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了没有,黄陵岗那边出现了老大的一个石头人。”

    “这个俺们早知道了,还用你在这臭显摆?不过你还别说,这事可真玄乎。”

    “就是,咱听说啊,那石头人足足有几丈宽厚,刻的呀,那叫一个像,而且挖出来的时候,那石头人的两只眼睛啊……还掉了眼泪。”

    “你这厮,满嘴尽是胡扯,那石头人只有一只眼,而且还是长在背后。”这个河工一语道破他话语中的漏洞,瞧了他一眼,得意洋洋道。

    别人一听这话,感情是知道底细的,都凑过头来。

    他得意道:“俺大爷的小舅子他哥,挖出那石头人的时候,就在旁边瞧着。那石头人只有一只眼睛,偏偏还长在背后,俺大爷的小舅子他哥当时拿火把一照,嘿,石头人背后居然刻了字……你们知道那上面刻着什么吗,叫“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旁边一个人惊道:“这是啥话?”

    另外一人一脸鄙夷道:“笨蛋,就是说石头人出来的时候,天下就都反了。”

    “别打岔,”刚才说话的那个河工不悦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那个石头人在俺大爷的小舅子他哥那些人才看了一会,马上就来了一伙兵,将那石头人给抬走了。”

    “大棒槌,这是为什么啊?”刚才问话的那个河工忍不住问道。

    那个被称为大棒槌的家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这你都不知道?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这句话要是流传开来,要是真反了该怎么办?官府能让人造反?”

    他继续道:“不过,说着也奇怪,你们说那石头人怎么就偏偏出现在河堤上呢,而且背后还刻了那么一句话。要说是人提前埋的,打死俺俺也不信,听俺大爷的小舅子他哥说,那石头人埋在地底下怕不得有几十年了。”

    “怪就怪在这个地方,几十年前人怎么就知道现今儿的事呢?”

    其他几个人听了这话,都觉着十分有理,难道真的有人未卜先知?一个个更糊涂了。

    不过大棒槌显然还知道一些别的消息,他瞧瞧打量了一个四周,神神秘秘道:“俺告诉哥几个一个消息,你们可要把好自己的嘴,不要出去瞎嚷嚷。”

    “哪能呢,咱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俺的嘴风最紧了,俺铁定不说出去。”

    “咱要说出去就是小婢养的。”

    那围观的河工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是上天给俺们的指示,弥勒降生,明王出世,这天下啊,就要乱了……为什么会出现独眼石人,这就是弥勒佛下界的预兆,小明王投胎转世了,这蒙古人的天下就要坐不长久了……”正说着,他远远瞧见一个监工手拿皮鞭走了过来。

    “都窝在这里唧唧歪歪啥呢?还不快干活去,谁敢偷懒,大爷识得你,手上的鞭子可不认得你。”

    一帮人都赔笑道:“哪能呢,俺们几个不要脑袋了不是,俺们这就去干活,这就去。”

    他们几个走到稍远点的地方,开口骂道:“什么玩意儿,待明王转世,俺们都反了,把你剁碎了喂野狗去,看你小婢养的腌臜货还怎么威风……”

    治河司衙门贾鲁的临时营帐。

    自从贾鲁充任总治河防使以来,就把自己的办事衙门搬到了河堤上。ri常河水的水位测量,民工每ri的修河进度,一应的粮秣辎重,往来的信使等一应诸事,都围绕着河堤上那个小小的行帐展开,他忙的是团团转,只有他的仪仗和元帝特拨的一千名阿速卫亲军还留在汴梁。

    营帐中灯火通明,一个人影在大帐中走来走去,守候在帐外的亲卫看着他的身影都摇了摇头,他们不明白这个贾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手握大权,偏偏还跑到这个鬼地方吃苦,连带着他们都要到这里来喂蚊子。

    应付应付就过去了,这件差事,只要躲在汴梁城里花天地,派其他人来不就是了,自己等事情一毕,拿着扣下的油水直接走人就是了,多少年来大家不都是这么做事的,今儿个怎么碰到了这么个活二百五。有钱不知道赚,有福不知道享,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到底图涂个为什么?

    图财,这件差事办下来,光是从这里头克扣的银钱就可以满载而归了;图权势,摆官威也用不着搁这没人的地方,难道冲那些苦哈哈摆威风;图名,这玩意都是虚的,只有钱财才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河堤而来,马上骑士到了近处,翻身下马,值卫的亲军上前一看,是贾鲁的心腹家仆贾明,故而也没拦着,谁都知道他是贾鲁的心腹,进出不用通报。

    那贾明到了帐外,匆忙间也没顾上许多,直接掀帘子就进去了。

    “老爷,河堤那里又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是不是那帮河工闹事了?”借着灯火,贾鲁身着紫sè的官袍,头戴乌头璞巾,一脸清瘦的样子,两只眼窝子都深深凹了进去,颔下青须仿佛又长长了好多。

    贾明答道:“这倒没有,老爷,不过现在工地上闹腾的厉害,造谣生事者比比皆是,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流言,特别是白莲教的人到处散传着弥勒佛转世,小明王降生。河监处抓了一批,可是传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终于动了。”按照贾明的想法,自家老爷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说暴跳如雷,起码也要十分重视,这毕竟是关系着治河的大事,稍有不慎就可能酿发大的动乱,那时老爷的心血可就付诸东流了。

    可是,贾鲁的表现根本不像贾明想的那般,没有丝毫的紧张,脸上更是看不出一点的凝重,他甚至看到了自家老爷嘴角勾起的那个弧度,是自己看错了么?

    “贾明,你立刻给乌尔蒙将军送上一封信,就说一切照计划行事。”贾鲁说着,随手递给贾明一封信。

    贾明应了一声,将书信揣入怀中,便匆匆出去了。

    你们终于开始动了,等了这么久,怎么着也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罢。辛苦十余载,一门心思都扑在了黄河上,现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能够一展吾平生所学,这个机会,岂能让尔等破坏。

    男儿在世,就该一展胸中抱负,你们这些乱贼,又懂得什么叫为万民立命。莫怪贾某人心狠手辣,要怪就该怪你们命不好,不时天数,不识天命。堂堂万里江山,有岂是你们这些乱贼所能染指的,大元盛世,又岂能容忍你们这帮宵小之辈存在。你们想要造反,不过是蚍蜉撼树而已,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罢了。

    想要生事,看我贾鲁覆手之间,便让你们飞灰湮灭。

    …………

    颍州,颍上县。

    一大群人站在一块空地上交头接耳,看穿着打扮,富绅,商贾,农民,小贩,屠猪买狗之辈皆有。看架势不下几千人,他们的脸上或是紧张,或是忐忑,更多的则是兴奋。

    天,终于要变了。

    我白莲教等了这么久,潜伏了这么久,又有多少教众子弟被鞑子狗官所杀,多少忠心耿耿的教徒为的就是这一刻!我们几代人的努力,几代人积累的愤怒,就在我们手中爆发!

    第一更奉上,晚间会有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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