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交战的双方,准确来说正在打人的一方闻言立刻停了下来,小校眼珠子一骨碌,立刻把脚从马大旺**上移开,一步一跳地来到跟前,先请安卖个好,然后说了事情的经过。wenxue

    在小校看来,巡城御史虽然是开府建衙的独立衙门,和顺天府互不统属,但他们的职责是一样的,都是维护京城地面治安。从这个角度说,他们也是一家人。

    小校添油加醋道:“大人,他们不但冒充朝廷命官和官军,私自运送火炮,还想在京城放炮杀人。小的来弹压,他们不但不束手就擒,还辱没朝廷命官、武力拒捕,依小的看,他们就是白莲逆贼,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绳之以法。”

    魏东亭趁这个档已把那巡城御史给打量了番,那人年约四旬,面皮发黄,上唇留着两撇鼠须,一双小眼不停地转悠,一看就知是个溜须拍马的能手。

    那巡城御史听完小校的陈诉倒没急着公事公办,而是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巡城御史王凛,不知大人是哪个衙门的?”

    原来他也趁这个档打量了这起子贼,他注意到这群人中不仅有穿着正白旗铠甲的旗兵,还有两人穿着大窟窿摞小窟窿的补服,其中一人还是大鼻子、蓝眼睛的洋人。

    他敏感地意识到事情远没有小校说的那么简单,要知道当今皇上爱好西学,在京的每一个洋人都有可能是皇上的西学老师。他们见皇上的次数比他要多上不知多少,若是冒犯了真人,那他们一本参上去就够他喝上一大壶了。所以在没有弄清这群人的真实身份之前,还是“先礼”比较妥当。

    魏东亭本以为这御史也是个阴着肚子憋王八,专干坏事的主,没想到他这么客气,遂也拱拱手道:“在下御前侍卫魏东亭,这位是南怀仁大人。我等奉上谕铸炮,今天要把铸好的炮拉到城外试验,没想到却碰上了这等事。”

    “我的祖爷爷诶,这几个乌七八糟的人全是皇上跟前最得宠的人物啊!”王凛在一阵哆嗦的同时想到了这句话,但他也是在官场打了那么多年滚儿的人,应变能力自是不俗,立刻呵呵笑道:“不是下官信不过大人,只是红口白牙的不好说,还请大人把腰牌亮一亮,事后下官给您赔罪。”

    魏东亭尴尬地道:“看腰牌啊······那王大人就得等一会了······呵呵,我的腰牌落家里了,我这就着人去取。”

    “没带腰牌,难不成真是冒牌货?不要紧,就让他派一个人去取。就冲刚才那态势,瞎子也能看出他们的能耐,有这几十号专会打人的兵丁守着,他们插翅也别想逃。就算他是真的,我也是按章程办事,他能奈我何?不但没机会怪罪我,还要感谢我给他解围,就给他个人情,攀上这跟高枝儿也行啊。不会去报信吧?这也没关系,此乃京师重地,九门提督的大军须臾便至,还怕他们反了不成!”

    王凛眼珠子转悠几圈,拿捏妥当,依旧一副笑脸,说道:“大人请便,不过只能派一个人。”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呵呵。”魏东亭说着就招呼一个甲兵去取腰牌,又让人去扶那些被人打趴下的“勇士”。

    再说这小校,他也是个惯会挖窟窿生蛆的角色,这一会的功夫,就已嗅出了“味儿”——风向有变,他朝属下人使个眼色,要开溜。

    他刚转过身就被王凛揪住了衣服,王凛皮笑肉不笑地道:“事儿还没完呢,贤弟可不能走。”又向手下的兵丁招呼道:“把场子围好喽,不要放走一个人,呆会儿还得让大人发落呢。”

    小校见走不脱,只得和属下挤做一堆儿,一个个耷头耷脑,全没了刚才的神气。小校看看自己的兄弟,又看看王凛,心中骂道:“他娘的,什么世道,抓人的竟也成了阶下囚!该死的王凛,你他妈脑袋转的比风葫芦都快。”

    不一会,甲兵气喘如牛地跑了来,双手奉上魏东亭的腰牌。魏东亭也不接,只是示意王凛来看。王凛猴急地接过一看,立刻扇了小校一巴掌作为见面礼,骂道:“瞎了眼的狗才。”又对魏东亭道:“对不住了魏大人,这几个奴才您打算怎么处置?”

    魏东亭接过腰牌,摇头道:“算了,他们也是奉公执法,不要难为他们了。”

    王凛朝小校腿弯上踹一脚道:“还不谢过大人。看看人家魏大人多宽宏大量,你们冒犯了虎威,也不与你们计较,烧高香吧你们。”

    小校一干人谢过了夺路就跑,马大旺追上,飞起一脚把小校踹了个滚地葫芦,高声叫道:“以后上街别把眼珠子揣在裤裆里,多拿眼看看人。”

    “魏大人受惊了,南大人受惊了。”王凛毕恭毕敬地道:“今儿个也是一场缘分,择日不如撞日,下官备杯薄酒给二位大人压压惊,还请大人赏脸。”

    魏东亭试炮心切,出了这档事已耽搁了许多时间,哪里还肯再去喝酒,立刻婉拒道:“王大人就不要客气了,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说完就招呼众人开路。

    看着魏东亭去了,王凛才想起还没攀上交情,立刻踮着脚尖,尖着嗓子叫道:“大人慢走。下官巡城御史王凛,常在街面上走的,内八旗外五城没一处我不熟的,大人要有用得着下官处,尽管着人知会,下官一定为您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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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器营训练场。

    魏东亭等人在地下掩体内,透过瞭望口观察新铸佛朗机炮的试射情况。为了安全,这次专门在离炮阵五步远的地方挖了一道壕沟,引燃火药的火绳特意截了一米长,负责试炮的兵士也减少到2人。点燃火绳后,兵士要跳到壕沟里躲避。

    这次情况不同于上次,上次属于训练事故,死了人有情可原,但仍在反对派中激起了一层浪,要不是有康熙顶着,魏东亭早就被打回原籍种菜了。这次若再死了人,那就识相点干脆收摊别干了,也省得反对派再群情汹汹,喷出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个人。

    魏东亭当然不愿意就此罢手,为了不再给反对派留下把柄,当然要谨慎谨慎再谨慎,防范措施如此之多也就不难理解了。

    发射药、弹丸被装入了子炮,子炮装入了母炮,火绳插好了,点燃了,士兵隐藏好了,所有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轰——”,一声巨响,佛郎机立刻被烟雾所掩埋,目标靶完好无损,炮弹落在了目标靶外500米的地方。

    试射,成功了!而且射程也增加了一里地!这要归功于南怀仁,正是有了他的精确计算,使子炮和炮腹之间的缝隙公差缩小到最低值,火药气体泄漏也大大降低,从而有了一点五公里的射程,只比一点六吨的红夷大炮少了400米。

    步枪主要是靠子弹的贯穿力来杀伤敌人,因此它有有效射程和最大射程,在最大射程时子弹几乎没有杀伤力。火炮不同于步枪,它的炮弹中就含有火药,在最大射程仍有杀伤力。

    若是和敌人对阵时,敌军的主将仍按以往的经验停留在一公里之外,那他的生命就要被这门炮收割,他的部队在顷刻间陷于崩溃。兵书上所说“出奇制胜”,就是这个道理。

    兵士立刻上前检查火炮,完好无损,一丝裂缝都没有。铁模铸炮也成功了。

    接到这个报告,魏东亭以超过刘翔的速度冲向炮阵。他后面是黑压压一群八百米接力跑的人,最后面是跑马拉松的南怀仁。这倒不是因为他吨位重,而是年纪大了,他生于1623年(明天启3年),此时已近天命之年,加上一直从事文化工作,体力自是差些。

    火炮再次就绪,魏东亭请尚在喘息的南怀仁点了第二次火。当然还是用一米长的火绳,还要跳进壕沟躲避。然后是王大烟袋,以此类推,最后一个是他魏东亭,就连负责跑腿的马大旺也排在了他前面。

    魏东亭这样做当然有他的打算,他要给人以尊重知识分子和科技分子的印象,这样既能让他们充分肯定自己,在以后的工作中多多建树,又能笼络人。让他用封建的那一套去笼络人心,他当然不会,但后世的这些过场在此时还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让这群“老古董”大有受宠若惊之感。

    火炮不但铸了出来,而且成功了,接下来就要去见康熙了。向他报捷的同时,再打打秋风,让他拿钱铸更多的炮,顺便提高工匠的待遇和工作场所。

    魏东亭和南怀仁急急忙忙来到宫中,却没见到康熙,一打听才知他去了学堂,二人又赶紧来到学堂。一进门,就见张万强在院子里东一趟西一趟的踱步。瞧见他俩,赶紧迎上来问明了来意,道:“万岁爷正和婉娘屋里说话呢,二位大人且稍等,待咱家通禀一声。”

    报了好一会,康熙也没旨意叫进,张万强一张老脸颇有深意地朝他俩一笑,南怀仁赶紧仰起头看天上的多多白云,魏东亭则低下头看蚂蚁搬家,都装作没看到。张万强不禁不满地撇撇嘴,心道:“一个洋和尚,一个假正经。”

    就在三人各忙各事之际,门“啾”一声开了,苏麻喇姑走出来道:“主子叫二位大人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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