犟驴子突然对着魏东亭的尸体说了起来,众人都是一惊,忙转过身来看床上的魏东亭,只听又是一声,“我这是在哪?”这一声比刚才稍有些力气。

    老王头“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老爷,万岁爷和老夫人都在这里,您别吓着他们,您要是有割舍不下的,去老奴屋里,跟老奴说,可千万别惊了圣驾啊。”说完不停地叩头。

    犟驴子像护雏的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把康熙等人护在身后,眼睛紧盯着魏东亭,生怕其像僵尸似的跃过来,尽管额上汗水横流,也顾不得去擦。

    康熙虽也紧张,但仍是用手扶着孙阿姆,道:“阿姆,这是怎么回事?”

    孙阿姆此时是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儿子可能没死,刚才只是假死;害怕的是儿子要真没死,自己岂不是有了欺君之罪。心里虽然矛盾,但康熙问话又不能不答,只好战战兢兢地道:“可······可能是······是诈尸。”

    康熙虽不知诈尸是怎么回事,但此时也不好细问,他用手擦了下额上的汗水,转过头来盯着魏东亭,只觉凉风习习,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扶着孙阿姆的手已开始颤抖。

    烛泪滴落,灯影摇曳,将几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之上,或静止不动,或微微打晃,或不断磕头,活像演皮影戏一般。

    “我是在做梦么,怎么来到这里了?”

    “东亭哥哥,请您安息。”看来犟驴子也是头一次经历此事,话音中已有了几丝颤音。

    “我不是魏东亭,我是杨清。”说着,“魏东亭”坐了起来。一坐起,他便“哦”的一声捂了胸口,把一张苍白的脸转向众人,因为疼痛面目有些扭曲,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甚是可怖。

    犟驴子大骇,叫了声“东亭哥哥莫怪”,抽拳就打将过去。拳到人倒,“魏东亭”捂了脸颊问:“你是谁?为什么打我?”

    离得近了,犟驴子看到魏东亭目光灼灼、满是疑惑,忙伸手试他鼻息。这一试犹如触电一般,犟驴子一个激灵抽回手,犹疑了片刻,他壮着胆子再试。有气流的感觉,这分明是活人嘛!高兴得他原地一跳,转回身道:“东亭哥哥活过来了!”

    康熙闻言,立刻奔了过来。孙阿姆虽说有些害怕,但毕竟“儿是娘的心头肉”,犹豫了下,也跑了过去。正在磕头的老管家略一迟疑,就地转弯,向西叩起头来,口中念念有词:“观音菩萨保佑!如来佛祖保佑!”

    康熙攥着“魏东亭”的手,半开玩笑似的说:“虎臣,你可把朕给吓坏了。”

    杨清睁着一双满是疑惑的眼睛盯着康熙,心道:“‘虎臣’,这不是二月河《康熙大帝》里魏东亭的称呼吗?他为什么冲我喊呢?那这个自称‘朕’的少年应该就是小皇帝康熙了,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如果是做梦,刚才那一拳打得我好痛,也该醒了,为什么还在这里呢?所见所闻就如真的一般?对了,既然皇帝在面前,就该大礼参拜啊,管他是梦不是梦,先拜了皇帝再说,搞不好他还能赏我黄马褂呢。嘿嘿,能穿上黄马褂过过瘾也行啊。”

    杨清打定主意,挣扎着就欲起身,可他身子刚一动就牵动了伤,胸口痛得似火烧一般,疼得他直咧嘴。

    康熙见状连忙摁住他肩头,软语道:“别动,你身上有伤,好好躺着养伤。”

    “伤?哦对,我在三楼和同学打闹时不慎掉了下去。不对,我记得我是后颈先着的地啊,这会怎么伤跑前面了,胸口疼起来了?”杨清听了康熙的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眼面前的几个人,继续联想自己的处境,“难道我此时在阴司,恰好赶上阎王导演《康熙大帝》,一时演员不凑数,就把我给拉来跑回龙套?有可能,救场如救火嘛。不对,不对,皇上的手热乎乎的,哪里会是鬼嘛!再说,我如果下了地府,怎么还留有前世的记忆?”杨清越想越不明白,遂咳了声问:“我这是在哪?”

    “我的儿,你这是在你家里啊。”孙阿姆说着“呜呜”哭泣起来。

    杨清循声望去,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正用帕子掩住口鼻哭得梨花带雨,虽说体态有些臃肿,但仍风韵犹存。

    “‘我的儿’,”杨清在心里重复一遍,“那她岂不就是我的娘?不是,我到底在哪啊?怎么又多出一个娘?”

    杨清无奈地咽了口唾沫,问道:“我到底是在哪里?地点,时间都说清楚些,我脑子现在有些乱。”

    “大清康熙七年(公元1668年)三月,虎坊桥桥东第三家魏府。”犟驴子一字一句地说了一遍。

    “我还活着?”

    犟驴子听了差点没吐出血来,略带责怪地道:“东亭哥哥,你当然活着。刚才你假死了过去,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说完他意识到康熙还在身边,不由心里一紧,朝魏东亭吐了吐舌头。

    康熙显然正沉浸在“魏东亭”死而复生的喜悦中,完全没有介意犟驴子的失言。是啊,“魏东亭”活过来,自己不仅失而复得一个有力的佐臣,心中那份愧疚也可以放下了。

    杨清见犟驴子朝自己吐舌头,开始还有些奇怪,但旋即他就明白过来了:臣子哪能和皇上并称“我们”,除非你想造反。

    他不禁担心的看了眼康熙,见其面色平静,并无怒气,这才放下心来。心道:“我明明记得自己是从三层楼上跌落,怎么到了这里呢?居然还活着?”他的眼珠一动,又瞅见了犟驴子,见其面庞发黑,一副不善的模样,便问:“你是哪个?”

    “我?”犟驴子用食指指着自己鼻子,眼睛瞪得如铃铛一般说,“我是犟驴子!东亭哥哥,你不认得我了么?”

    “犟驴子,这个名字倒是熟悉。”杨清正在心里思忖,突然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莫非我在触地的一刹那打开了时空之门,来到了几百年前的清朝,附在了刚死的魏东亭的身上,我也穿越了?”

    他越想越兴奋,两眼放出光来:“这要是真的话,我也算是天子近臣了,那我岂不是不用再寒窗苦读、去挤独木桥参加高考,而荣华富贵却是唾手可得了?嘿嘿,这就叫‘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吧?那,我就认了呗。”想到这,他兴奋得浑身发抖,发抖之余,还不忘了掐自己一把。

    他这一抖可把旁人吓坏了,康熙连忙握住他的手问:“虎臣,你怎么了?”

    掐的这一把,他明显感到了疼,这下他更兴奋了,见康熙问话,忙学着电视剧里的君臣对答颤着音儿答道:“皇上,臣是高兴啊!臣本以为再也不能伺候皇上了,没想到皇上驾临,把臣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臣得以续命接着为皇上效力。皇上,臣高兴啊!”

    康熙被他说得动情,不无感伤地道:“虎臣且宽心养伤,等伤好了,与朕一道诛除鳌拜,解救天下百姓。”

    杨清,哦不,魏东亭,嘿嘿。魏东亭一听顿时打哏:“怎么,鳌拜还没除掉?我这荣华富贵之前,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乖乖,鳌拜可是一个武功极高的家伙啊!希望和鳌拜打架时我千万别死,要是死喽,我可是背到家了,桑榆丢了,东隅也失了。”

    幸亏他不知道“魏东亭”就是因与鳌拜比武才被打伤致死的,否则他肯定会再次“死”过去。心里犯怵,可嘴上还得说得像那么回事,他豪气干云地道:“皇上请放心,臣一定肝脑涂地,以报君恩之万一。”

    犟驴子见魏东亭已神志清醒,忙又拍马屁:“万岁爷,这可是天大的吉兆啊!东亭哥哥本已跨过鬼门关,万岁爷真龙天子一驾到,阎王小鬼儿就立马乖乖的把东亭哥哥给送了回来,这说明万岁爷自有天相,大清国在万岁爷的治理下一定能够民富国强,万岁爷定能创下万世之基业。”

    自古做皇帝者,特别是守成皇帝,哪有不喜欢被比为“开创皇帝”的。康熙一听这话高兴得两手一被,下颌微扬,一副万世圣祖的风范。刚爬起来的老王头却傻眼了:放着一位真龙天子不拜,拜什么菩萨佛祖啊?真是瞎了眼!他连忙在康熙面前跪倒,道:“万岁爷,老奴活了一辈子了,今儿可真是开了眼,见识了真龙天子的风范,老奴······老奴死而无憾了!”

    康熙正在兴头上,见他也来吹捧,大手一挥道:“老管家且起来,今天你护驾有功,朕要赏赐,就赐你入汉红旗的旗籍吧。”

    老王头一听忙又跪倒谢恩,嘴都乐歪了。他怎能不高兴?清时八旗百姓由国家供养,也就是说他得了一个终身“铁饭碗”;这条且不说,单是皇帝亲口御赐改籍,也够老王头在老朋老友中极尽显摆,耀武扬威了。

    康熙转身对孙阿姆说:“阿姆,这几日你就不要去宫中了,就在家好好照料虎臣,等虎臣伤好之后,朕要论功行赏。”康熙看了眼屋外的夜色又道:“朕这就要回去了,免得太皇太后挂心。虎臣,好好养伤,朕明日再着太医诊视。”

    说完抬脚就走,刚到门口又转回身问:“虎臣,你刚才说‘我不是魏东亭,我是杨清’,这‘杨清’是谁?”

    “啊?哦,皇上,他是送臣回来的一个阴司的笔贴士,他见臣没有力气坐起来,就喊了声并把臣推了起来。”魏东亭说着,不由在心里庆幸:看来关于清朝的书没白读,至少知道有“笔贴士”这个官职,嘿嘿······

    康熙刚回到乾清宫,一个婢女就迎上来,略带责怪地嗔道:“我的祖宗,您怎么这早晚才回来?奴婢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康熙也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说:“婉娘,朕今天要给你讲一个天大的奇闻。”

    “奴婢洗耳恭听,不过请爷先去更衣,要是让外人看见堂堂大清国的皇帝穿着内侍的衣服,那还了得?”婉娘说完扶着康熙往屏风后转去。

    康熙一边由婉娘服侍着更衣,一边滔滔不绝的讲着在魏府的奇遇。不料她为康熙绾袖口时却大惊失色:“万岁爷,您的手腕怎么了?”

    康熙低头一看,原来是左腕上有五道被人抓出的瘀痕,他登时就明白了,但看到婉娘被惊得花容失色,便想要逗逗她,于是故作吞吐地道:“朕······朕回来时遇上歹人了。”

    婉娘闻言更是惊悚至极,白如美玉的脸颊上已溢出了汗珠,康熙心里闪过一丝得意,故作哀求地道:“婉娘,请你不要告诉太皇太后。”

    她一听,仿佛来了主心骨,说:“这么大的事,奴婢有几颗脑袋敢不告诉太皇太后。”说完就往外走。

    康熙一把拉住她,指着窗户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去打搅太皇太后么?”

    “奴婢······”婉娘一时语塞,但马上反应过来,“奴婢先去找犟驴子算账,明日再告知太皇太后。”

    “关犟驴子什么事?”

    “谁让他不好好保护主子,致使主子·····奴婢非得好好惩罚他不可。”婉娘姑跺着脚说,显然心里气愤之极。

    康熙见她认了真,忙软语告饶:“好好好,好婉娘,朕错了还不成吗,朕不该逗你。”康熙见她一脸茫然的盯着自己,就把在路上碰到穆里玛的事给说了一遍。

    婉娘听后立刻沉思起来,康熙见她冰手托玉腮,蛾眉微蹙,在灯光的掩映下,羊脂般的肌肤透着一股红润,宛如九天仙女般曼妙可人,不由得看痴了。

    婉娘一抬头,瞧见康熙紧盯着自己,不免脸一红,娇羞道:“主子为何这般看奴婢?”

    “婉娘玉颜一红,犹如待摘的蟠桃,让朕忍不住想要吃上一口。”康熙打趣道。

    婉娘羞得一跺脚,忙岔开话题:“主子可知穆里玛为何深夜进京?”

    康熙坐正身子,正色道:“婉娘有何见解?”见婉娘朝他使眼色,又转脸对侍立的宫女、太监道:“你们都出去。”

    待宫女、太监退出,她才上前一步,轻声道:“为今日园中之事。”见康熙点头,她又接着道:“鳌拜一定知道他这一掌的后果,此时他们肯定在揣摩皇上对此事的态度并制定下一步的计划。在他们看来,小魏子是皇上的红人,又被鳌拜打伤,那么皇上肯定会暴跳如雷,他们的下一步计划也正基于此展开。皇上为何不欲擒故纵,对鳌拜稍加安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康熙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说:“婉娘若是男儿身,一定是治世安邦之大才!”

    婉娘既不谢恩也不推迟,而是一拍脑门道:“瞧奴婢这记性,居然忘了为万岁爷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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