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离开皇宫凡经有个月了,紫禁城又回复到了正钱个机凹尘上。

    万历皇帝每天早起就前往慈圣太后李氏和仁圣太后陈氏的居所问安,然后去往文渊阁朝会议政,朝会结束,往往还有一个时辰左右的课程,首辅张居正,内阁大学士张四维和申时行都来讲授。

    下午照例在御书房处理政务信笺。然后晚饭去往慈宁宫陪着慈圣太后李氏用晚膳,如果潞王不在,万历还要带着王皇后一起过去,用完晚膳之后,万历皇帝回御书房再办公一会,然后会去往皇后的寝宫。

    极为规律的生活,万历皇帝的脸上也多了更多的笑容,询问的问题也变多了不少,对于万历皇帝折衷“浪子回头”的表现,宫内宫外人人

    。

    可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却知道。万历皇帝在御书房只有两人的时候。经常不看奏折,在那里坐着发呆。

    赵金亮在西苑主动出声劝谏之后,身份地个又是不同,宫内都说慈圣太后娘娘和冯公公都曾点名夸奖过。

    关键是万历皇帝对赵金亮也心怀歉疚,事情闹到最后,证明是赵金亮做的对,而且还被打的浑身是伤。不声不响的,赵金亮被提拔到御用监长随的位置上,这位置没什么实权,可却是个实打实的六品,赵金亮每日所做的依旧是在御书房门前看着,跟随在万历皇帝左右伺候。这个品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为了日后抬举用的。

    五月初六,宫内端午倒是没什么大的活动,无非是蒿草、红线以及粽子应个节气,过了端午一切都是正常。

    这天晚上万历皇帝和渴王都在慈宁宫这边陪着李太后用晚膳,自从大婚后,万历皇帝就很少来这慈宁宫来。

    闹出西苑那件事之后,万历皇帝又开始恢复了从前的习惯,最开始来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不过发现李太后对他还和从前一样,也就一切如常了。

    潞王今乐十二虚岁,最近这几个月比从前活泼许多,在饭桌上也喜欢海阔天空的聊几句。慈圣太后李氏往往是含笑听着。

    “母后,皇兄,前天我去外公府上玩,外公给了我一个苏州产的九连环,可好玩了。”

    潞王在那里兴奋的说道,李太后含笑点头,万历却拿着饭碗闷头哇饭。几口吃完,放下了碗,后面伺候的宦官要上来添饭,万历皇帝摆手拒绝,那边宦官又送上一碗汤水,万历拿着调羹慢慢喝着。

    “母后,两天前勇胜伯家给儿臣送东西,送东西的人说,他们家的管事在天津卫被人打了,还狠狠的克扣一笔银子去

    话没说完,却被万历皇帝把话截断。他把调羹丢进汤碗中,碰出了些声响,万历皇帝说道:

    “这桩事寡人知道,那管事设局要谋夺别人店铺,被王通遇上,理论的时候还拿出勇胜伯的名头压人。结果被王通送到天津卫清军厅去。在那里什么都招认,感情这管事这样的局还不是做了一次。”

    万历皇帝脸色不喜不怒,就那么平淡的说着,潞王脸上天真的笑意却一点点消失,万历皇帝又是说道:

    “班谬,你早晚是要出宫的,有些事现在就要知晓,要防外戚借着天家的名义在外面横行,败坏朝廷的脸面,勇胜伯的底下人做得实在过份了些,他家在山西又有和塞外的回易,朝廷又有那么多封赏,难道就这么缺银子吗,还要在外面和百姓抢吗!?写信去约束下。”

    突然被打断,被万历皇帝斥了一顿,潞王脸色却不好看,他毕竟是个十一岁多的孩子,没经历过什么事。情绪控制上也没什么积累。听到最后,扁着嘴下了椅子,跪下说道:

    “皇兄教的是,弟弟这就去写信。”

    万历脸上又是露出笑容,伸手把潞王拉起来,开口说道:

    “自家人吃饭,何必弄的这么庄重,再跪着,母后就要不高兴了,快起来,快起来。”

    潞王听话的站起,恭顺的点点头。又坐到椅子上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比方才却不同了,李太后脸上尽管有笑意,可笑意却越来越淡。

    万历皇帝眼神四下一瞥,拿起调莫不紧不慢的喝了两口汤,开口说道:

    “母后,今日兵部和户部呈文。说是大同、宣府、蓟镇和辽镇四边的冬衣缺乏,此时应当定下数目,到秋时就该运到各处了。”

    李太后放下筷子,点头说道:

    “边镇苦寒,这也是应该的,皇上做就是了,不必问哀家的。”

    说到这里,万历皇帝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继续说道:

    “冬衣数量太大,户部也要去各个工场商行采办侯那边经棉甘意做的不几的意思是,就让武辆哭一一承办吧,这样一切都是方便。”

    武清侯李伟是李太后的父亲。皇帝和潞王的外公,自然也是所谓的外戚,才才万历皇帝那么一说,自然会被误会。

    不过四边镇的冬衣采办,差不多几十万件,不知道要用多少布帛棉花。算计起来,花用的银子想必和流水一般,不管是谁来经办,稍微丹心经营,那就是大笔的钱财落袋,天上送的发财机会。

    万历皇帝主动说把这样来前的差事交给武清侯去办,这等于平白给武清侯家送去大笔的银钱,慈圣太后李氏再怎么心怀天下,她也是个人。是武清侯李伟的女儿,看到自家儿子这么照应自家老父,心中自然欣慰。

    “皇上有心,可边镇冬衣这等大事。交给武清侯那边,是不是不太妥当!”

    “母后多虑了,有什么不妥,这差事要做,还不是被内阁六部,京里那些勋贵们分了,武清侯做事恭谨,外公做皇儿反倒是放心。”

    万历皇帝大包大揽的说道,李太后笑着连连点头,潞王左右瞥了一眼。捧起饭碗遮住脸,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张伴伴,拿个热毛巾来,脸酸的很。”

    用膳之后,照例回到御书房,关门之后,万历脸上没了笑意,又是变成了木然,接过张诚递来的热毛巾。在脸上搓了几把,就那么捂着脸闷声说道:“外面潞王贤明、识得大义的言论传了几个月,除了治安司每日呈报之外,东厂和锦衣卫为什么不管,顺天府也不动,难道盼着什么吗?”

    张诚连忙躬身回答说道:

    “万岁爷,这些议论不过是些村夫蠢人的妄言,冯公公那边二月前就已经查过,无非是给潞王教书的几个老夫子四下感叹,这才传播开来。没有别的干系,实在是小事小万岁爷不必理会就是。”

    万历把手巾从脸匕放下,露出木然的表情。冷声说道:

    “寡人听着不高兴,寡人不想听到,明日吩咐下去吧!”

    “奴婢记下了,明日一早就令部义他们从速查办。”

    五月十八的天津卫,繁盛的程度是一天比一天高,海河边和海边这片区域中,没被开发的荒地都被一片片画出来,由请来的画匠描绘成平面图,在这平面图上有街道,有店铺,有仓库堆场,也有仓库,有各种各样的设施建筑。

    一定大小的区域就有这样的一张图纸,有许多张图纸,许多南北商人就对着这些图纸出价,租下自己看中的店铺和设施。

    缴纳了订金之后,然后再去海河边。去运河边,去天津卫城内和各路商人们谈生意,看行情。又有更多人涌进这天津卫,想要找个谋生的活计。

    天津卫以及周围,客栈、酒楼、青楼、赌坊各种各样的店铺,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出现。

    方方面面都呈现给天下人一个景象。天津卫大繁荣,一个好像是点石成金一样的繁荣,一个让天下惊愕的奇迹。

    若说这其中有什么小小的杂音,那就是大批的扒手、乞丐,江湖骗子。还有真假僧道尼姑等等也是汇聚天津卫,既然是个妄地,三教九流都想来这边捞口饭吃。

    王通的原则是不要影响到这边稳定,不要影响到商家们的生意,所以布置给巡逻兵卒们的任务是,凡有坑鼻拐骗,无所事事,扰民不宁的,一概抓起来。

    天津卫现在不缺用人的地方,修路修房屋维护河道,那里不需要干活的苦力,船头香那几千人早就不够用了。

    五月十八的天气有些阴,但吃过早饭,街道上就和往常一样热闹起来。巡街的两名锦衣卫兵卒并排走在路上。不断的扫视打量着路人。

    几次对街面的扫荡,海河边已经颇为太平,也没什么需要管的事情。正无聊间,却看见前面店铺走出来一名僧人。

    这僧人打扮一身八成新的黄褐色僧袍,穿着百衲麻鞋,身后背着个斗笠,手中拄着个黑色木棍。

    僧道尼姑求布施是严禁的,他们纠缠骚扰商户求布施财物,极为的烦人,两名兵卒网要上前去查问。却看到店铺里的掌柜送到门口。客客气气的施礼告别,那僧人也和气的合十回礼,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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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雪的哭泣”书友的打赏,谢谢(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游览天津卫的僧人(第一更)

    “重塑金身”“积德行善。死后必登西方极乐”“若施主今日积一善缘,他日必得福报”这等化缘的话刚说出来的时候或许有用,到得后来,却是无人信了。

    海河边上有店铺做生意的,大都是精明角色,知道赚到手的银钱才是实在东西,谁去理会这因果祸福。

    见到僧道尼姑上门,都是道声晦气,然后向外赶人,等王通的规矩出来后更是方便,上街上打个招呼,马上有兵卒上门捉拿。

    实际上不用他们喊,巡街的锦衣卫兵卒自会动手捉拿,可今日间看到的这个的确是诡异些,那店铺掌柜居然客气的送出来了。

    那家店是个瓷器铺子,店东家和掌柜都是精明人,主动报官抓了不少的假和尚道士的,却不知道为何今天这么客气。

    两名巡街的兵卒对视一眼,都是加快脚步跟了过去,那和尚转过身之后,回头看了两名兵卒一眼。含笑点头,然后又是大步前行。

    要是平常僧人,现在已经喊住盘问,可这位和尚却有些不寻常,那僧袍看着样式扑通,但布料做工都是上上,百衲麻鞋和那布袜也不是寻常百姓能置办起的,手中的黑色木棍,居然也有些雕工在。

    而且那举止气度,都是从容淡定,不是那些故作高深实则猥琐的神棍骗子可比,巡街的兵卒一时间也不敢做什么,只能是跟在后面。

    在海河边化缘求财的出家人,在街道上闲逛都是奔着那门口热闹的店铺去,要不就看看谁家门面比较阔气,这位则不同,走在街上对两侧的店铺不过是随便看看,时常避让行人,却是朝着区域的中心走了过去。

    那边的望楼已经盖了起来,有一营兵驻扎在那边,望楼上有锣鼓哨子,也有旗帜烟火,日夜都有卫兵轮换值守。

    深挖地基,用抹上灰浆的大木做成底座,然后外面堆砌砖石,差不多有四层寻常房舍高,不细看还以为佛塔。

    有那上过望楼的人说。在望楼顶层眺望,整个海河边一览无遗,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

    那位奇怪的僧人走到这望楼下,在允许靠近的范围边缘绕着走了一圈,抬头看看望楼顶端,又回头看看,开始脸上还是带着笑,后来却是一边看一边摇头,脸上的笑意也消散无踪。

    就这么看了一会,这和尚转身又向着海河边走去,跟着他的锦衣卫兵卒终于忍耐不住,快走了几步,高声喊道:

    “那和尚,站住!!”

    喊了两声,这僧人都没有反应,兵卒跑到跟前,一拍他的肩膀,语气已经不客气了,喝道:

    “和尚,没听到喊你吗?”

    看到官差追上喝问,路上的行人立刻闪避了一个圈子出来。在这边官差办事要是围上来看热闹,被当成闲汉抓走去做苦力都有可能,出了几次倒霉鬼之后,大家都学聪明了。

    碰到那僧人的时候,僧人的手一颤,却是抓紧了那木杖,不过随即平静下来回头,恭谨的打招呼说道:

    “贫僧大信,见过两位官爷。”

    “和尚,把你度牒拿来看看。”

    所谓度牒就是由官府发给出家人的身份证明文件,因为拥有度牒可以免除赋税徭役,所以核发非常严格,也因为这个免税的效能,在市面上的价格也是非常的高,所以那些假冒出家人化缘乞讨的都没有这个凭证,

    何况为了防止假冒,官府的度牒制造的也颇为精美,寻常人想要做也做不出来,所以这出家人的真假,拿出度牒来一看便知。

    这僧人大信回头就让两个锦衣卫兵卒迟疑了下,大信除了面色黝黑之外,倒也相貌堂堂,而且说话口音也是地道南京官话,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像是个骗子。

    而且听说问度牒,这大信伸手就在怀里拿了出来,兵卒们拿过度牒,展开看了几眼,有那清军厅和锦衣卫中老差役的传授,应该看什么地方。如何检验真假。

    不过上下看了几遍,这度牒也没什么毛病,完全就是真货,而且验看的时候,另一个兵卒盯着那和尚打量,若是骗子混混,早就心惊胆战露出破绽,可这位大信却淡然站在那里等待,没什么心虚的模样。

    “来天津卫干什么?”

    “贫僧听闻天津卫汇集天下商旅,平地起名城,如此的奇景一定要亲眼看到才行,所以就赶了过来。”

    听到这个说法,兵卒们的提防之心放松了少许,天津卫的繁华吸引了商人和讨生活的人,可也有不少闲人要来看看这奇迹般的景象。

    比如说乘坐漕船自南边来的士子文人,河南山东以及北直隶各府的富贵闲人都过来看风景看热闹,加上天津卫城内城外酒楼青楼赌坊以及各色玩乐的生意也新开了不少,也是个销金的所在。

    看这和尚身上穿着佩戴,言语气度,全是富贵模样,或许也就是来看来玩的,在天津卫的体系里,对这样的人可是欢迎之至。

    两名士卒又是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笑着把度牒递了回去,开口说道:

    “请师傅随意了,这检查乃是规矩,切莫见怪。”

    “无妨无妨,两位官爷按规矩办事,何谈见怪。”

    双方都是客客气气,彼此招呼了一声,各自告别,两位兵卒本以为抓住了骗子,此时不由得泄气。

    这两名锦衣卫巡街的兵卒回返的时候,总有点不甘心。又去了方才的那家瓷器铺子,进门说明了来意,那瓷器铺子的掌柜开口笑着说道:

    “那和尚说看咱们天津卫地面繁华,准备在附近建个佛寺,准备来我们店里采买些瓷器,还付了五两银子的定钱,这僧人倒也健谈,大概刚来天津卫,问东问西的……”

    正询问间,突然间有尖锐的铜哨声响起,这铺子上下都是一愣,伙计们吆喝着跑了出去,开始上门板窗板,店里的客人有的无奈站在那里,有的则不知所措的四下张望,掌柜大声抱拳吆喝道:

    “各位客官稍安勿躁,一会等唢呐声响了就能出门,也请各位客官体谅下,若是不关门,被官爷们查到了可是要关门停业,整顿好了才行的。”

    边说边是连连作揖,众人小声议论着,有些不熟的,也就明白了这天津卫新立不久的规矩,不多时,听着马蹄声渐渐靠近,又有唢呐响起,众人总算松了口气,这临时的什么“演习”过去了。

    ************

    僧人大信听到这铜哨的时候,还有些茫然,但街边一个店铺关门前看到了他,迟疑了下就把他招呼了进来,一边关门一边解释,铜哨吹起,街上行人也要进街边最近的房舍院落,不进被查到重罚,不收被查到也是重罚。

    大信听到这个。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然后在那里苦笑起来,等唢呐声响起,这位和尚谢过了店家,又是朝着河边走来。

    他走到河边这一路上,正看到军兵在街道上,在河边列队整队,有军将骑马在边上观察,还有军将在队伍前面大声的训话,讲评方才的集合。

    僧人大信脸色更是难看,沿着河边走,一直向东,却看到沿路的停船的泊头中都有几艘比舢板大一些的船停靠着,上面油布苫盖的密不透风,还听到刚出来的水手念叨:

    “这几艘小船停在那里这么占地方,停在那里十多天了,也不知道什么用处,想要掀开苫布看看还被官差骂……”

    大信沉默在河边观察许久,末了摇摇头,阴沉着脸继续向东走,这路程可不近,差不多天快黑的时候,才走到海口那边。

    这边孤零零的两座炮台,一个小湾中停着三艘三百五十料的平底漕船,船吃水不算深,不过上面却堆满了货物,同样用苫布遮盖的严严实实。

    看到这几艘船,僧人长叹了一口气,又是沿着海边向北走,这边的海滩多是沙地,许多挤不进海河的船只都在海滩的港湾处下锚等待,不出意外的是,僧人也在海湾的地方上看到了盖着苫布的漕船。

    走不多远,前面一条舢板正在沙滩上,几个水手正围坐在那里高声谈笑,一人瞥见僧人走来,连忙招呼一声,几个水手都是跟着站起,齐齐的就要行礼,僧人大信点点头,走上了舢板,几名水手发力将舢板向海中推去。

    僧人大信一直看着商业区域的方向,尽管海边距离商业区域有段距离,可望楼上的挂着的灯笼还能清楚的看到,也就是说,望楼那边也能清楚的看到海边。

    他又是叹了口气,几名水手也不敢多问,推着舢板下海了,这样的舢板无法在海中航行,附近应该是有大船等着,或者去附近的锚地。

    **********

    瓷器铺子等了几天也没等到那僧人再来,备下的货物只好卖给了别家,白白落下了五两银子订钱,两名兵卒交接的时候没有提及,抓到假的还算小功,询问到真的,就没什么值得说了。

    五月中的天津卫,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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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六章 海上敌来 火烧广船(第二更)

    到了六月中,天津卫的住户们白日已经要说“热”了。不过晚上还是凉爽的很,特别是在海面上。

    来到天津卫的海船很多,日夜不停,天黑下来,都靠近浅滩下锚,运气好的则进港湾停驻,海边那边尽管有些荒,可也渐渐兴旺起来,商贩们也看准了海边这块的商机,搭了不少简易的棚子,贩卖些酒菜商品,或者聚赌抽头。

    也有人觉得这块地方早晚也要值钱,早点动手,没准能和海河边那样赚一笔大钱,可一去衙门里打听,才知道这边早在一年前都被三江商行背后那两家大商人买了下来,这发财还真要看眼光。

    有闲钱的头目和商人都去商业区域享受,没钱的在棚户那边闹腾,到了亥时之后,也都安静了下来,第二天还要讨生活。不睡没有力气。

    海边河边都安静下来,不过有些人却没有睡,在海边和河边,都有人高举着火把和风灯摇晃。

    距离岸边几里的海上,近百艘海船正在缓缓的驶来,最前面的一艘却是双桅尖头,舷线高出水面许多的广船,这船少说也要千料,船头两门黑漆漆的大炮摆放,看着威风十足,在船头上聚集着一群短襟打扮的汉子。

    可就着船头风灯的光芒,发现这些汉子居然都披着相当不错的甲胄,为首一人身材高出其他人许多,钢针一般的胡须,悍猛异常的模样,他身后背着一把大刀,身边围绕的汉子各个精壮,其中还有十几个脑门剃光,后脑勺有发髻的矮壮角色

    这一众人等各个聚精会神的看着陆地方向,看到火光摇动,有几个人甚至是爬在船舷上,等火把晃完,一人兴奋的回头说道:

    “虎爷,左三右四上五下二,能靠岸了!”

    这话说完,周围的人一阵骚动,大家眼神都是朝那汉子看了过去。有个距离那大汉近的迟疑了下说道:

    “虎爷,大当家说这天津卫不能碰了,和他们做生意一样有得赚……”

    那大汉呸了了一口,粗声说道:

    “家业大了,胆子小了,咱们风里浪里滚过来的,海边还有什么不能碰,戚爷爷在北边,这边一个毛没长齐的孩子镇着,还怕个鸟!!”

    说完这句,猛地提高了声音说道:

    “咱们弟兄死在这边,咱们的船被他夺了,现在这么大块肥肉摆在嘴边,咱们再不咬一口,对不住良心啊!!”

    周围齐声哄笑,七嘴八舌的说道:

    “虎爷说的是,这天津卫太肥了,咱们不动手,抢了之后,这辈子都够活了。”

    “再说咱们不抢,早晚也有人要动手!!”

    被称作“虎爷”的大汉向下一挥手。冷声吩咐:

    “各船号令下去,靠岸!”

    围着那大汉的众人猛地的散开,纷纷到船舷边,有的拿着火把摇动,有的则是对大船下的小船大喊。

    ************

    望楼有四个人站在上面,每个人面对一个方向,聚精会神的观察,这个岗哨每过一个时辰轮换一次。

    会有军将不定期的过来检查,如果被查出来瞌睡等懈怠事,就会遭到军法严惩,已经有两人被抓住打了一百军棍之后,开革了军籍,可怜现在在床上还没爬起来。

    到了亥时时分,望楼能观察到的区域都是一片黑暗,只有固定的几处挂着灯笼。

    观察黑暗的时候,总是让人很无聊,面朝东面的哨兵眼睛有些发酸,想要打哈欠,但一有这个想法,马上是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用力颇大,疼的都流出眼泪。

    就是这眨眼的功夫,隐约看见那边有火光闪动,天气颇为晴朗,夜间也能看见远处的亮光,这士兵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那火光一直是在闪动,夜间岸边有亮光,往往是为了引导海上的船只。那士兵看了几眼,对着下面大喊道:

    “正东那边有火光!!”

    下面的军将从屋中走出,抬头看着望楼上,哨兵又是仔细盯了一会,大声的确认说道:

    “好像有人拿着火把,海上隐约也有光亮,但说不准是不是星光……”

    “三人三马,启程去那个方向!你快去通知附近的营头,让他们做好戒备。”

    下面的军将大声的发号施令,望楼下面的兵卒都是紧张行动起来。

    ************

    大小各色海船靠岸,船上的人拿着兵器纷纷跳进没到胸口的海水中,向着岸上走去,不时有低声的吆喝传出。

    在海边停泊的船只都很安静,此时他们或许是进入了睡眠之中,或许是发觉了外面的动静,但不敢有什么动作。

    这些海盗们的动作很是利索,没有多少功夫,岸上已经是站满了拿着刀剑的汉子,粗粗一看差不多有四千左右的样子,其中有几堆人服号颇为整齐,身材比较矮,有的拿着窄刃的长刀,有的拿着七尺的短矛。

    被称作虎爷的那大汉站在一艘舢板上。几个人推着那舢板到了海滩,这大汉下了舢板,走到众人之前,两个拿着火把的随从跟过来,站在他的身后。

    这大汉抬高了嗓子说道:

    “走一个时辰多些,那边就是天津卫,金子银子,女人,什么好东西都有,那边不过驻扎着三千多兵,乱起来之后。他们自己都未必顾得上自己……四郎他们的几十艘船从海河上进去……那一家洗那一边,都已经分好了,各自跟着自己当家的,不要乱跑,不要火并,听到吹号的声音就撤,俺再说一次,自家在自家的地上抢,不要乱窜不要火并,要不然老虎的刀要见血,可都明白了吗!!”

    站在前面的一帮人轰然答应,后面也参差不齐的哄然应声,那老虎咧开嘴嘿嘿笑了,抽出背上的大刀向西一挥,大声说道:

    “咱们爷们今晚要快活了,走吧!!”

    海盗们哄然大笑,齐齐跟上。

    *************

    在各个能停船的地方从五月份开始,都有几艘盖着苫布的船只停靠,也不让别人靠近,弄的颇为神秘。

    不过在港湾码头各处,人船都是来来往往,也没有理会这些小事,很少人注意到,这些船上也有人值守,但除了换班的时候,一般不出船而已。

    两班轮值,每一班又有轮换,确保任何时候船上都有清醒的人守着,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苫布的缝隙中向外观察。

    海盗们的船只纷纷在岸边浅滩港湾处下锚停靠的时候,海边停靠船上的士卒就已经知道了,不过按照事先的吩咐,他们不做任何的行动,只是把全船的人叫醒,在那里等待。

    大批的海盗们朝着海河边商业区的方向走去,刚刚喧闹不停的岸边又开始安静起来。

    停靠在港湾处的那几艘船上苫布被撤去,有兵卒搬出几个坛子来。打开坛子的泥封,把里面的油浇向船上的货物——一捆捆干燥的柴草。

    每艘船八个人划桨,速度很慢,但还是在行进,尽管海船上也有留守的海盗,可因为不能去岸上抢掠,各个无精打采。

    加上这海边本来就是荒凉,也不担心被人发现什么的,却没有注意到几艘船缓慢的靠近过来。

    尽管在夜间,可借着船上桅杆所挂风灯的光亮,还是找到了那艘最大的广船,一名士兵拿着弓箭蹲在船头,紧张的盯着对面那艘船,只留下四个人在划船,后面有人把挂在船尾的舢板放在水中,用绳索连接。

    **************

    在那艘大广船上值守的人有五个,正在那里聊天骂娘,猛听到另一侧船舷有两声门响,都是愣了愣,连忙抄起手中的兵器走了过去。

    人还没到那边,“呼”一声,大火突然在那边燃起,船是木船,几个人都是慌了,连忙加快脚步。

    **************

    用挂着铁索的大铁钉进到广船的船板中,这艘平底船的船头船尾都和广船相连,船身几乎贴在了一起,兵卒们快步的跑到船尾上了后面的舢板,一人已经拿着火媒点燃了火把,在浇上油的柴草上点着几次,很快的,柴草熊熊燃烧,苫布也燃烧,整个船也燃烧,带着相连的广船也开始燃烧。

    铁钉钉在船体中,广船舷线离水高,甲板上的人无法砍断铁索拔掉铁钉,有个人大着胆子想要跳下来,却被舢板上的兵卒一箭射中,一声不吭的跌下了船,这下子人都不敢下来,各个躲在船后。

    眼见大火把整个广船半边都点着了,这艘船已经保不住了,船上留守的海盗也不敢继续留在这边,纷纷跳水。

    那边的舢板已经划的的远了,也就是在差不多的时候,海盗船队中最大的几艘船都被火船靠近,开始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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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距离很远,可海上燃起的熊熊大火望楼上还是能清楚的观察到,哨兵们大声的发出警告,下面的军将也快步跑上了望楼。

    “有敌自东面来,发信示警!!”

    铜哨的尖锐声音在海河边的上空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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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七章 诸位,随我杀贼

    第十二营小旗木恩是谭火训练出来的炮兵。他们从属于各营,可实际上却是归王通直接指挥,谭火也挂着个炮兵统领的官衔。

    十一座炮台,驻守护卫的军兵经常轮换,但炮兵却是常备的,每日操练归操练,实际上日子过得很清闲,木恩却有些不满,他觉得和同伴们每日舞刀弄枪,在训练场上操练的满身大汗,和敌人真刀真枪的厮杀才是英雄。

    所以自万历七年开春以来,就一直缠着上司要去战兵步卒的营头,能去骑兵自然是最好,但炮兵人本来就少,所以被上司训了几次,压根没有答应。

    木恩祖上是云南人,据说在黔国公沐英进云南的时候投的军,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来到了天津卫做了卫所兵。

    一代代传到木恩这一代,家里兄弟姐妹四个,木恩最小,眼看着家里的田地大哥二哥一分也就将将糊口。姐姐嫁的人家也清苦,自己不愿意呆在家里做累赘,赶上王通招兵,索性投了军。

    他身体壮实,人也憨厚,上司倒也很是看重,这才提拔起来做了个小旗。

    尖锐的铜哨声响起的时候,穿着衣服睡觉的木恩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屋中通铺上的炮兵都是惊起。

    “木头,河上好像有船,正靠过来!!”

    木恩拿手拍拍脸,大声的说道:

    “守炮台的兄弟们告诉了吗?”

    “他们已经整队了!”

    “炮是装着药的吗?”

    “木头,咱们老规矩,炮里始终是装着药!”

    “再夯实一次,都他娘的给老子快点,耽误了事情,王大人那边就要行军法杀人了!!”

    屋中急忙慌乱,炮兵们纷纷跑了出去,炮台前面有砖墙遮蔽,值守的炮兵低声说道:

    “木头,过来看看,几十艘船,看来要在咱们炮台边上上岸!”

    海河岸边多是堆场和仓库,这些地方晚上都要挂着风灯标记,为夜间过来的大车船只卸货,就着这些灯光,依稀看到海河上正在行进的船只。最大的几艘正缓缓靠近。

    木恩瞄了几眼,又揉着眼睛看了看,开口大声说道:

    “拿木杠转炮,轰他娘的!”

    “木头,会不会是商船……”

    “你脑子糨糊了,没听见这哨子,再说这商船靠岸,怎么连个领船招呼的人都没有!!”

    炮兵们两人拿着一根木杠,插在炮座下面,吆喝着开始转动,炮台上的火炮是半固定的样式,炮身座在木箱上,木箱有小木轮,六斤炮八个人也能转动,不过用木杠要花费些力气罢了。

    看见火炮已经调整好了方向,木恩拿起在火盆中已经烧红的铁钎,冷笑着说道:

    “去哪里不好,你来天津卫找死!!”

    铁钎凑到火门处的引火药上,引火药“咝咝”的被点燃,周围的炮兵们都捂上了耳朵。

    ***********

    “轰”的一声大响,压过了铜哨的声音和商业区域中渐起的嘈杂……

    为首那艘船上已经挤满了人。大家都等着靠近岸边的时候跳下去上岸,按照他们的想法,如此夜深人静的时候,官兵们根本不会有防备,等到发觉的时候,大家已经上岸开杀,炮台也就成了个摆设。

    炮弹呼啸着飞来,木恩他们仓促间炮口调校的不太准确,炮弹没有打向船只,稍微高了一点,不过这却歪打正着,高速飞行的金属弹丸贴着船舷掠过,站在甲板上的海盗们躲闪不及,立刻血肉横飞。

    不知道有多少人上半身直接被打的稀烂,炮弹掠过船只,呼啸着落到河中,周围没有伤到的海盗也被同伴的血肉骨渣迸溅了满身满脸。

    铜哨响起,海河岸边安静,海盗们还觉得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这一拨能上岸来个出其不意,没想到突然间雷鸣般的火炮响起。

    这个心理落差实在是太过巨大,正在用力划桨的人都是呆愣在那里,过了片刻,才有人发一声喊,众人齐齐的向河中跳下。

    木恩打响了第一炮,十一个炮台有六个炮台能够把火炮转到射击海盗们的角度上来,六门火炮次第打响。

    运河上雷鸣阵阵,黑灯瞎火,仅仅倚靠个模糊轮廓射击。准头并不高,可凡是打中,必然是死伤一片,尽管只有几艘船被打到,可海盗们谁也不敢呆在船上送死,下饺子一般的跳下河去,拼命的朝着岸边游。

    海河南岸还是农田,能跑过去也就安全了,南岸在火炮的射击范围之内,为了避免误伤,所以没有兵卒驻守。

    可此时海盗们昏了头,都是人生地不熟的,不少人都向着北岸游了过来,驻守在炮台周围的各营兵丁已经列队完毕,排列成两排的横队,朝着岸边靠了过去。

    “从河中上岸的就是敌人,放手杀敌!!”

    营官、百户们大声下达了命令,士兵们纷纷手中的长矛放平。

    “各位兄弟先让让,大炮打不到人,还要让这帮贼人吃吃铁砂!”

    这时候,木恩和几名炮兵小跑了出来,两个人抬着一座虎蹲炮,这炮沉不过几十斤。装着铁砂碎片,也就是四十步的射程,战阵上颇为无用。

    营官看到木恩领着人挡在面前,气得就要大骂,可也只能令士兵先止步,木恩和身边炮兵,地上放平了炮,炮后面找东西固定住,点燃击发。

    两声闷响,硝烟弥漫,步卒们都是握紧了武器。生怕敌人在这个时候上岸动手,硝烟散去,河中密密麻麻的人头已经稀疏了很多,有人在河中大声的哭喊,有人拼命的转身回游。

    两门虎蹲炮打出的铁砂铅子形成半径二十步的半圆,在这个半圆弹幕中,靠近的被打成了筛子,后面人上半身被打烂,更远的人被高速飞行的金属碎片和颗粒波及,打中后也是丧失战力。

    在夜间很多东西看不清楚,如果稍加注意的话,还是能看到河水变成了更深的一种颜色……

    其他几处已经有人爬上了岸,可在炮声呼啸的惊恐中游上岸,已经谈不上什么战力,何况在岸边等着他们的是寒光闪闪的长矛阵列。

    虎威军的士卒们也都紧张的很,可却没想到战斗这么简单,只需要把手中的长矛用力刺出去就是,面前的敌人只能嚎叫着举起兵刃,然后被刺死在那里。

    也有骁勇的海盗,挥舞倭刀劈砍断了几根长矛,正要突前,可长矛实在太多,上前一步后,也被浑身刺出了无数窟窿。

    海盗们已经没可能从河边突进来了。

    ************

    海边的兵卒用装满柴草的船只去烧船,小心翼翼行进,又是要划桨,又要寻找大船,不敢惊动留守的士卒,弄的极慢。

    等把火点起来的时候,海盗们已经走了好远,也没有人想着回头,在靠海这么近的地方有这么繁华的区域,而且才这么点官兵驻守,连个城墙壕沟什么的也没有,这样的肥肉等于老天送来的,快到那边快活一番。

    隐约听到前面铜哨响起,海盗们脚步仅仅是稍微慢了下。头目们都举起兵器大喊着说道:

    “兄弟们,冲过去,金山银山,漂亮女人都在那边等着咱,快跑啊!!”

    众人互相呼噪,想着那种洗掠村寨的狂欢,反倒是加快了脚步……

    *************

    等海盗们冲到那店铺区域的时候,发现这里安静的很,因为是夜间,每家店铺关门闭户自然不必说,奇怪的是,每户人家都有一个灯笼悬在街道的上空,尽管用木杆高高挑起,可架不住灯笼多,整条街都颇为明亮。

    铜哨的声音已经停歇,若平常,接到了示警的百姓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怎么也不应该这样的安静。

    “百姓们肯定躲在家里,要不就是跑了,现在也跑不远,财物什么也带不多,咱们追上去!!”

    海盗中又有人大声的鼓噪,众人都是在海上横行惯了,不管大明、倭国还是高丽,都是这个反应,难不成这天津卫就不一样,

    “按咱们事先的安排,都去各自的地方洗,不要乱了!”

    那被称为“虎爷”的大汉喊了一嗓子,早就是按捺不住的海盗们纷纷嚎叫大吼,挥舞着兵器冲进了街道中。

    **************

    在望楼上,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海盗们涌进街道中,哨兵们不停的向下喊话吆喝,通报情况。

    广场和西边的几条街道上,锦衣卫和虎威军的兵卒都已经汇集于此,王通等一干军将全副披挂骑在马上,根据望楼的消息指挥一营营的军兵进入街道。

    *************

    海盗们都觉得好东西在里面,可跑了一会许多人就忍不住了,开始拼命的砸店铺的门,彼此撑着要翻墙进去。

    也就是在这时,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在街道的另一面,排列成整齐队形的官兵举着长矛靠近过来。

    士兵们的队列很整齐,两侧几乎没有留出空隙,看着好像是一堵墙一样挤压而来……

    *************

    被称为“虎爷”的大汉领着的人最多,他们走的也是商业区域最宽敞的街道,这股海盗遇到的人是王通,还有王通率领的骑兵。

    *************

    看着前面惊慌失措的海盗们,王通脚跟磕打马腹,手中长刀向前一挥,大吼道:

    “诸位,随我杀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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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八章 杀贼夜

    “是官兵!!”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海盗们顿时是骚动起来,被称作“虎爷”双手握住手中的大刀,开口大吼道:

    “不能跑,被马队追着身后砍,那死路一条,拼了!”

    话音刚落,在对面的官兵马队中,嗖嗖嗖连声,一轮弓箭已经射了过来,这虎爷大刀挥舞格挡掉两支,可肩膀还是中了一箭。

    他这还算是骁勇能战的,身后惊慌失措的海盗们立刻被射死射伤多人,更加稳不住阵势了。

    灯火下,为首的那个少年武将一马当先已经冲了过来,虎爷忍着肩膀上的疼,身体半蹲,只等着马匹冲过来,侧身一闪,然后大刀斜着上撩。

    杀了对方这个军将,或许还能挽回士气,从容退出去。他这边姿势还没有做全,却看到那少年军将手中举起了个黑乎乎的短棍。

    “砰”的一声大响,只看见有火光一闪,站在前面的那虎爷好像被什么重重击打了一下,整个人向后翻到,摔在地上,身体抽搐几下,再也动不了了。

    为首的才照面就被人用火器打死,海盗们的士气迅速崩溃了,也不知道是谁带头,转身向后就跑。

    可马队已经追了上来,王通和骑兵们都没有放缓坐骑的速度,就这么任由马匹撞了进去,双方距离不远,马匹没有完全跑开,但冲撞已经足够了。

    被撞到的海盗直接就是倒在地上,根本没有站起的机会,无数马蹄踩踏了过去,直到坐骑冲不动了,王通和身边的骑兵才抡起了手上的兵器。

    仓促之间,回头跑也不是那么快就能散开的,许多人拥挤在街道中,彼此冲撞叫骂,可越急越挤,根本动弹不得,直到官兵们的杀戮来临。

    王通手中拿着大刀,左右摆动身体。每劈砍下一次,就是带起血肉,响起惨叫,身边的谭将手中拿着大枪好像是毒蛇吐信一般,每次伸缩都是夺走人命。

    一排排的海盗死在骑兵们的杀戮下,想要爬进两边的院落,可关门闭户之后,仓促间那里爬得上去。

    战斗进行不久,后面的骑兵却有些冲不上了,街道就是这个宽窄,第一排和第二排的骑兵并排不断的向前冲杀,好像是一堵墙不断的顶上去,海盗们则被顶的一点点后退,能杀敌的只有前面两排。

    后面的骑兵只得是把坐骑的速度降下来,跟在后面向前挤,而且也谈不上什么阵型,只是第三排后面几排,都尽可能的让队伍稀疏下来,好让前面的同伴能有空间退下来,自家替补上去。

    奈何前面的人除了王通,还有谭家的几个家将以及马队中的精悍角色。全是武技高超,人强马壮,各个杀的痛快,没有一个人退下。

    后面的骑兵左右差不上手,索性拿出了弓箭,有人是庄客出身,用的是塞外的那种角弓,大多数骑兵则都是用的大明制式长弓。

    前面不过是两排骑兵,街道上挤满了海盗,这时候要做的就是把箭吊射过去,肯定会有杀伤。

    如今已经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割草杀戮,十几个骑马的大汉拿着武器大砍大杀,在这些大汉背后不断有箭支抛射而下,海盗们只盼着自家多生几条腿,可当时兴冲冲的挤进来,现在想要出去可不容易了。

    ************

    其他街道上的遭遇战也很简单,双方碰上之后,士兵们就在军官的步点号子指挥下,大步推了过来。

    前面长矛放平,层层叠叠的逼过去,这样密集的长矛阵列,海盗们就算有几个骁勇的冲上去也被刺成了筛子,其余大部分的人则惊慌失措转身就跑。

    这样街道适合路人游客,却不适合部队的行进,特别是没有队列的散乱队伍,稍微混乱,很容易拥挤在哪里。

    而天津卫的兵卒早就排列好了阵型,不紧不慢的靠近。追上混乱不堪的海盗们,把手中的长矛刺进敌人的身体。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很多士兵刺杀几下之后,不少人脸色煞白,甚至还有人停住脚步,俯身大吐,也有的兵卒在刺杀的时候,还是还吼叫着助威,可行进几步之后,居然吼叫变成了哭叫。

    这些失常的兵卒让队伍变得颇为混乱,军官们大声喝骂也是于事无补,倒是让不少海盗有了逃出去的机会。

    可这个时候,王通率领的骑兵已经结束了战斗,商业区域最大最宽的这条街道上已经被血染红,也有的海盗跑也跑不掉,只得是跪下投降,但骑兵们丝毫不予理会,直接就是践踏了过去。

    “每七十骑为一队,第一队谭兵,第二队谭剑,第三队谭弓,追击堵截溃逃的盗匪,不必受降。格杀无论就是!”

    王通一扯缰绳止住了马匹,大声的吩咐下令,被点到名字的人都是轰然答应,领着各自骑兵远去。

    十余名亲兵和谭将留了下来,这时,街道另一边脚步声响起,不过这个可没有官兵行进那般整齐,反倒有些杂乱。

    一看,也是大批的人马赶过来,为首的十几个人骑着马,身后则都是步卒。看到王通等人,十几个骑马的都驱动马匹跑了过来,却是李虎头和历韬等人。

    历韬、孙鑫还有其他的少年倒还沉得住气,可李虎头却满脸的不情愿,看看身上溅满血迹的王通,埋怨说道:

    “王大哥,这仗都让你们打了,我们保安军能干什么,这些杂碎一样的海盗,保安军打肯定不吃亏!”

    王通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才练了多久,这么急做什么,现在也有事情交待你们,沿着街道挨家挨户的搜索,方才这般乱战,肯定有海盗爬进民居躲避,要是有的话,抓出来打死就是!”

    有总比没有强,少年们还是兴高采烈的领了命令,率领身后的青壮们开始搜索。

    有街道上还在厮杀,有的街道上战斗已经结束,的确有零星狗急跳墙的海盗们爬进了店铺之中。

    可这些店铺在听到铜哨示警的声音之后,都按照往日王通定的规矩,晚上住在店里青壮们立刻集合起来,拿着木棍柴刀紧张防备。

    那惊慌失措的海盗翻墙进了院子,往往还没站起,就被棍棒和柴刀斧头劈头盖脸的乱打乱砍,直接了账。

    也有胆子小的不敢去打,呆在内宅里关紧了门窗不敢出门,海盗就算跳进来之后,也根本进不了门。

    等搜索的保安军过来后,外面给出信号,里面的人立刻扯嗓子大喊贼在院子里,接着就是保安军一拥而入,虽说这些青壮还没有什么有效的训练,可手中有兵器,又是人多势众。落单跑进院子的海盗如何抵挡得住。

    *************

    惊魂未定的海盗们在跑出街道之后,噩梦并没有结束,每个人都觉得只要跑到海边,上了船之后,就能逃出生天。

    可每个人都能远远看到海面上燃起的熊熊大火,这一刻,海盗们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后面马蹄声响起,骑兵已经追了上来。

    在海河边的战斗打的稍微麻烦了一些,炮声始终不断,河道狭窄,而且这一伙贼人比其他几处都要悍勇,开始的惊慌过后,居然拼命的划船向着岸边冲,在河边跳下船向上冲打,而且打的有些章法,有两次把炮台之间的步兵阵列差点打乱。

    可有木恩用虎蹲炮在前,其他炮台也都是有样学样,近距离虎蹲炮的杀伤颇为有效,一炮打出,十步范围内就会被彻底的肃清。

    火炮射击了十炮之后,炮声渐渐的停歇,火器匠坊的人专门叮嘱过,十炮之后一定要歇半个时辰左右,要不然火炮肯定会炸膛损害。

    不过河上的杀戮也渐渐的结束,知道上岸就是送死的海盗们再也不敢靠过来,拼命的转帆划船向外面跑去,天津卫如此的凶煞,可人人都知道他们没船,去了海上,就逃出升天了。

    可船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一条条舢板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岸边,每艘舢板上都有两人划着,向海盗船靠近。

    船和船快要靠上的时候,划船的人都在舢板上点起了火,舢板变成了火船,熊熊燃烧着靠了上去,不多时,河面上已经被火映的通红,海盗们的船只进退不得,又是纷纷的向着水中跳去……

    *************

    天边刚刚有亮光的时候,停靠在海边的船只能走的都是起锚离开,海船巨大,一个人往往操作不了,留守的海盗们往往丢了船只,几个人凑在一艘船上逃离。

    凡是冲进街道的海盗们,没有一个人回到海边,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近四千名海盗,只有三百余名俘虏,其余都被歼灭。

    王通手下折损了十五人,战斗之时尽管有人呕吐有人崩溃,可没有一个人后退,军法如山,人人遵从。

    海河边血腥气弥漫,许多民船被征用,在河中打捞尸首,天亮之后,检验尸首的军将看过之后急忙去找王通禀报。

    昨夜来袭的海盗之中,居然有真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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