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交友,分为总角之交(幼年相识)、忘年交(朋友相交年纪,辈分相差大)、刎颈之交(生死友谊)、八拜之交(情投意合,互相结为兄弟姐妹)等等。如果按照这样来说的话,李少渊与李虎既是总角之交,又是八拜之交,与耿二愣子便也是刎颈之交了。

    几天后,三个人聚在了一起,李少渊酒量不行,可是这一次也是豁出去喝了。兄弟三个谈天说地,喝骂打诨,说到胖揍蒙古人高兴时,一起哈哈大笑,说到剑州马匪愤慨处,咬牙切齿谩骂。不过说到刘基时,李少渊沉默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将手中的酒狠狠灌进了肚子。

    他自付对刘基执弟子礼,虽说不上每ri请安问候那么夸张,却也是恭敬有加,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处。可是他们走了,在他生死不明的时候走了,在李虎最需要主意的时候走了,这又算是什么事。

    背叛吗?谈不上,他只是一介小民,刘基走了倒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他还是放不开。难道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刘基是个见利忘义,见风使舵之辈?这些事,谁又知道呢,他苦笑了一声,历史都是人写的,史官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其中真真假假谁又明白。

    好在他还有家人,有自己的娘亲,有李虎与耿二愣子两个生死弟兄,想到这里他便努力把那些不快甩到脑后。自己处心积虑想报别人的粗腿,可是别人靠不上,只有靠自己了。

    那天晚上,三个人喝的是酩酊大醉,一塌糊涂。

    仲冬过后便是腊月,腊月时乃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月份。

    中国人的乡土观念和年岁观念很重。对于乡土观念来说,古代人很少有迁徙的习惯,在古人看来,守着几亩田地,远远比离乡背井要好得多,陌生之地,人生地不熟,又怎么生活的下去。在家乡总有乡里乡亲的帮衬一下。

    在现代每年过年的时候,都是交通压力最大的时候,在外做生意的,上学的,打工的,无论各行各业都要讲究回家过年,这简简单单的“回家过年”四个字承载了多少人的回家梦。

    年关将近,李少渊也懒得去城里找李记了,这次出去走货,着实是亏了不少。虽说他不知道具体数字,可是单单是那一车队的货物,他也知道所值不菲了。

    李季恒将这么一大笔生意交给自己,说到底还是由于对自己的人不太放心,才找他帮忙的,谁想到会遇到马匪,货物全无。对于李少渊来说,他有负李记所托,失了货物,没有脸去见李老东家。马匪之所以找上他们,与他脱不了干系。

    另一方面,李季恒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没有来找李少渊。至于先前所说的合作,李少渊已经不抱希望了,合作这种事,是建立在平等是势力的基础上的。现在双方势力失衡,李季恒是家财万贯,而李少渊只是一介小民,无法给与他太多的利益,偏偏李少渊还有负所托,而且这合作里面相互利用的太多,他也不想再搀和什么事了,这次西行给了他太多的感触。他只是记得红巾军起义是在至正十一年,不过这就足够了,战火一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再多的钱又如何,在战乱年代说不定带来的只会是灾难。

    今年过年注定是一个不安稳的年月,改钞带来的后果远远超过了蒙元贵族的预计。原本按照脱脱丞相所想,改革钞制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不想所带来的后果远远超出他的意外,同时也宣告了他改革的彻底失败。

    他的改革初衷是好的,假钞泛滥造成物价飞涨,改革新钞能够使得帝国的货币系统重新焕发生机,实际上这也是他改革的一向重要措施。可是现实永远比理想来的残酷。

    他深刻低估了蒙元贵胄和各级官僚。各级贵族和官僚为什么一改常态支持他的改革,还不是因为从中可以捞到好处?他们借着这次改革的机会巧立名目,横征暴敛,使得民众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同时他们过早得知钞制改革的消息,利用时间差的关系,在改钞之前就将自己手中的中统钞统统变卖,换成各种店铺,换成田地,换成真金白银等不动产。

    在钞制改革以后他们利用旧钞换新钞的价格差,大赚了一笔。平民百姓手中的旧钞换成新钞,缩水了一半,而他们的家产却趁机翻了一番,平民的血汗养肥了这些蛀虫。

    …………

    虽说因为改钞闹得民怨沸腾,可是快要过年的,忍忍也就过去了,谁也不想在过年的时候有什么不愉快。ri子越来越难过了,对普通民众而言什么时候不难过,紧紧腰带,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把今年的年过好就行。古代的民众便是这样,不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谁也不肯走出那一步的。在他们看来,造反高风险的事情虽说回报丰厚,可是一旦不成,面临的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民众的怨气,也因为年味的到来暂时被压制住了。

    阆中这里冬天的气候,说不得温暖,却也算不得太冷。李少渊对古人的过年很是好奇,对过年的期盼倒像极了小时候一般。不过中国人的过年习俗是从古代保留至今的,虽说已经改变了太多,可是大体习俗和习惯方面还是相同的,只不是由于地域的不同而有所差异罢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兴奋的像个小孩子一般,东家逛逛,西家瞧瞧。帮着老娘包饺子,炸麻圆,蒸年糕,贴chun联,忙了个不亦乐乎。

    …………

    相对于南方的天气来说,大都的天气便冷的多了。

    年的气氛在大都是在一场大雪中来到的,从腊月二十八开始,鹅毛般的大雪开始纷纷扬扬下起来。连续三天,大雪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

    北风怒号着卷起漫天的雪花儿,从屋子里往外面看,就是一片雪的海洋。

    大年三十,傍晚。

    大都,丞相府。

    脱脱丞相正在看各地呈报的奏章。元惠宗妥欢帖木儿自上位伊始,便很少过问国家大事,军国琐事都是由左右丞相会同各司各部商议而行。虽说已经快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可是脱脱还在为维持这个国家殚jing竭力,顾不上与家人享受年的味道。

    鎏金的铜香炉里正燃烧着旺旺的炉火,用的只是最普通的木炭。脱脱闻不得那种麝香的气息,眼下他正靠在炉火旁看着从漠南呈报的八百里加急奏章。

    他的眉毛都快皱成了一个疙瘩,奏章上报告的是雪灾。雪灾,又称白灾,草原上对大雪灾的独特称谓。据奏报上说,大雪已经持续了七天,还不算信使往来的时ri,眼下积雪已愈膝盖,道路堵塞,行旅往来不通。更为重要的是,大雪造成了大量的人畜冻毙事件,虽说具体数字还有待汇总,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恐怕是很不乐观啊。

    这次大雪持续时间之长,波及范围之广,为近年罕见。从漠南之漠北,从辽东直西北哈剌火,都有雪灾出现。奏章还请求朝廷调拨帐篷,布棉等御寒之物和粮食。

    又是开口要钱要粮的,脱脱丞相将奏章丢在了一边,深深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准备歇息一会。

    就在这时,家仆上来告知宫中有来使,求见于他。

    脱脱有些奇怪,大年三十的,皇帝不在皇宫中与众妃嫔欢愉享乐,遣人来相府却是所为何事。

    来人他却是认识的,是皇帝身边的一个颇为受宠的宦官。那内侍见了脱脱,连忙见礼。

    脱脱道:“免了,圣上遣尔来所为何事?”

    内侍恭恭敬敬道:“启禀相爷,陛下在大明殿设宴,着奴婢来请相爷赴宴。”

    却是为了这事,脱脱道:“你稍后片刻,本相与你一同进宫。”

    那内侍有些奇怪道:“丞相不等雪势小点再走?”

    脱脱道:“陛下有诏,为人臣者岂有怠慢之处。”又有朝家仆喊道:“备好车轿,本相要进宫面圣。”早有管家去安排仪仗等一应诸事。

    元惠宗正在与崔贵妃(前文提到的高丽贡女崔苏琳,已封贵妃)饮酒,内侍奏称脱脱来了。

    元帝有些惊奇,脱脱倒是个急xing子的人,自己才找人下诏,他立马就来了,心中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道:“宣。”

    脱脱到了大殿之外,将身上的白裘皮大衣解下来,早有内侍接着,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整了整仪装,这才进殿。

    行礼毕,元帝让脱脱在下首坐了,吩咐内侍上菜,他问道:“丞相何来速?”

    脱脱奏道:”陛下有旨,微臣岂敢怠慢。”

    元帝笑道:“你呀,”继而又举杯道:“这杯酒,寡人敬丞相。”

    脱脱慌忙站起道:“微臣不敢。”

    元帝装作不悦的样子:“丞相你又来了,今ri你我尽免了那君臣俗礼,丞相为我朝可谓是呕心沥血,特别是改钞之举,让税收增收了一半,这杯酒,该是朕敬你的。”

    脱脱听得这话,心中感慨万分,能得君王如此赞誉,大展心中抱负,纵使死而后已又何妨。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喝了这杯酒。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漠南大雪……”

    还没说完,元帝不悦打断他道:“丞相,一干大事,你自放手去办,今ri只管享乐,不谈国事。”

    …………

    出了皇宫,已然是晨曦微露了。

    脱脱看着黎明的大都城,心中默默道:新的一年来了,纷纷攘攘又是一年啊!

    晚间会有二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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