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绛州,此时一骑缓缓进入西门,马上一名少年郎,生的是明眸皓齿,眉如新月。

    一个长相酷似女子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离开渠坪寨多日的拓跋轻云。半月来,她循着战马的踪迹一路追寻,便来到了这绛州城下。听说战马被抢,随后又被绛州知府倒手卖给了辽国商人。对此,拓跋轻云没有全信,她本来想直接去绛山的,可来到绛山后,才发现山寨早已空空如也,一打听,才知道自蒋武平死后,绛山山贼就投靠了清廉山。

    蒋武平的死,倒是给拓跋轻云增加了几分疑惑,也许别人都觉得是绛州知府易向德杀人灭口,可她却觉得不是,如今来绛州,也只是想确认一下心中所想罢了。

    入夜,绛州府衙一片安静,劳累一天,易向德也早早的睡去。不知是什么时辰,易向德觉得脖子上有些凉凉的,便伸手去挠,谁知手指却传来一股剧痛,随后人也醒了过来。面前站着一个面带蓝纱的女子,她手里是一把长剑,腰间还挂着一把小巧的弯刀。手指在流血,好在伤口不是太深。易向德很怕死,但当了几年知府,胆气也是有些的,他知道这时候喊救命是一件非常愚蠢的行为,所以很人命的皱眉道,“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易知府,今日找你,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当然,你必须照实回答,若有半点隐瞒,那就别怪姑奶奶不客气了”说着,拓跋轻云的剑往前递了几分。

    易向德心头狂跳。身子往后躲了躲。吞着口水说道。“你问吧,只要本府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很好,你现在告诉我,蒋武平得来的那批战马,是不是被你卖了?”

    听到这个问题,易向德竟摇头苦笑了起来,他皱着眉头。很是无奈道,“本府要说从来没见过那批战马,你信么?至于卖,本府虽然贪财,但还不至于胆大到去卖战马。”

    这话易向德也不是第一次说了,只可惜没人愿意相信,蔡相不信,呼延庆不信,梁相不信,好像所有人都认准是他易向德倒卖了战马。为此。他易向德还往京城里送了一批礼金。易向德觉得很委屈,他真的没有卖那批战马啊。

    拓跋轻云静静地看着易向德的眼睛。半会儿后,她瞬间出手,敲晕易向德之后,便悄然离开了绛州府衙。

    树梢上月儿弯弯,拓跋轻云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诺大的柳林中,她看得出来,易向德没有撒谎。如此一来,也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想。绛州虽然离着孟州很近,可离着龙门也很近。战马一失,直接从山下小道进入龙门戈壁,端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别人也许不知道谁才是龙门真正的主人,但她拓跋轻云是知道的,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战马是赵有恭弄走的,那岂不是说满叔也是他杀的?

    拓跋轻云心中很矛盾,如果让阿爹知道是谁杀了满叔,那依着阿爹的性子,一定会想尽办法为满叔报仇的。当初阿叔拓跋骧被赵有恭所杀,已经积累了些仇恨了,这次杀了满叔,几乎是要与整个银州党项为敌了。阿叔拓跋骧的仇可以不报,因为自小就不觉得拓跋骧有什么好,可满叔呢?满叔从小带她如亲生女儿,处处护着,这个仇如何能不报?

    犹记得五岁那年,染了重病,是满叔背着她走了几十里山路才找到郎中的,那次,满叔的左脚还被竹尖刺破了,左脚的伤疤也留了十几年。八岁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水中,不懂水性的满叔想也没想就跳进了河里,把她腿上浅水边,满叔自己却差点淹死在河中。

    想着想着,拓跋轻云抱着头蹲在了柳树下,渐渐地,眼眶也有些红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赵有恭,为什么一定要杀满叔。

    拓跋轻云清楚地知道,此时的同州和渠坪寨不可为敌的,可满叔的仇不能不报?该怎么办,怎么办?一遍遍问着自己,依旧没有答案。

    宥州,自从顺利通过萧芷蕴最后一道考验后,赵有恭也总算收服了这个倔傲的美人。也在这个时候,宥州府衙也宣布了毛皮拍卖的时间。后日就可以收购下毛皮了,留在永阳客栈也是无事,趁着空闲时间,赵有恭和萧芷蕴并排行走在西塘街上,两人都是一样的锦衣玉袍,束发纶巾,目测上去,倒像是一对好兄弟。

    西塘街,算得上宥州最繁华的街道了,行走间,听到一阵吵闹声,顺着声音看过去,见一处茶馆前围着一群人。萧芷蕴踮着脚望了望,合上折扇,一拍赵有恭的肩头,轻声笑道,“赵兄,你力气大,麻烦前头开路吧。”

    赵小郡王多少也算个金贵人,何时干过开路的活?扭头瞅瞅含笑扬眉的萧美人,再瞅瞅阿朱和阿娜。哎,三娘不在,看来这开路先锋的角色也只能由他赵某人来担当了。

    暗运内力,分开人群,探头看去,赵有恭差点没笑出声。原来里边站着的竟然是那个穿着时尚的宗赞王子,这会儿宗赞依旧是原来那副装扮,大夏天裹着虎皮衣,脖子上挂着一串琉璃球,一挺大肚子,晃晃作响。如此也就罢了,双肩上还挂着些白色兽牙,在他身后,跟着五个赤着膀子的毛脸大汉,这几个毛脸大汉都是一个德性。半秃的脑袋,一根朝天辫,看上去就像喇叭花盛开。

    还别说,就宗赞王子和这帮子手下还真挺可爱的,要是放到后世,让他们唱歌二人转都不用化妆的。不过可爱的人,干的可不一定是可爱的事。这不,宗赞外加五个狗腿子,正围着两个女子挤眼傻乐呢。

    两个女子都是同样的青衣翠纱,个头也是差不多,看身材也是婀娜多姿。唯一让人郁闷的是。其中一名女子竟带着紫色面纱。长发挽做一个美人髻。额前两个琉璃发卡。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到这蒙面女子,竟有几分王语嫣的味道。紫面女子还算镇定,秀眉蹙着,神色之中还有些轻蔑之意。

    想来这紫面女子应该是哪家娘子吧,另一人应该是贴身婢女了。这婢女也是秀丽,鹅蛋脸,下巴有点尖尖的。皮肤白皙,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小嘴温润,双目一瞪,竟有几分男儿英气。

    “你们要做什么?这里可是宥州,再敢乱来,小心府衙抓你们问罪。”

    “你咧咧什么玩意儿呢?知道老子是谁不?老子就是吐蕃第一美男子,宗赞王子,今日本王能看上你们。那是你们的福气。府衙?府衙敢抓本王么,要敢动本王。我吐蕃大军兵出多玛城,只需几日,就能打的这西夏稀里哗啦,哭爹喊娘。”

    宗赞撸撸袖子,亮了亮干巴巴的胳膊,明明一堆肥肉,偏要当成一堆肌肉。五个狗腿子也是哈哈大笑,一笑起来,头上喇叭辨前后直晃。太有意思了,赵有恭干脆抱着膀子看起了热闹。

    萧芷蕴也是看的摇头苦笑,吐蕃无人了么,怎么就派了个如此极品人物来西夏。而且看那紫面女子,神色气度,也绝非普通女子,偏偏这个宗赞王子没看出来。

    “来来,你们快抓住她的手和脚,哈哈,待本王亲亲她的小嘴,瞧这小脸,太好看了”话没说完呢,宗赞就撅着嘴朝那侍女亲去,谁曾想还没亲到呢,宗赞就抱着肚子叫了起来,“哎哟,还敢动武,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抓住她啊。”

    五个狗腿子确实有两下子,他们显然是练过合击之术的,那侍女虽然有点功夫,但终究打不过五个吐蕃喇叭辫的。四肢被制,侍女犹自大骂道,“混账东西,你们讨不了好的。”

    宗赞可懒得去听,他搓搓手从地上站起来,嘟着嘴就要去亲。赵有恭看的正带劲呢,萧芷蕴却戳了戳他的腰眼,还小声道,“帮忙吧,好机会。”

    “嘿嘿,你也看出来了?”

    赵有恭当然明白萧芷蕴是什么意思的,那紫面女子直到现在还如此镇定,显然身份不简单的,如果能帮她一个忙,那对他赵某人绝对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笑着点点头,随后弯身从地上摸起几枚石子。

    宗赞激动地不得了,一只咸猪手哆哆嗦嗦的,却是越伸越慢,嘴角哈喇子直往下流。众人也是纳闷,这宗赞多少也是个王子,怎么就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眼看就要亲到美人了,宗赞王子却是痛哼一声,右腿直接跪在了地上。揉揉右腿根,宗赞回过头扫视了一下围观众人,“谁,谁他娘的活腻歪了,敢对本王发暗器不想活啦哎哟哎哟我的”

    还没骂完,宗赞抱着小肚子跳了起来,这下他不敢再骂了,真是邪门,到底是谁发的暗器,为何没看到是谁出手?宗赞遭罪,五个喇叭辫赶紧松开那个侍女,张开双臂,蹲着马步将宗赞护在了中间。如此还不算完,五个喇叭辫还围着宗赞转起了圈圈。有人护着了,宗赞又开始嚣张了,举着右胳膊,大声叫道,“谁,还有谁,有本事再来,这五个勇士,可是天下无敌的铁血战士,谁要是再敢下黑手,本王把他撕”

    噗噗噗,又是几声,几枚石子飞过,五个喇叭辫抱着胯下跪在地上嚎叫起来,那叫声就像杀猪一样

    变故来的太突然,宗赞还傻乎乎的举着右手呢,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嘴一张,转过身就往外跑,“啊有鬼啊快跑”

    宗赞王子领着五个喇叭辫落荒而逃,人群也爆发出一阵冲天大笑,估计宥州城里的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搞笑的场面。宗赞一跑,也没了乐子,围观之人很快散去,赵有恭和萧芷蕴继续沿着长街往前走去,只是那紫面女子却走了过来。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今日之恩,小女子定会相报”紫面女子话声轻柔,倒像是一点也不愿欠别人人情。

    赵有恭也是听不得这种淡淡的语气,所以他耸耸肩,也有些冷淡的回道,“算了,举手之劳而已,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今日,也是赶巧了,本公子喜欢逗弄下那几个吐蕃喇叭辫。”

    留下句冷淡的话,便随着萧芷蕴朝前走去,那主仆二人倒是没再追上来。离着那主仆二人有些远了,赵有恭碰碰萧芷蕴的胳膊,小声问道,“能猜到那紫面女子的身份了?”

    “呵呵,你这是在考验我?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女子应该姓李!”

    姓李?赵有恭含笑点点头,也算是默认了。一行几人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那主仆二人却漫无目的的朝相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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