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五这日,沧州凡是手头没活计的闲人,都出城来看热闹了。

    官府的人和天津卫来的番子相斗,左右不会打生打死,不会波及周围,昨日知州老爷在城外吃了瘪,今日召集各家的庄丁前来大斗。

    这样的场面,可比唱戏好看多了,城内城外的人都来看热闹,城门这边还好,在河对面的树上都爬满了人,在那里朝这边眺望。

    谭弓等人都已经上了马,环顾周围都有些哭笑不得,倒是不担心什么,杭大桥早晨起来就花钱雇好了船,万一岸上打不过跑不了,直接跳河昙就是。

    大户人家的丁壮平日里能操练几次枪棒就不错了,谈不上什么行军布阵,所以徐知州许下条件诱人,能派人来的都是派人过来了。

    东一处,西一处都是人,各家的庄丁按照所属聚成一堆,也没个统属,可黑压压的看着颇为骇人。

    人多势众壮胆,众人也不觉得那边十几骑有什么吓人了,大家一起涌过去,挤也把他们挤下河去,徐广国就在城门处,看到城外这般热闹,也是黑着脸,却不愿意多生事端,只要把这帮番子赶走,然后再动手清场就是。

    太阳已经老高,那边却还不动手,能见到几家的乡兵都有人跑过去说什么,徐广国正奇怪间,备家的衙役已经跑过来回报:“老爷,这几家都是吩咐,扛弓手撤了骘去,说怕闹齿■人命没法交待。

    “这些人倒是精明,让他们快动手!!”

    徐广国暗骂一句,开口催促说道,那衙役答应了,慌忙又是去了,徐广国瞥了身边的李捕头一眼,心想等迳事办成,这李捕头万万不能用,到时候搭上宫中的线,要好好把沧州地方收拾一般,要不然一导一动都被这些土豪牵制。

    那些乡勇们闹哄哄的聚拢在一处,为首的头目大声吆喝叫骂「约束着众人的秩序,骑马的则走向前移,闹个不停。谭弓一干人看了之后都是发笑,谭剑对身边几个人说道:“你们现在知道王大人的操典有什么用处了吧,就算虎头他们的保安军拉出来,也不会这般潦草样子!!”众人点头,一人兴冲冲的说道:“这样的阵势,咱们只管把马闯进去就是,到时候肯定给他们打散了。

    “马匹冲不起来,真要进去,恐怕就陷住不动,到时候四处打过来你跑都跑不掉!”

    谭弓沉声说道,说完却转身对一今年轻人说道:

    “二小,你可有把握,要走出了事,我可和你父兄没得交待。”

    被问到的那今年轻人在马上抱拳躬身,笑着说道:

    “请师傅放心,我们家在河间府这一片有些名号,他们这些草鸡不敢作甚。”

    谭弓点点头,那年羟人吆喝一声打马出列,朝着对面缓缓靠来的大队人马奔去。

    沧州乡兵的大队向前靠过去,都想着要小心应对,各家的老爷都千叮万嘱过的,虽说给知州老爷办事,可也别和那些番子闹的太僵,天津卫那位王老爷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背后泼天一般的势力。

    有这几句话在前面,放开手脚是不可能了,可毕竟人多,看着前面一个人孤零零的骑马冲过来,都是诧异。

    前面骑马的那些乡勇都是拿起了兵刃,紧张戒备,那骑马也是看见前面几列人马没有弓箭在手,靠到三十步左右距离,举起手臂大声喊道:“我是青县鲍家的老二鲍二小,各位老少今日给个面子散了,日后也好相见!!”

    这般直截了当的报上名号,人群中一阵骚动,青县鲍单文,官面上没有这号人物,可民间却走了不得的大豪,手中几百厮杀汉,半个河间府的私盐都是他家的,沧州此处虽然靠着长芦盐场,可最大盐枭却在青县。

    今日能来助拳助阵的角色都为那知州徐广国许的条件动心,换句话说都是和私盐上有些牵扯的人家。

    但他们也就做到这般而已,鲍家当年横行河间府,后来庄子被王通剿了,却有了个巡检的身份,从贼变做官,身份又是不同,如今鲍家留在青县的人,气势更盛,正经是做官的人家了。

    这样的人物如何得罪的起,得罪了官面上的事情或许纠缠,万一半夜几十几百个亡命冲进庄子洗了,那可是经受不起的大事。

    话说回来,要走私盐,沧州地方要查想躲过去也简单,衙役差人都是本乡本土,谁还敢真做什么不留情面的事情,可鲍单文那边本身就是做熟了的,得罪了他,那真是查的你无处藏身。

    名号一报出来,乡勇们骚动了下,前面的骑马纷纷停住,后面的大队也是停住,各家的头目聚在一起商议了几句,也有人骑马出列到了鲍二小那边,在马上抱拳笑着说道:

    “以往听到鲍二哥的大名,今日见面,果然是英雄人物,大家伙都是本府的人,决不敢为难二哥,可这是知州大人的命令,能不能请二哥和后面的英雄行个方便……”

    “知道鲍家的名声就不要在那里多说,快些散了,你们家大人,得罪我家王大人,你们这个被人叫多久大人还难说,招呼打在前面,再不散去,日后一切就难讲了。”说完之后,鲍二小也不多说,直接打马回转。“他们怎么散了,他们怎么散手!!”

    看着眼前好不容易聚拢在一起的乡兵大队突然间就开始散掉,马步混合的向四处各家的方向而去,沧州知叫徐广国在那里目瞪口呆,连声质问。没多久,满头大汗的李捕头做着马车赶过来了,在马车上开口说道:“老爷,老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各家都说家中农活还没有忙完,不能耽误,先回去忙田地的事付,不能跟大人这边告辞了……”

    六月地里那还有什么要紧的活计,这拆台拆的尖-在是太明显了,徐广国只觉得两眼发黑,身体晃动就要翻倒,身边家人连忙扶住。

    知州徐广国挣扎着直起身,刚要说话,却看到那李捕头千笑着抱拳说道:“老爷,小的脚上有伤,家里老母也生病,这公差暂时交下,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啊!”

    话一说完,就催促着马车快走,不管不顾的离开,怎么就没有想到鲍家如今在天津卫当差,得罪了得罪不起的,快去避祸吧!

    城外好像是一场闹剧一般,看热闹的人都觉得无趣,也有几个知道鲍家是何等人物的吞那里议论。谭弓那边则是大笑不绝,年纪大的都来拍这鲍二小的肩膀脑袋,闹成了一团。

    沧州知州徐广国费尽苦心的经营此时完全成了个闹剧,自然无脸再在城门这边观看,脸色铁青的甩了甩袖子,开口说道:“城外百姓聚集不是什么好事,快些驱散了,回府,回府……”

    六月初七这天,天津卫的马队来到了沧州设卡的地方,尽管穿着便服,沧州上下不敢轻动,地方士绅争先恐后出人出粮。沧州的卡子到底是没有立起……“小亮,王通进献的番人画可给郑淑嫔送去了。“回万岁爷的话,已经送到郑娘娘那边了,郑娘娘还给奴婢赏了。

    万历皇帝笑着点点头,挥手让赵金亮出门,赵金亮那边出门放下帘子,万历皇帝坐在那里笑着发了会呆,开口问道:

    “张伴伴,王通这边每月也给你和冯大伴那边送银子吧?”

    这本就不是秘密,张诚却楞了下,开口回答说道:“回万岁爷的问诛,奴婢这边每月二万五千两,冯公公那边是三万五千两,奴婢本来推拒……”

    不管是不是秘密,私下收钱被天子这般问询,总不是什么好事,张诚开口解释,万历却笑着摇头说道:“朕知道的,张伴伴你这么辛苦,拿些银子也没什么不对的,宫里这两年在天津卫拿了快有二百几十万两了,是不是?”张诚又是点头答应,万历皇帝敲了几下书案,淡然说道:

    “王通的折子说,沧州那边也要设卡收税,这么一来,天津卫那边收上来的必然要少,这不是和宫里过不去吗?据说还有宫里的人参与,王通在虎威武馆时候常说一句,不要和银子过不去,朕觉得这话说得对,宫里的人不愿意宫里多收些银子吗,去查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过不去!?”

    小皇帝,不,皇帝越来越有人君气度了,张诚心中感慨,躬身拜下领命。

    他这边收到私信的时间不比奏疏早,但沧州那边设卡的事情不是小事,真要有什么内外勾连,查起来倒也简单。

    张诚得了吩咐,回去就把这件事交给了亲信去办,真没花太多功夫,六月初六这天万历交办下来,六月初八张诚就查出来了结果。

    不过,在御书房和万历皇帝禀报的时候,面色却颇为的古怪,凑近了低声对万历皇帝说道:“万岁爷,这桩事好像是冯公公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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