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枫山。

    漫山遍野的红色枫叶,几乎覆盖了整座山,远远看去,整座山仿似烧灼了一般,火红到烫眼,故而他人称之为枫山。

    每年的秋日,这座枫林山都美到了极致,以前是远近驰名的景区。

    可惜从十几年前的某一天开始,方圆几里就渐渐变得再没有一个人影,因为,每一个试图踏进这片领域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昏迷在里面,而醒来时,无疑,都会发现,自己已经身在枫山之外。

    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人认为这是某个人的恶作剧,可是后来渐渐发现,每一个进去过的人都曾遇到同样的事。

    久而久之,便有人传出一种说法,枫山里面住着一个脾气古怪的老神仙,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清修,所以,把每个或有意或无意闯进来的人都给迷晕丢出去。

    渐渐的,这座枫山就变成了一座远近闻名的禁地。

    今日,一骑白马从远处飞驶过来,马上男子眉目如画,仿若芝兰玉树般,如此男儿,本应纯净美好,可惜眉目间那一丝凌厉却让他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近的冷漠。

    男子一路飞驰,直至枫山脚下,才住马停下,翻身下马,他便毫不犹豫的踏进枫林中。

    刚进去不足十步,周围便突然窜起一股浓重的迷雾,宴臻见此,停下脚步,并从容不迫的从袖中翻出一方手帕,遮住口鼻。

    就这样,半柱香之后,迷雾方才渐渐散去,宴臻取下帕子,之后径自走向东南方向的一棵枫树,然后竟是直接穿树而过。

    穿树而过之后,映入宴臻眼帘的便是两条路,这两条同样是通向山顶之上的,只不过,一条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另一条却荆棘遍布。

    再一次没有任何犹豫的,宴臻便选择了那条荆棘遍布的小路。

    甫一踏入,那些荆棘丛便从眼前消失,换而为一条曲径通幽的清爽小道,宴臻漆黑如墨的眸中闪过一丝无奈,那老头子果真还是如此爱玩闹。

    不消一会,宴臻便直接上到山顶,看到那已经好些年没有没见的木屋,宴臻神色有些恍惚。

    “是谁,是谁居然敢闯你爷爷的地界?”一声暴怒的狮子凭空出现,炸响在宴臻耳边。

    宴臻嘴角一抽,额头滑下三根黑线,眼睛若有似无的飘向木屋后面的一颗高大的枫树上。

    “爷爷,是我,是我来看你了!”

    宴臻话声刚落下,便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从那枫树上跳了下来,直落到宴臻跟前,眼睛瞪得圆圆的上下打量着宴臻。

    打量完之后,眉头皱得紧紧的,喃喃自语,“这么看,似乎还真有点那小子小时候的样子。”

    宴臻闻言更是无语,他自然知道老头子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谁,不由无奈的看着他道:“老头子,不要再玩了,我来这里找你,是有事要求你。”

    宴树海斜睨了他一眼,脸色臭臭的一甩袖子,“你小子也学会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害的老头子还真以为你是动了孝心来特意来看望老头子我……”

    宴臻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闪过一丝伤痛,“爷爷,你知道孙儿一直都想让你回府的。”

    自从父王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之后,母妃当日就殉了情,随父王而去,徒留下爷爷与他,可偏偏爷爷当日去了一趟皇宫之后,也连夜搬出了平西王府,来到这枫山落居。

    这一住,便是十一年!

    宴树海背过去的身子猛然一僵,在宴臻看不到的地方,他面上眼中皆是满满的痛色。

    他又何尝想抛下唯一的孙儿独自窝在这荒凉的枫山?

    可是,他没有选择,他答应过皇上,至死都不能下山!

    稳了稳情绪,宴树海没好气的转过身瞪向宴臻,“你个臭小子今天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的?如果是想要糊弄我老头子回府的话,那就别废话了,我可不想回那么闹腾的地方。”

    宴臻漆黑如墨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爷爷的面色,所以,他很清楚的看到,爷爷在说“不想回那么闹腾的地方”这句话时,眼中闪过的受伤和黯然之色。

    宴臻心中一痛,赫然明白过来,俗语说,人老稀儿,猫老吃儿,试问,这个世间,有哪个老人是子孙环绕的?

    十一年前的那日,爷爷进宫究竟与皇上达成了怎样的一个协议,竟然造成这般有家不能回?

    紧了紧身侧的拳头,宴臻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老人,“爷爷,十一年前,我问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你以我还小为由拒绝回答我,那么,今日我再要问一次,为何当年要抛下才失去双亲,年幼无依的我?”

    世人眼中的宴世子一直是淡漠宁静的,即便是遇到天大的事情,他也是不疾不徐,面色不改的,可是现在,宴臻却感觉自己无法控制情绪上的波动。

    他觉得愤怒,觉得受伤,觉得心疼,觉得无力。

    爷爷他,究竟隐瞒了什么?

    宴树海浑身一震,看着眼前如兰玉树般的年轻男子,眼圈一红,心中却颇觉欣慰,声音中带着一种饱经沧桑的感叹,“臻儿,爷爷记得当初离开府里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一点高,”边说,边用手比了比一个低低的位置,“可是现在,却突然发现,你已经长得这样高了,甚至已经超过爷爷了。”

    宴臻眼睛闪了闪,隐有泪意,“爷爷,既然你也觉得我长大了,为何还要瞒着我?”

    宴树海一怔,继而眼睛微闪几下,撇开脸,“我没有什么瞒你的!”

    宴臻心中一阵失望,想要说什么,可是又惦记着今日来此的目的,不由道:“既然爷爷你不愿意说,那么孙儿也不勉强,但是,”说到这里,宴臻话锋一转,“孙儿却有另一件事想要求爷爷,还请爷爷成全。”

    宴树海听他不再追问当年的事,心中便暗暗松了口气,见他又如此说,便缓了脸色道:“何事,说吧。”

    “免死金牌!”宴臻直直看着自家爷爷,一字一字缓缓而清晰的道,“爷爷,我要免死金牌!”

    宴树海双目蓦然张大,猛地转过身子,面上尽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你要免死金牌?!”

    “是。”宴臻点头,漆黑如墨的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执着,“我要用它救一个人的性命。”

    宴树海皱眉,“谁?”

    “定北王府的常笑郡主。”

    宴树海眉头微微松开,“定北王府的常笑郡主,这么说,对方应该是个女的?”说到这里,宴树海眼睛一亮,看自家孙子笑的有些猥琐,“那丫头是你心上人吗?多大了?”

    宴臻嘴角狂抽,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反问,“十二岁,爷爷以为呢?”

    宴树海闻言面色有些失望,“怎么才十二岁啊,好像也太小了点。”说完,又砸吧砸吧嘴,念叨了一会之后,突然眼睛一亮又道:“小是小了点,不过看中了也照样可以下手,要知道自己养大的媳妇那绝对是更可心。”说到这里,宴树海更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由老怀欣慰的欲拍自家孙子的肩膀,对着他一阵挤眉弄眼,“好小子,干得好,有你爷爷当年十分之一的风范了。”

    宴臻闻言极度无语的看着眼前为老不尊的老头子,更是嫌弃的向旁边一躲,避开自家爷爷的手。

    宴树海看着自己落空的手,顿时脸色一黑,气得直跺脚,“好你个臭小子,居然连你爷爷我都敢嫌弃,看老头子我不一巴掌拍死你个不孝的小混蛋!”

    宴树海这边是追着宴臻打,后者却面色不改的左闪右躲,时而飞身上树,时而又飘过于木屋顶。

    他知道老头子这是在借机考验他的武艺,便也配合着对了些简单的招式。

    半晌之后,宴树海气喘吁吁的边摆手,边瞪着宴臻道:“好了,不打了,老头子我一把骨头都快要散了!”

    不过,虽然他眼睛瞪的溜圆,神色之中却是透着满满的欣慰,这孩子虽然孤苦无依的一人长大,但是不仅长得一副绝世风采,连身手竟是也不必他去世的父亲差。

    看着自家孙儿,宴树海心中是一百个满意,面上却哼哼着道:“免死金牌老头子我可以给你,但是下次来的时候,我可是要见到孙媳妇,否则,你小子就等着挨抽吧。”

    宴臻眼中也是满满的笑意,点头,“好。”

    宴树海见他应声,才算满意,随伸手入怀,掏出金牌,“这东西,可是保命的好家伙,老头子我可是一直随身带着呢……对了,你刚说那丫头是谁家王府的来着?”

    宴臻有些无语,“定北王府。”

    “什么?!”宴树海蓦然睁大眼,本要伸出的手也猛地收了回来,声音发颤的道,“你刚刚说,她是定北王府的?”

    宴臻见自家爷爷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大,不过,还是如实的点头,“是的,她是定北王爷和已故长公主慕容婉洛的女儿!”

    “好一个慕容婉洛的女儿!”宴臻话一落,便听到自己爷爷咬牙切齿的声音,不由一怔,看向自家爷爷。

    只见他黑着脸,满眼痛恨,见他看过来,更是沉下脸,直接把金牌收回怀中道:“这个天下,我谁都可以救,唯独她慕容婉洛的女儿,便是死十万次,我宴树海也不会眨一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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