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脱不去理吕思诚,对元帝妥欢帖木儿道:“陛下,虽说如今国势ri上,但财政拮据,国库收入锐减,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啊,臣为我朝的千秋万载计,江山稳固计,奏请我皇另制新钞。”

    “陛下不可啊!”元帝正要颔首答应,旁边又闪过来一位大臣,却是文贤阁学士马木迭尔。众位臣子又吃了一惊,平ri在朝廷上,sè目人与蒙古贵族沆瀣一气,竭力打压汉臣,但此时马木迭尔却替汉臣帮腔,却又是何故?

    那马木迭尔不管旁人异样的眼光,恭声道:“陛下,微臣以为吕大人所言甚是,不可轻易改制啊。纵使改制也应召集三省六部同来议政,循循渐进,不可cāo之过急啊!”这却是一个滑头的,不敢明目张胆反对脱脱,却使了招缓兵之计。

    脱脱气急,大声道:“尔等实在是狼子野心,而今国朝弊端极多,官制不廉,民多疲敝。而又有小人作祟,仿制假钞,造成如今物价每ri渐长,如今便是大都,尔等可知物价几何……国库空虚,钱粮不足,偏偏又逢得此歉收之年,各地急需赈灾钱粮:盗贼汹汹,大军往来征剿缺钱匮粮,若不改钞,钱粮何来……”脱脱说完之后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告罪道:“臣胡言乱语请我皇责罚。”

    “丞相快快请起。”元帝对脱脱恩宠有加,自然不会怪罪于他。他沉吟片刻,道:“传朕旨意,着丞相府会同户部、中书省制铸新钞,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了。”在心里元帝还是同意的,国库空虚,已影响到了内廷。由于财政拮据,不得不将享受诸多爵俸的亲卫军裁剪,便是诈马宴也减少了许多次数,夏秋北狩,巡行上都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还有赏赐诸佛院寺庙也是一笔巨大的数字,偏偏这些乃是必要的支出,削减不得。如果真能解决财政危机改钞倒也未尝不可。

    吕思诚还待要说话,听得最后一句,诸多蒙古贵族纷纷投来不善的眼神,一番话又吞回了肚子。他明白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还是想想自己的后路吧。自己今ri直言顶撞丞相,早已将满朝臣工得罪了个干净,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后路,还有后路吗?

    酒宴继续,重新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如果不是偶尔看见吕思诚那张苍白的老脸,也许会给所有人一个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的错觉。

    吕思诚的好友程蹇看着吕思诚摇了摇头,老吕,此事你当真糊涂啊。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聪明,你一个人忠心为国我们就愿意同流合污?这是脱脱丞相故意为之啊!丞相府会同六部早已议过此事,钞制改革已是毋庸置疑的事,你这是自找罪受啊。谁都知道脱脱丞相今ri借机说出这番话来就不怀好意,你呀,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

    丞相脱脱又坐回了他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粗大的手指捏住那晶莹剔透的碧玉杯儿,凑到唇角,慢慢品味着西域进贡的葡萄酒。酒是好酒,浓郁香醇可是偿在脱脱的嘴里却全然没有了味道。国朝积弊甚多,各部王公只知醉生梦死,偌大的朝廷只有他脱脱帖木儿才是这个朝廷的脊梁,蒙古王公们的主心骨。自己真的能成功?不说别人,他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他深刻知道朝廷的弊端在哪里,可是他不能根除,甚至都不能触碰。各地王公占有大量田地牧场,全国许多人口皆沦为诸王的投下户口,少了税源,又不能触及蒙古诸王的利益,否则自己这个位置便坐不稳了,再者,维护他们不也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朝廷每年赏赐给王公大臣的田地牧场不可计数,皇帝每年宴请王公大臣耗费亿万,更不说内廷奢华糜烂,浪费严重,还有佛事费钱,每年光是供奉赏赐给佛家的钱帛便占了税收收入三成,还有……他脱脱空有雄心大志,满腔抱负,他甚至敢打赌,如果自己能得到充分的权力不受约束,自己能够摆脱蒙古王公的压力。二十年,只要给他二十年,他就会打造出一个勃勃生机,民富国强的大元朝廷,而不是现在这个腐朽到骨子里的烂摊子。即使自己是收拾这个烂摊子,还是有人和自己过不去,自己一直在努力致力于调节蒙汉臣工之间的矛盾,甚至不惜被许多强硬的蒙古贵族嘲弄,可是那些家伙呢?为什么就不能真正理解我的心意,为什么……他狠狠将被子拍在桌子上,“抨”的一声,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举动,只有旁边斟酒的侍女吓得胆颤心惊,周围,靡靡之音依旧……

    …………

    郑凡骑在马上很痛苦,大腿两侧早已被磨得通红,一碰就疼得他龇牙咧嘴。这么个鬼玩意,现在知道古人出行有多么不便了。骑在马上,简直是受罪,可是他瞧了一眼旁边的耿二愣子与李虎,两个大汉骑在马上稳如泰山。郑凡不禁苦笑,同样是第一次骑马,为什么他们两个便好端端的没事偏偏就自己这么熊呢?好歹骑了几天,郑凡的骑术还是没有多大进展,虽说坐下的是骟过的驽马,xing子温顺,可是郑凡还是只能勉强保持在马上不掉下来。

    耿二愣子是临出发的那天早上才加入的,郑凡起先不同意他一起。马上便是农忙了,家里没有个壮劳力怎么行,自己带上李虎便够了。不过耿二愣子是个实诚人,死皮赖脸跟上,并且说自己家中还有一个弟弟照看家里,郑凡这才勉强同意了。郑凡那次舍命相救早已在这个粗犷的汉子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在他看来,生死兄弟便是如此,如果按照郑凡的话来说的话便是刎颈之交了。

    从阆中往西便是剑州,剑州还有一个特殊的名字剑阁,相信读过《三国演义》或者玩过三国类游戏的人对此一定不会陌生,《三国志》中也曾记载,蜀汉丞相武乡侯领益州牧诸葛亮以汉德县有“大剑至小剑隘束之路三十里,连山绝险”,于此“凿石架空为飞梁阁道,以通行旅”。又于剑山峭壁中断两崖相峙处,倚崖砌石为门,置阁尉,设戍守,成为军事要隘。直到三国末期263年,蜀汉大将军姜维还曾经在此用几万军抵挡钟会的二十万军。虽说最后因为后主刘禅投降,可是剑阁的重要的军事作用却不可抹杀。

    郑凡等人一路逶迤而行,三天后才到剑州。剑州治下二县,一县为梓潼,相信这又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另外一县便是普安县。对于普安县可能好多人不熟悉,实际上元到明清,一直到现代社会,普安就是剑阁县的zhèng fu治地。由于火器的开始广泛使用,城关所起的抵御作用也大大降低,而在和平时期,剑门镇山势陡峭难行,制约着经济的发展与货物贸易。在这种情况下,移治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剑阁县便是普安县,其先下辖有普安镇、剑门镇下司等镇,只不过是由于治地的不同而叫法不同而已。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是李白的《蜀道难》里感叹剑阁的诗句,也是郑凡看到剑门关后想到的第一句话。川北地势极为奇特,也极为险峻,一为大巴山,一为剑山,两道山脉横跨东西绵延千里,将川蜀与关中隔绝起来,阆中、剑门就像两把大锁,将蜀中紧紧锁住。

    剑山又分大剑山,小剑山,而剑门关剑阁正是坐落在大小剑山之间。川北地势陡峭难行,山山相连,道路不通,想当年诸葛亮六出祁山,姜伯约(姜维)九伐中原都提到了栈道,这里的栈道实际上就是山谷间的羊肠小道。郑凡前世总想不通,认为诸葛亮北伐中原中六次就有五次是因为军粮不济退军这种说法过于勉强,直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了。这路简直就不是人走的,简直是猴子走的。

    由于他们赶时间,走的是剑山山道,没有从南边绕道梓潼,虽说节省路途,可是人却受罪得多。大小剑山之间只有一条宽不过几丈的羊肠小道,这还是好的,一路走过来,最窄的地方仅有一丈多宽,刘基与照玄乘坐的马车堪堪而过,连马都要人在前面牵着死命地拽拉才得以通过。剑门关前的地势就像一个葫芦丝,前面是羊肠小道,后面也是,偏偏在剑门关这里凭空多出百多丈宽的距离。整座关隘依山而建,左倚大剑山,右靠小剑山,关隘左右两壁皆是峭壁,光滑陡峭莫说是人,便是猴子也无法攀爬。关墙平地拔起八丈余高,按照现代度量,也就是二十多米高,有六七层楼那么高了。可以想象的出,假如一只敌兵被困于剑门关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偏偏两旁的山势陡峭光滑,峭壁直插云霄,迂回攀爬全然不起作用,进被阻后难退。空有雄兵百万又如何,每次展开的兵力不过千余人,那真的是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关隘只有一个城门洞供来往行人商旅通行,城门洞前排开六个兵丁。郑凡这边加上刘基与照玄五个,王管事带着二十多名伙计押着五车货物,一共便是三十来人六辆大车。一行人到了关门前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下午三点至五点),王管事怕赶不到县城错过了旅店,不等前面的商队还没过去,便将早已准备好得路帖和宝钞递给城门前的牌子头。那牌子头见了一叠厚厚的宝钞,两只金鱼眼眯成了一条缝,笑的合不拢嘴,这可是近一个月来最大的生意了,二话没说,立马将其他人赶到一边,放车队通行,直使得其他商贾和行人骂骂咧咧不止。

    临行前李老爷子,郑凡的便宜世叔才将具体实情告诉郑凡。这次目的地是龙州以西,郑凡他们将随车运去五车茶叶,而到了普安县则会有另外一批人同他们汇合,至于所运的货物,乃是从成都附近运来的蜀锦、绢布、丝绸铁器等其他一些藏民需要的ri常生活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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