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凡暗暗想:不止你要问,这恐怕是在场所有的人都要问的吧?

    他思索了片刻,答道:“草民实在不知其要行刺李大人,只不过见他行动可疑,鬼鬼祟祟,这才决定打草惊蛇,不想却使得他对大人下手,天幸大人无恙,求大人恕草民唐突之罪。”

    “小兄弟莫要如此,若不是你身旁的这位壮士,恐怕凶手早就得手了,再者,凶手乃是冲着老朽而来,只是你怎么开出来他行为诡异呢?”李好问以老朽自居,俨然是以老者的身份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了。

    “诸位大人请随草民来”,郑凡带着李好问等人来到门口,“请看,现场门窗完好,并无撬锁翻窗只痕迹,我们可以确认一点,就是凶手肯定是从门口进入。第二点请看伤口,伤口是在颈部,而死者二人全无反抗之力,甚至没有来得及逃跑,速度之快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反应能力,说明凶手是个武功很高的人……”

    一旁延巴朵听了不解问:“这是怎么知道的呢?”

    郑凡一听,笑了“小人请问大人一个问题,两人站在门口,如此窄的距离,一刀致命,伤口在喉咙,试问在场的有多少人能做到呢?”众人一听,恍然大悟,一旁的齐百户都暗自摇了摇头,除了凶手怕是自己也不能吧。

    郑凡又继续说道:“我们知道,死者自己打开房门,这就说明凶手是熟人,而在这间客栈,与死者最熟悉的是谁呢?”

    “是掌柜的和店小二”,一旁的延巴朵终于反应过来了,快嘴道。

    “大人明鉴。”延巴朵听了这句奉承话洋洋得意,笑的眼睛都咪了起来,尚不知在场的人都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他。

    “你又怎么知道是店小二呢?”周怀朝终于插得上话了。是啊,众人都反应过来了,如果你不是知道小二又问题的话,那大汉又怎么事先站在那儿,恰好救了李大人。

    “很简单,有破绽”郑凡轻松的回答道,实际上回答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点也不轻松。

    齐百户纳闷道:“小兄弟你怎么知道的呢?那小二隐藏的很深,我乃习武之人,尚且看不出来他有何破绽,你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一个店小二,初次见到一个大官,举头纳拜犹自嫌迟,手上居然还拿着一把扫帚,是不是有点可笑呢?这是第一点。”一众人等听得点头不已。

    “第二点,他用力磕头,无非是想戏演得足一点,待李大人接近,正好下手,可是却弄巧成拙……”

    “这个我知道”,齐百户又打断话道:“他的武功暴露了。”

    “对,一个普通人,当头用力磕在地上时,他居然一点痛楚感,脸上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都没有,好吧,这点尚可以说的过去。可是地上用的是石板铺地……”郑凡一抬头,场中尽是低下的头颅,只有那掌柜的被两个衙役夹着,脸上一副“我不用看,我知道”的高兴样。

    郑凡继续说道:“倘使是不会武功的一个普通小厮,头磕在地上那么用力,而额头上居然没有一点伤痕。就那这位掌柜的来说,你是不会这样的对不对?”

    “对,公子说的对极了,”掌柜的擅长见风使舵,连忙谄媚笑着道:“小人也还奇怪呢,那店小二是一个月前来到店中的。因他不懂事,经常挨小人的打骂,可是每次他都不躲闪。说句各位不见笑的话,拳脚使在他身上,每次倒是小人手脚疼的厉害,先前还以为是他贱骨头……”

    “休要聒噪,”李好问一眼瞪来,那掌柜的连忙闭紧了嘴巴,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诸位有没有注意到,一开始这小二是跪在什么地方呢?他是掌柜拽过来的,应该是跪在略微落后于掌柜的地方,可是诸位请看。”郑凡引着李好问等人来到刚才案发的门口,说道:“刺客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在掌柜的前面了,他为什么要悄悄移动自己的位置呢?”李好问看了一眼刺客扔在地上,用来伪装的扫帚,不由得再次庆幸,若他再往前一步,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基于以上几点,我便断定这小二不是善类,肯定有所图谋,然而,他的目的我并不清楚,所以只得打草惊蛇,以查出凶手为名,将诸位大人引离他的攻击范围,果不其然,刺客狗急跳墙,孤注一掷。”

    周怀朝庆幸道:“幸亏有两位壮士相助,本官定要好好酬谢二位。”他说这话可不是敷衍,要知道,堂堂二品大员在他的辖地内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的乌纱帽就可能保不住了。

    李好问道:“救命之恩,理当由本官来谢,怎能劳烦周县令。”

    周怀朝摆摆手道:“此乃下官职责所在,大人如此便是折杀下官了。”又转头问道:“二位是哪里人氏?”

    郑凡连忙恭声道:“草民是二龙乡七垄村的李少渊,这是李虎。”

    旁边的齐百户拍着李虎的肩膀道:“你叫李虎,这名字不错,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我手下当兵,你啊,是块好料子,用心调教调教,前途比我要强。”这可是**裸的拉拢了,他的确看中李虎了,人长得虎背熊腰,勇猛剽悍,力气甚至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最重要的是xing子憨厚,当兵吃粮的就喜欢xing子实在的。这句话暗含的意思即是许下高官厚禄了,换成旁人兴许立马就答应了,但是李虎却摇了摇头:“军爷,小人家中尚有双亲,只想奉养二老,别无他想。”

    “既然你不想,我也就不勉强了。但是你如果想通了,可以在这几天来县衙找我。”

    “李大人,你看要不然酒宴改在晚上,大人一路劳累,又遇上这种事。”周怀朝小心翼翼道,他的确实小心翼翼,生怕上官他没有延巴朵那么深厚的背景,只能左右逢源。

    “不妥,劳众位乡绅父老相侯,本官岂有怠慢之理。只是两位救命之恩,还未来得及报答,不免……”

    郑凡赶紧推辞道:“大人ri理万机,又岂能在小人等身上胡斐这许多时间。更何况大人为国为民,心力交瘁,这都是小人等的本分,不敢有非分之想。”

    “李大人若放心得下,这件事就由下官代劳了。”周怀朝哪里放过这等巴结的机会,赶紧说道。

    “既如此,就劳烦周大人了。”李好问谢过又回头道:“两位,本官失礼。”两人连忙道不敢不敢。李好问这才在齐百户等人的护卫下离开。

    “尔等今ri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啊?”别看周怀朝刚才一个劲叫着壮士多亲热,可上官的背影一消失,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指颐气使说不上,不过神态早就恢复了当官的那副倨傲。

    “草民等不敢要什么赏赐。”郑凡与李虎早就见怪不怪了,也不敢居功。

    “倒还识些礼数,放心,本官不会食言的。”说着,招了招手,早有旁边随从拿出一个托盘,揭开上面的红绸布,赫然是五个银锭。

    两人一见,表情不一,郑凡才来到这里几天功夫,而且都是在服役度过,根本对这时候的钱没有概念,看着不过好奇而已。李虎则不同了,两眼冒光,直勾勾盯着托盘。郑凡瞧见李虎那样,使劲拽了他的胳膊,李虎这才回过神来,表情尴尬笑了笑。两人的表情尽收于周县令眼底,他笑了一笑,这个世上还会有人不喜欢钱么?

    朝李虎点了点头,李虎上前,将银锭用红绸包好,郑凡欠身道:“草民谢大人赏。”

    周怀朝突然脸sè一变,语气森然道:“本官不想听到任何关于今天的传闻,尔等明白?”

    郑凡一听,本来也不想出去乱说的,得了这个吩咐,哪敢多嘴,连忙唯唯诺诺答应了。

    出了这遭事,院子里乱哄哄的,衙役捕快把尸体抬了出去,又请仵作来清理现场。郑凡见着没事了,拉着李虎向周县令道:“草民告退。”周县令只是摆摆手,示意走吧。

    外面的一众人等好多都吃饭去了,剩下的都是几个胆大,爱看热闹的。先前只听得里面乱哄哄的,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着又抬出来三具尸体,一个个咂舌不已。等着郑凡李虎出来的时候都凑过来问出了什么事,谁知道李虎把那铜铃般的牛眼一瞪,怒道:“都给我走开,迟了拳头伺候。”哪敢迟疑,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自觉让出条道来,几位好事者见二人不说,又围在客栈门口期望打听点什么。

    待离得那些人远了,李虎紧绷的脸这才笑开了话,那样子活脱脱一个咧开的大石榴,他嘿嘿一笑:“哥哥,咱们发了。”郑凡一听,这话说的,怎么有点像强盗说的黑话呢,再看李虎,恩,如果再配上两把宣花板斧,便成了正儿八经的黑旋风李逵了。不过宣花板斧是什么样子,郑凡还真没什么映像。他笑道:“看把你乐的,不就是五锭银子么?”

    李虎把眼睛一瞠:“哥哥哎,这可是五十两官银。”

    “五十两又怎么样?”郑凡一听,有点奇怪,五十两银子怎么了。

    “怎么样?哥哥哎,你莫是说胡话吧?”李虎一听,这可有点不对啊,哥哥一向不是如此啊,不会这么大一笔钱财都不会心动吧?他狐疑地看向郑凡。

    坏了,怎么又忘了身份了,郑凡暗叫一声不好,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他笑着看着李虎,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虎子,还记得我刚才在客栈说的话吗?”

    “记得,怎么了?”

    “那你说我能掐会算吗,不会,我靠的是自己脑子,懂了么?要学会多动动脑子,要知道,拳头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郑凡努力装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李虎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哥哥是在考我,让我多动动脑子。”

    “对,我就是想让你多想想,多动动脑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郑凡见李虎这么上套,心里不由得赞叹一句,你小子,有前途。

    “容我想想,五十两,就是三百贯宝钞,甚至更多,而一亩水田要十二贯宝钞,这总共可以买到……买到……”

    “二十五亩。”郑凡在一旁脱口而出。

    “还是哥哥脑子好使,我是懒得想了,想的脑袋都糊涂了,有哥哥在不就行了么?”

    郑凡一听,只是什么话啊,这么简单的算术题都不会,还要靠我了,只得装作没听见,把头偏向一边。不过心里暗暗惊讶,

    “咕噜”正说话间,李虎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郑凡一听,哎呀,光顾着忙了,还没吃饭呢,现在午饭不知道还有没有。想到这里,撒腿就跑。

    李虎在后面大叫:“哥哥,你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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