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郑凡被李虎拖走,刘基黑着个脸跟在后面,似是喃喃自语道,又似是对李虎说道:“回去吧,这县城是待不下去了,一刻也待不得了,再待下去,鬼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往ri处变不惊的他已然急了,只有照玄脸上仍然挂着笑意。今ri一份醉酒,枉你李少渊平ri怎样收敛锋芒,可是年少轻狂,又怎受得了那般挑衅的话语,你终于还是暴露出本xing来了,这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天下谁与付吴钩,遍示群雄束手……好大的口气,希望你李少渊别让老道我失望才好。”

    醉仙楼,李衍心中泛起一种苦涩,枉自己寒窗苦读,仍不及一个落魄书生,情何以堪。本想借着酒劲,让那李少渊出一回丑,谁想猎鹰不成反被啄瞎了眼,今ri是自找其辱啊。旁边胡掌柜的也暗自惊讶:没想到这个李少渊竟然这般大才,可是他的那首词中却有大不道的言语……

    “衍儿”李衍抬头望去,自己的老爹已然笑盈盈立在包厢门口。

    “父亲,孩儿惭愧,丢了李家的脸面,请父亲责罚。”李衍当真是羞愧难当,自己好说歹说才让父亲允了这一次,没想到却到了这个尴尬地步。

    “衍儿不必如此,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要以为你是乡试解元,便可以藐视天下文人。你以为刚才那个刘基是谁?此人便是青田刘氏最为出sè的子弟,刘基刘伯温,自幼有神童之称,十二岁便中秀才,弱冠之龄便是进士,曾授江浙儒副提举,与我曾有一面之缘。他的弟子岂是泛泛之辈?吃一堑,长一智,这倒是好事了。”李季恒谆谆教诲道。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李季恒却把语气一变道:“衍儿,此事先放放,如今有件大事需赶紧去办。你与王管事一起,将李记的库存宝钞全部出手,出留正常交易买卖外,其余全部换成白银。必要时,汇兑……低一点也无妨。”

    李衍听得吓了一跳:“父亲这是何故,库中宝钞过十万贯之数,仓促间哪有这么多银钱可换,再者何故换成……”

    “我又何尝不知,但是衍儿,为父得到可靠消息,朝廷可能就要改革钞制了。你知道汇兑多少,新钞对旧钞一对二……”李季恒说道这里拍着李衍的肩膀道:“这是一个机会,此事若成,我李记的家业恐怕要翻几倍了,断不可错失良机啊!衍儿,你只管去办好这件事,其余有为父我。记住,不许像任何人透露这个消息,每次兑换,不可太多,防止其他商家起疑。”

    “孩儿谨记。”李衍出生商贾,怎能不明白老父话中的意思。不过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知道商商机也意味着危机,他强压住心中的激动,道:“不过,父亲,消息确实可靠吗?须知这万一有一点闪失,我李记……”后面的话他没敢再说下去。

    李季恒道:“万一,生意场上瞬息万变,哪里又没有风险?你可知道,假如我李家这次能够成功的话,又何止倍数之利。不过你放心,这是为父花了百两黄金才买来的消息,此消息应该可靠。你不必担心,为父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这双眼睛还是雪亮的。”

    父子两说完后,李季恒只是挥挥手,李衍便知趣下去了。李季恒脸上又恢复了那淡淡的自信,李少渊,倒是老夫小瞧了你,这首词倒是好,只是锋芒太露了。如此也好,这正好有一件好差事要你去办,就当我帮帮你吧……

    第二天将近中午郑凡才醒了过来,他摸摸自己的头,好痛。昨天我喝了好多酒吧,怎么又喝多了,别处什么洋相就行。出了房门,正好碰见母亲,又被恼怪了一番。待看见刘基二人时,连忙行礼,谁想刘基把脸偏向一边不理他,却是因为昨天的事。还是照玄做了和事老,将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郑凡。

    郑凡商不知道自己这番疯言疯语的可怕,有些奇怪,刘基见了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倒笑着问道:“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郑凡摇了摇头,茫然道:“学生实在不知。”

    “妄议朝政,指桑骂槐,野心勃勃哪一样都是杀头的大罪,你还以为罪名不够大?”

    “这,这如何成了妄议朝政了?”

    “昔时寇,尽王侯,……这还不是?”

    别人不知道,郑凡可是知道后世的清朝文字狱牵连甚广,《明史》和《南山集》两案死了不下千人,株连者数以千计,这还只是两个案例,因为文字狱死的文人士子不知道几千几万呢。同样是少数民族入主中原,谁知道元廷会不会也来一个文字狱,当下想到这里不由得直冒冷汗。

    刘基语重心长道:“少渊,此等言语,私底下我们师生说说无妨,可是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大肆宣扬。以后莫要如此,汝可记得?”

    “老师教诲学生万不敢忘!”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听声音已经快到了门外。三个人的脸sè立刻变得十分难看,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出乎意料的是,来的并不是朝廷的官军衙役,却是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停在门口。在六只眼睛的注视下,马车下来的却是李季恒。李东家刚下马车,见几个人惊讶地看着自己,不禁奇怪道:“莫非老夫来的不是时候,既如此,老夫……”话还没说完,却是郑凡最先反应过来,他上前失礼道:“李东家,恕少渊失礼,请!”刘基与照玄这才反应过来,也问候了一番。郑凡走在前面给李老爷子引路,一阵风吹来,后背已然湿了。你这老家伙,怎么就这么会挑时候呢,差点被你吓个半死。

    两个人走进正厅,刘基与照玄却没有过来。主客落座,李母又沏了茶送上来。郑凡知道这老东家必然有要紧事要说,不然不会屈尊到他这座小庙来的,小事派人捎个话就行了。果然,李季恒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道:“少渊贤侄,昨ri犬子李衍冒犯了贤侄,年轻人不懂事,还请贤侄莫要计较。”

    郑凡道:“东家莫为如此,李衍才华横溢,少渊自愧不如,倒是少渊实在失礼。”

    “少渊莫不是还未昨ri之事发愁?无妨,此事交给老夫,豁出老夫这张老脸,在阆中县还是说得上几句话的,保证少渊无事。”

    郑凡深知李季恒在阆中经营几十年,人脉极广,关系盘根错节。再说有银钱开路,财可通神,有钱可使鬼推磨的道理郑凡还是很清楚的,赶紧谢过道:“少渊谢过东家!”

    “还叫东家,恩?”

    “谢过世叔。”

    “呵呵,这便是了,同为李姓子孙,何来如此生疏?莫要多礼,今ri叔父冒昧来访,还有一件私事需要少渊帮忙。”

    郑凡就知道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帮你一个大忙,又认你为子侄,哪能便宜都让你给占了,尤其还是与这等商界老手打交道,岂能不谨慎?不怕你提条件,就怕你不提要求,听得这话郑凡心中倒是踏实了。他慷慨道:“世叔尽管明言,少渊力所能及无不从命。”这句话却是话中有话了。你帮了我的忙我感激不尽,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会办,不过如果是超出我能力范围的就……

    李季恒听了老怀开笑道:“却有一事不得不劳烦少渊,李记yu往西陲朵甘思做一笔生意。奈何可靠人手不足,老夫叔年迈,衍儿尚未弱冠……思来想去,不得不过来劳烦你了。不过你放心,一应买卖,俱有胡掌柜的安排,倒不劳贤侄cāo心,只是这买卖终究得让自家人看着才放心不是。不知少渊可否愿意代劳走这一趟?”

    原来却是这事,叫我去做买卖,却不让我干涉,这摆明了还是不信任我,不过郑凡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确没有经验,李季恒说的自家人也是一句客套话。再说,老东家这是让我和胡掌柜的相互牵制,相互监督呢。拿人手软,更何况受人相助,再说又有生意交往,连便宜世叔都认了,郑凡怎好推辞,他大声应道:“有何不可,少渊便代世叔走这一趟吧!只不过少渊不在,家中老母烦劳世叔多多留心照看。”

    “这个贤侄放心,家中老书定当照看无虞。事不宜迟,明天上午便要起行,少渊可方便?”

    “无妨,少渊绝对不会误了时辰。”

    “此行劳少渊远赴他乡,老朽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待少渊回来,老朽当有厚报。”李季恒突然变得吞吞吐吐:“只是……少渊尚需小心,边陲之地,民风尚武,野蛮尚未开化,路上不甚……不甚太平,少渊需得多带几个得力伴当,亦要多加小心。”

    你个老狐狸,刚才怎么不说,害的老子答应得那么痛快,原来却是一趟危险的买卖。可是答应了人家,莫不说还有软肋在人家手上,想反悔也不成啊?

    李季恒说完之后也没有再做停留,寒暄了几句,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便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郑凡后脚就去找刘基,一五一十将这事的来龙去脉对他说了个清清楚楚。

    刘基等郑凡说完了,抚着三寸黒髯道:“如此也好,上人,你不是总是说yu往边陲之地一行吗?如今倒可以得偿所愿了。”

    照玄上人笑道:“固所愿尔。”

    郑凡吃了一惊:“老师与上人何故往西陲,蛮荒之地,民风剽悍,再者天气渐冷,荒蛮苦寒,二位长者年纪又大,怎受得了颠簸之苦,学生万不敢答应。”

    别看刘基与郑凡相识不久,可是骨子里却是一个极为重感情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比较固执的人,他断然道:“就这么决定了,少渊,若你还认我这个老师……就别拦着我,须知我与上人本就yu望西行,今时既有这等机会,又怎能错过?”

    郑凡没有说话,只是他深深鞠了一躬,如果说以前对刘基还掺杂着别的想法的话,现在倒是真心实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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