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县衙中,李少渊正在小憩。

    他累了,很累。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他虽说也睡了一会,可是却是想着心事,直到他的第一步造势成功之后,他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现在什么事都要靠自己,他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拜了一个老师,还是一个历史名人,却不声不响地走了。李虎、耿二愣子搏杀疆场是把好手,要他们帮自己出主意,简直就是难为人。

    可是,眼下他们的处境很堪忧。他已经是无路可退了,往前是漫漫迷途,往后是万丈深渊,不能不小心啊!

    虽说已经攻下了阆中县城,实力却仍然很弱小。一旦元廷得知消息,就会派兵马前来,如果他不能够在这之前取得足够的力量的话,只会是死路一条。

    他有着自己的考虑,所以并没有处置那些衙门的吏员,只是令他们重归旧位,有不从的小官吏,也在刀子的威胁被迫屈服了。李少渊知道,这么做根本就不是办法,他要建立自己的班底,属于自己的官吏,才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使得阆中正常周转,可是哪里来的人,靠着一群大老粗?笑话!

    昨ri阅过籍册,他已经知道了他现在所占据的这座城里是个什么情况了。

    户有一万三千零八十九,有民五万八千六百三十二人,辖下共有二十一乡镇。听起来数字是不少,事情真是这样?

    他直接占有的实际上只是两个乡镇外加县城,其余的乡镇对他是什么态度,他不想知道。他的想法是按照在河溪镇的方法一样,杀大户,将其田地财产分于民众,得到他们的拥戴。其余的不急,也没时间去理会,他首先做的还是要积攒起应付朝廷围剿的足够本钱,这个事可是慢不得。

    他有心想要扩大自己的地盘,阆中还是太小,腹地太小,他需要一个战略纵深,可是却苦于自己手中的力量不足,不是别的,如果单就兵力而言,他可以通过招募的办法,使得兵力扩充数倍不成问题。对于地主和商贾大户来说,他们是不屑于同乱民打交道的,可是对于普通的百姓而言,当他们处在饿死的边缘时,给他一口饭吃,想必他们会踊跃加入义军的,只是,兵员的素质就可想而知了。

    其次,他也想通过几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在不伤自己元气的情况下达到练兵的目的。战争永远是最好的练兵手段,他没有时间再去整合兵马了,他相信,迟则一月,少则几天,官府就会对他进行围剿。

    元朝zhèng fu是不会容忍乱民危害它的统治的,虽然它的统治已经腐朽不堪,摇摇yu坠,已然是大厦将倾了,更何况他们将矛头对准了元朝的统治阶层——蒙元贵族。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胡老四已经来到了李少渊的房间,他现在已经充当李少渊的亲卫了,负责贴身保护李少渊。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可用者寥寥无几,李虎与耿二愣子须得让他们独领一支部众,这样才能发挥出更强的战力。他蹑手蹑脚的动作很搞笑,李少渊早看见他进来了,笑道:“胡老四,你捉耗子呢?”

    胡老四倒是不在意他的取笑,道:“将军,那个人来了,他要见你。”

    谁,李季恒。

    胡老四口里的那个他,正是李季恒。至于李季恒来找他的原因,他早就知道了,他已然吩咐了胡老四,只要外面有个叫李季恒的找他,不论他在干什么,立马通报。果然,他来了,在预料之中。

    义军首领是李季恒的本家侄子这个消息是他放出来的,为的就是钓这只老狐狸。其实放出散发这个消息,并没有话太多的功夫,他只是在今天早上观刑的时候让人装作不经意间说了一句,果然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他整了整衣襟,昂然去见李季恒。

    大堂,李季恒正坐在椅子上忐忑不安,这里一ri前还是堂堂的达鲁花赤的府衙,不想转眼间就换了主人,换了一个他既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人。

    “原来是世叔,少渊有失远迎,还望世叔恕罪。”李少渊早已换了一副笑脸。

    李季恒忙从椅子上惊起:“将军这是折杀李某了,万万不敢当。”

    李少渊装作不解的样子道:“世叔,你还在怪罪少渊么?”

    李季恒道:“老朽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将军如今独掌一县之地,老朽岂敢冒昧?”

    李少渊不豫道:“世叔何出此言,无论少渊什么身份,还不是得唤您一声世叔不是,礼数断断不可废,您再一口一口的不敢,小侄可是不高兴了。”

    李季恒苦着一张老脸,只得唤道:“贤侄。”

    “这不就是了,世叔今ri来的正好,正好有件事要与世叔商议。就是世叔不来,少渊也要亲自去李府麻烦世叔了。”

    “不知贤侄所为何事?”他把自己来的目的先放在一边,想看看李少渊到底说些什么。

    “却是一件事,不得不劳烦世叔,是这样的,自处斩蒙古鞑子之后,其产业充公,可是世叔也知道,小侄手下都是粗人……经商这种动脑子的细活,他们做不来,思来想去,小侄只得烦劳世叔了。还望世叔切勿推辞。”

    “这……”

    李季恒还待迟疑,李少渊已笑道:“既然世叔不反对,便是默认同意了,小侄明ri一早便差人将一应账册送到府上……”

    他的话很明显,不答应便好,不答应的话,我明天早上还是要差人大大方方送去账册,弄的全县人都知道。

    李季恒无语,也只得默默认下了。

    他开口道:“贤侄,世叔也就直说了,今天来,乃是为了全城商贾而来……”

    李少渊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绕开这个话题,道:“小侄yu在阆中组建保宁商会,烦请世叔任会长一职,商会之事,劳世叔一力承之。”从前宋以来,商人多有组建商会者,这也本是许多大商家为了施行垄断而采取的措施。

    担任商会会长,这不知道是李季恒多少年的心愿。在延巴朵任上时,他就力主组建商会,可是由于蒙古人对他们商人是既拉拢又打击分化,因而一直泡汤。想到这里,他忽然明白了。

    他看着李少渊道:“贤侄,世叔冒昧,敢问我们的叔侄关系是你放出去的风?”

    李少渊也没想隐瞒,既然话都说开了,有些事遮遮掩掩的反而不好,他很义正言辞道:”这是小侄手下一多嘴之人所做,小侄回去定多多惩戒,只是这人情世故有何不可说者?”

    听了他的话,李季恒沉默了好一会,才谈了一口气道:“世叔岂敢怪罪贤侄,断无此意,哎,人老了,年纪大了,才做了一会就不行了,老朽先行告退。”

    “世叔,小侄送你。”李少渊直把他送上了马车方才回去。

    在马车上,李季恒是喟然长叹,还是小看了这个年轻人啊。

    真是后生可畏啊,好心计,好谋划,看他的手腕,手段老辣,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更像一个沉浮宦海的狡诈多谋之士,真让人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消息是他放出来的,为的就是将自己与他李少渊绑在一块。他倒是想拒绝,可是拒绝得了么,刚才那种情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有什么办法。

    算了,现在自己是着了他李少渊的道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是好好想想以后的路子吧,那一群等着落井下石的家伙还需要打发呢。

    送出门去,看着那似乎苍老了十岁的李季恒巍巍上了马车,李少渊忍住了自己同情的冲动。这个社会,就是尔虞我诈的社会,古代如此,现在如此,后世也是如此。没有心计与城府的人是很难活得下去的。

    现实就是如此,他不算计人,就会被人算计。

    消息是他放出去的,为的就是李季恒能够主动搭上自己的线,凡事主动,才有话语权不是?

    好在李季恒是个识时务的人,对他的安排只是默默接受了,没有任何的异议。就算他不同意又何妨,自己有好几种对付他的法子。他不同意,自己完全可以在那群商人之中再选一个代理人,想必那些早就对李家虎视眈眈,yu除处之而后快的人在威胁和诱惑下,没有不会答应的吧?

    他知道李老爷的xing格,老爷子不是那种敢于破釜沉舟的人,年纪大的人往往都是老成持重之人,守成有余,进取心不足。

    只是散播了一个消息,就有这般的杀伤力,人言可畏,有时候舆论的力量才是最大的杀器。三人成虎,纵是他李季恒不与自己合作又如何,等到元廷秋后算账的时候,他是与自己脱不清楚关系了。以元朝朝廷的xing格,会容他辩解?穷极李家的家产恐怕也救不了他的xing命吧?

    先是谋之以手段,后是诱之以利,大棒加胡萝卜手段,就将李季恒,阆中财势最大的李家绑上了他李少渊的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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