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簿和县丞劝我们搬进县衙的时候,我就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

    房间内,罗凡绷着脸,秦九戴着帷帽低着头:柏师爷则是一脸兴奋,他昨晚也做了一些事情,这让他确认,诚亲王府这个不被待见的王孙绝对不是一个废物,他有捡到宝的感觉。顺子那就别提了,他家主子做啥都对的,不对?那不可能一定是你不对!此刻,他眼睛亮晶晶地,握紧拳头,盯着侃侃而谈的增寿,恨不能跳起来昭告所有人:看到没,这才是我家六爷,我家六爷不是纨绔。我家六爷厉害着呢。

    “六表叔……事关朝廷机密,秦九先行告退了。”

    秦九起身施礼道。

    “不,不,这件事将你牵扯进来,为了让对方更相信我们上当,你被迫参与了全过程,应该知道真相。我置你与危险之中,这里给你赔礼了。”

    说着,增寿朝秦九作揖。

    秦九哪敢受他的礼,急忙侧过,福了一福。

    罗凡哼了一声,增寿笑道:“你是副使,为朝廷查出逆贼是你的责任,吃什么苦头都是为了不负皇恩,是人臣应尽之本分。我毫无歉意啊,怎么办?哈哈哈。”

    这几声笑,可真是贱啊!罗凡实在太想知道事情真相,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深呼吸,我不和他吵,不值得,不值得。

    “南进士去年前往淮安府前,的确在香河停留了几天,他们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有真有假,嗯,这两个人,或者说,这两个人中有个是主导的,另一个人也很有可能是被那个人蒙蔽了,但这都不重要,没人会为一个八品七品的小官感到可惜。”

    增寿这句话明明白白,就是在告诉众人,自己打算连县丞或者很有可能连麦县令一起连锅端掉。

    罗凡直接问:“你将麦县令关起来不就证明他没有嫌疑了?”

    “就算没嫌疑,他身边的主簿都是天圣教徒,他身为县令也有失察之过,丢掉乌纱保住脑袋已经是万幸了。”

    “爷,我笨,听不懂,您就明说吧,到底咋回事啊。”

    增寿高深莫测地一笑:“为照顾你的脑子,你把我就从开始说起。”

    “我说过,当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屋子里可能早就有一窝了。天圣教去年春天被岑家军攻破大营,教众四散逃亡,他们为什么选择来到香河县?一个原因这里是京畿重地,距离京城很近,另一个方面,很有可能这里有天圣教的人,而且这个人极为重要。这个邪教从粤地一路到江南,发展十多年,他们教众潜伏在全国各地,而麦县令恰恰就是两广人,他也非常致力于给郭娘子请封,因此开始我是怀疑他的。可是有人提醒我他不是天圣教徒,他只是一个在新欢旧爱间徘徊不定的可怜人罢了。”

    “有人告诉你?那个人是谁?”罗凡追问。

    “这个……呵呵呵,你懂得啊。”增寿朝他眨眨眼。罗凡明白过来,他说被雷劈后就能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那告诉他的那个人就是那些说不清的东西了。

    俩人心照不宣,可在旁边的人看来就觉得有点奇怪了,柏师爷干咳一声问道:“那么大人将他抓起来,也就是因为大人怀疑他的身份咯?”

    “不错,我就借着麦太太被杀,将麦县令关起来,不管他是不是天圣教徒,一个县的县令忽然被关起来,很多沉在底下的东西都会暴露出来。很快,主簿就显出问题。他先是不遗余力帮麦县令洗脱罪名,暗地里却来投靠我们,很想得到县令空缺,既然这么想做实缺县令,为何又将派往总督府的信件截住呢?”

    “你怎么知道他将信件截住了?”罗凡不解。

    “因为他很快下手了,那封信我根本是一个字都没写,只是一张空白的纸。他大家都等着总督府派人来,只有劫走信件的人知道,不会有人来,而我在耍人,因为我可能发现了什么,这个人开始害怕,加快了下手的进程。那就是尽量劝我们离开驿站,住进县衙,而县衙内院落狭小,可以将我们几个和护卫等人区别开,我想他们可能是要利用钦差和公主府的姑娘来换取点什么东西,于是今晚的饭食中我特别注意一下,发现陪客的主簿原来是吃素的。于是我也就多吃素菜,主簿心神不宁开席后不久就匆匆离去,我想他是急于布置晚上的阴谋,根本没注意我到底吃没吃肉食,同时我暗中告诉柏师爷,提醒大家注意肉食问题。护卫们很听话,吃的肉很少,初七这小丫头贪嘴,吃了一些肉,秦姑娘应该是长年茹素,因此这药也没有影响到她,至于你嘛,呵呵,只能怪自己贪嘴咯。”

    增寿语气愈发得意。

    “继续讲。”

    罗凡几乎是咬牙切齿。

    “大人提醒我说少吃肉食,我还怀疑大人的判断,现在想来实在不该,大人真是英明,柏某人佩服。”

    柏师爷说着站起身,恭恭敬敬朝增寿一揖到地:“之前秦翰林找学生,我还心有疑虑,现在对大人是心服口服。”

    顺子激动的摩拳擦掌:“哈哈,六爷,原来小的不喜欢吃肉也有好处啊,哈哈哈。”

    秦九也跟着赞叹:“多谢六表叔见微知著,挽救大家于水火,秦九过去只知道那天圣教徒在江南,想不到京畿重地竟然还能如此猖狂,妄图绑架我们,真是……真是……罪该万死啊。”

    秦九声音颤抖,方才被人用长剑指着脸的滋味,想来是心有余悸。

    “那么麦太太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麦县令所害还是被天圣教徒?”

    罗凡追问。

    “这个,反正我知道不是麦县令所害,这个麦县令,为人懦弱,他口口声声说怀念湘莲姑娘,其实还是对湘莲失身心有芥蒂的吧?麦太太当年是伺候湘莲的清倌人,他怀疑麦太太杀害了湘莲,而事实上极有可能真的是麦太太做的,但麦县令只是性格懦弱又不是傻,为什么会用相似的办法将麦太太吊起来?这未免太明显了。就算想害死自己的妻子,也得等我们离开之后啊。”

    “那就是天圣教徒杀害了麦太太,嫁祸给麦县令?”

    “罗凡问。

    增寿摇摇头:”这就难说了,但麦太太是深爱麦县令是无误了。”

    他说话是,眼睛盯着门口,目光悲悯。在门口有一个模糊的女子影子,正朝他福身拜下去:“相公在任上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大人网开一面,也不枉小女子通风报信,将那些贼人的阴谋告诉给大人了。”

    增寿看着那女子的影子,深深地叹口气:“这香河县,还真是出烈女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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