奇的手臂。

    他在临死前的那一刻用力劈落了那支羽箭,不想仍被大伙烧死,全身都与沙土混在了一处,只有手臂处的一块还尚好。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刘聚的脸上滴落下来,他哽咽着只是喃喃道:“奇儿,我的奇儿啊……”这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却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儿子留下了眼泪。

    他年轻时杀了人,逃脱在外,只丢下家中的娇妻幼子。十几年后,当他成为九龙山大当家的时候,再次回到家时,妻子早已过世,只是留下了这个儿子。对妻儿他是有愧的,所以他才会对儿子百般纵容,即使当儿子要求将山寨之主让给他的时候,他明知道这样会使弟兄们离心离德,他还是答应了。

    他能为儿子做的不多,他只是想尽力弥补这个遗憾,想用最大的心思去疼爱这个儿子。不想现在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真是痛不yu生。

    刚才他还犹自可以与李少渊寒暄,此时看到儿子死了却尸骨无存,只留下这么一块骸骨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

    “李头领,常二求你件事,求李头领答应!”当下是哭号声一片,这些汉子,见着自己活蹦乱跳的弟兄们变得尸骨无存是,再也无法抑制住心中的痛楚,他们不怕死,可是这种死法实在是让人伤感。

    旁边猛地转过来一个汉子动作生猛,胡老四瞧着,眉头一皱,右手已经摸上了握紧了掌中的大刀,防止他对李少渊不利。没想那铁塔般的汉子到了跟前,却是“扑通”一声跪下,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常兄何故如此,快快请起。有李少渊帮得了忙的,只要常兄开口,一定尽力而为。”李少渊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不过很快就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刚才在城门处异常骁勇的那一位。这么一位,猛将,就是李虎与耿二愣子也是不遑多让,更别说他的那手好箭术,便是二人拍马也赶不及的。见他如此举动,只是想把他搀起。

    不想常二只是跪在地上,李少渊原是虚抬,不想他竟是丝毫不动,当下也是好胜心起,手中加大力道,他还是一动不动。李少渊发现自己的力气使出来却像石沉大海般,没有一丝动静。

    “常兄起来说话,这等大礼,李某受不起,这样吧,李某帮得上忙的尽量帮。”

    常二抬起头道:“此时对李头领再是简单不过。头领已经取得苍溪,想必,那狗官也一定落在头领手中……狗官今晚设计,害死了我九龙山几百儿郎,此仇岂能不报?然常二等败军之将,自问没有能力擒住狗官……只得厚颜来求头领,若是大仇得报,九龙山几百儿郎必感头领大恩大德。”

    “求李头领为我九龙山儿郎报仇!”余下的所有土匪除了刘聚正在那里痛哭,也都是双膝跪地苦苦哀求道。他们已经是伤痕累累,刚才若不是李少渊率军恰好来援,就是晚了片刻,想必他们此时也是身首异处了。

    擒杀狗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更兼现在李少渊是苍溪之主,自然恳求于他。

    李少渊沉吟片刻,点头道:“既如此,李某应下了,若是擒得狗官,李某必定交予九龙山众好汉处置。”他答应下来也是有自己的考虑,这些悍匪可比手下的弟兄们强多了,只是他们大多是个人之勇。就拿今晚来说,若不是苍溪县令设计,想必现在倒在这里的将会是大批的官军,而他李少渊也不能够轻轻松松取下苍溪。也多亏他们误打误撞,要不然中计的只会是自己,想到这一点,李少渊就不能不答应了。再说,多一个朋友,也是多一分助力,现在的他实在不宜树敌太多。

    “谢过李头领。”所有人都是齐声道谢,继而才肯站起身来。

    刘聚也是抱拳道:“谢过李头领,若果真大仇得报,九龙山上下,必为头领驱策。”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齐齐震惊。

    刘聚的这番话的意思是假如你帮我报了这个大仇,九龙山的弟兄们就凭你差遣,也就是加入义军了。

    李少渊也是喜出望外,不过犹自道:“这使不得,使不得,报仇一事,李某尽力而为,不过驱策之事,李某不能答应。”

    谁都知道他说的只是假话,刘聚道:“九龙山的汉子说话算话,李头领莫要推辞。

    若果真将这股悍匪收归麾下,那么对己方的战斗力来说绝对是一大助力。这些悍匪可都是勇猛敢战之辈,比自家的儿郎强多了。他们整ri在刀口上舔生活,对于厮杀就如家常便饭般随意。

    而且,九龙山在方圆百里具有莫大的名声,若是运用得当,未必不能够招揽一大批亡命之徒。即使不能招揽,借着刘聚这杆大旗,想必他们也不敢与自己为难。若是在官军围剿之计,结交以利……他们都是附近的地头蛇,但有风吹草动,用来打探情报,或是sāo扰敌后,其中的好处,李少渊现在就可以想出来好多。

    不过现实往往比理想来的残酷得多,李少渊正在这里做着美梦的时候,一名义军匆匆来报:“将军,赵百户带人追杀败退的官军,如今已经收拢了一百多降卒!”

    “可曾抓到苍溪县令(狗官)?”却是常二与李少渊同时问道。常二心急,话方出口,在知道自己没有话语权,失了礼数,不过也没人顾得了这个,李少渊更是顾不得,他只是想知道那个叫李思齐的下落。

    “这个,未曾……不过赵百户正在率军追杀。”

    李少渊挥了问道:“他们去了哪处城门?”

    “东城门。”

    李少渊放心不下,想想还是亲自带着人马去。看来周怀朝说的不错,这个叫李思齐的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单单是一计火攻就使得几百悍匪灰飞烟灭。他还是放心不下,赵大胆说的不好听点就是有勇无谋之辈。

    看到他亲自带着人马前去,那些土匪中能动得了身的也都站起身来,挣扎着前往。

    …………

    阆中东城门,赵大胆正砍翻官军最后敢于抵抗的一个士卒,那个穿着绯sè官袍的狗官已然在眼前。他上前一把抓住。

    “狗官,你逃不了了!”

    不过那穿着官服的人转过身来,却是跪在地上道:“好汉爷饶命,俺不是狗官,俺不是狗官……”

    “什么,你敢骗老子?”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啊,”那人道:“俺是被李县令……哦,不,狗官逼的。”

    赵大胆将目光向其他降卒看去,他们也是纷纷磕头道:“好汉爷,狗官早跑了。”

    就在这时,李少渊带着大队人马赶到。

    “什么?”听了赵大胆和俘虏的诉说,李少渊顿时怒了,不过他也知道这时候不是生气的时候,朝李三七与赵大胆狠狠瞪了一眼后,他下令道:“速到北城门。”

    李思齐想要逃脱,西门不可走,南门是自投死路,如今只剩下北门。

    一行人又匆匆赶到了北门,不想看到的只是几名士卒倒在血泊中。

    “李三七?我来时是怎样吩咐你的?”

    李三七吓得连忙跪倒,不敢说一句话,刚才他听见东城门大声喧哗,带领着兄弟,迅速赶到了东城门,北门只留下了四个兄弟守候,不想……

    不过这是,刘聚却发话了,他向李少渊道:“李头领,这却怪不得这位兄弟,刘某斗胆为这个兄弟求个情。”

    李少渊也只得就坡下驴,道:“既如此,看在大当家的面上,饶过这厮。”

    刘聚又道:“刘某还有一事麻烦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但说无妨。”李少渊只是有些奇怪,还有什么事。

    “请李头领做个见证,刘聚以九龙山的大当家宣布……”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不过继而缓缓道:“将常遇chun逐出九龙山,从此他不再是九龙山的二当家!”

    此言一出,当下一片哗然。李少渊这一边还好,毕竟他们不知道着意味着什么,这是他们的家事。

    而李少渊却是彻底懵了,什么?常遇chun?明朝的开国大将常遇chun?

    那些土匪也是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刘聚,不敢相信着自己的耳朵,是自己听错了吗?

    “今ri就请李头领做个见证,常遇chun不在是九龙山的二当家,他何去何从,与九龙山再也无半点干系。”刘聚接下来的话,却是彻底让那些刚才犹自不敢相信的土匪们惊呆了。

    常遇chun愣住了,没有说话,九龙山的一众土匪们却是像炸了窝。

    “大当家的,你这是为何?为什么要逐二当家的出山寨?”

    “二当家的没有做对不起大伙的事,大当家的为何如此,还请大当家的三思啊!”

    “大当家的三思,若是逐了二当家的,只怕是俺们寨子就要散伙了啊!”

    刘聚大声道:“散伙便散伙,今ri我非要逐了他不可,你们谁想走的,大不了跟他一块走好了。”他却是铁了心要赶常二出门了。

    常遇chun缓缓跪下,道:“大当家的,俺知道你丧子心痛,今ri之事,错在俺,若是俺冲在前头,那么少当家也就不会死了,大当家的逐俺,倒也在情理之中……常遇chun谢过大当家的这么些年的照顾,众位弟兄,你们保重!”

    “二当家的,俺们跟着你。”

    “俺这条命是二当家的救的,这条命早不是俺的了。”

    十几个心腹弟兄们紧随着常遇chun的步伐。

    “走,走,都走了吧,走光了就清净了。”刘聚却宛如疯了一般。

    李少渊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常二,不,常遇chun,脸上尽是愕然,自己居然碰到了常遇chun,常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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