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

    关七用下巴看了自家婆娘一眼,随即骄傲的道:“新差事的定钱,过两天爷就要到神机营当差了。你可知道神机营是什么地方?那是天子亲军,出御前侍卫的地方。到时候一个月少说五、六两银子!”

    婆娘听得两眼笑成了一条缝,嘴咧的后槽牙都清晰可见,连忙偎依到自家男人身前,仿佛除夜那般。“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当初未出阁的时候,多少人家来提亲本姑娘都没搭理,唯独相中了你,今日可见果然是有眼光。想当初咱们刚搬出来的时候我那没眼色的爹还劝我们和离,他也不想想,这四九城中几十万旗人,又有几个是识文断字的,又有几个能长到我相公这么一副身板。要我说皇上早就应该选你当侍卫,不比那些个刀都提不起来的强了百倍。”

    关七也仿佛是真的成了御前侍卫似得,身子挺得就好比在金銮殿前。只不过嘴上却道:“好了,先招呼娘和孩子们吃饭,晚上割块肉改善改善。另外,这两天我得吃点儿干的,头还要考试。”

    关七媳妇嘴里一叠声的应着,飞快的进厨房去端饭。临转身时听了‘考试’这一句,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这两天哪怕是饿死娘老子,也得让男人吃好了。

    李德离了关七家,一路捂着鼻子快步出了羊肉胡同,进了崇文门后,便一头扎进了路旁的锦绣茶楼。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二楼丙字房。

    轻轻的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面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俊秀年轻人,正就着瓜子靠在太师椅上品着茶,看到进来的是李德,尖声笑了笑:“这就办完了?”

    李德连忙上前打了一个千,道:“给总管请安了,托您老的福,办得很顺利。那人已经答应了下来,后天一早绝对误不了事儿。”

    那年轻人轻轻一笑,随手从袖筒中抽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嘴角,随后轻声道:“我也只是一个听差的,可当不起总管这个称呼。不过这件事,二公子可是很在意的,而且我也跟你说了,这是一锤子买卖,成与不成可没有找补的,你找的那个人到底行不行?”

    李德赶忙道:“您放心,二公子的事儿小的就是掉了脑袋也不敢耽搁。这个人本是我手底下的兵丁,人长得高大威猛不说,当年他爹也曾经在部里谋过差事,在他小时候家底还算殷实,所以上过几年族学。这两年因为给他老子治病把家底儿败光了,这才到了小的手下。小的已经查过了,他家里的母老虎厉害,所以不抽、不赌、不嫖,身板绝对没问题,另外小的还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补补,以免抗不过去。”

    李德给关七的那块儿银子称一秤不知道有没有六钱,但为了表功,愣说成二两。但那年轻人听了却很高兴,点头道:“嗯,算你会办事儿。”说着,从袖筒中摸出一锭银子,约莫有五两,丢了过去。“也不能让你破费,这块银子你先拿着,你放心,要是真能成事儿,二公子还有谢意。”

    李德哈着腰伸手接过银子,一叠声的道:“谢二公子的赏,您老放心,小的办事儿准错不了。”

    那年轻人点点头,“既如此,我也该去复命了,二公子还等着呢。”说着起身,在李德的服侍下出了茶楼。茶楼外一直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见主家出来了,连忙放下脚踏,服侍那年轻人上了马车,随即一声吆喝,往北而去。

    马车穿街过巷,不多时,便到了一所大宅子,马车并没有停下,直接从侧门驶了进去。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那年轻人下了车,整了整衣襟,随即往后院走去。

    刚一进院子,迎面见到两个丫鬟,随口问道:“二公子呢?”

    丫鬟一见来人,连忙行礼:“见过子辰相公,二公子在布库房呢。”

    那年轻人似乎对其中的某一个词不太受用,但也许另有原因,所以也没有发作,只是冷冷的点了一个头,便转向布库房而去。

    推开门,宽阔的大厅中,几条壮汉正在角力,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茶几和两把椅子,一名健壮的年轻人正靠在椅子上喝茶,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似乎是刚刚也下场来着。

    那年轻人正是一等奉恩公府的二公子傅杰,满洲老姓富察氏。

    看到有人进来,傅杰抬了抬眼,随即笑道:“是子辰来了,快过来坐。”

    那名被称为‘子辰’的俊俏年轻男子以一个微笑,快步走了过去施了一礼,“见过二公子。”

    傅杰笑着拉过子辰的手,道:“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快坐下喝杯水。”

    待子辰坐下后,傅杰才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子辰连忙道:“公子爷的话,事情已经办妥了。找的那个人也是xhq的,祖上也曾经立过军功,家里规矩严谨,婚后屋里的也管得严,所以这人到了二十出头,依然没有沾染任何恶习。就是父亲久病,这才败坏了家业。”

    傅杰又追问一句:“读过?”

    子辰点头道:“从小就念族学,诗文兵法都念过一些。”

    傅杰听了击掌大笑:“好好,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否则你看看这一屋子的汉子,那个不能上阵操练一二。”

    子辰知道二公子的意思,之前他也曾问过为何不在身边的布库武士中选一人前往,二公子却道:“大字儿也不认得几个,去给爷丢人么?”正因如此,才舍近求远,跑到外面去雇人。

    笑过后,傅杰伸手摸了摸子辰俊美的脸庞,柔声道:“这一次辛苦你了,你可是帮了大忙呢。”

    随着傅杰的抚摸,子辰的脸上竟然泛起不自然的潮红,他微微一笑,轻声道:“为你,我做什么都不辛苦。只不过”。

    傅杰道:“只不过你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将此事看得这么重,对么?”

    子辰没有说话,但傅杰知道他的心思,就像一直以来一样,他的心思,自己总能猜到。

    “子辰,你跟了我有几年了?”

    子辰想想:“有三年多了呢。”

    傅杰点点头:“是啊,三年多了。你可知道我的家族承袭的什么爵位?”

    子辰微微一笑,道:“这我怎能不知道,不是一等奉国公么。”

    “没错,准确的说,是一等忠嘉勇义公,世袭罔替。”

    子辰微微一惊。他和傅杰相处多年,虽然知道这一家贵不可言,是大清一等公,却不知道这一等公还有一个‘世袭罔替’,这四个字在大清朝可值了钱,甚至比那些什么郡王还要牛掰,因为郡王传袭之后会降等为贝勒,三代以后,爵位反而不如一等公。而一旦‘世袭罔替’,那就是说不管几代,永远是一等公。

    待子辰稍微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后,傅杰这才继续道:“其实我祖上最初的爵位并不是‘世袭罔替’的一等忠嘉勇义公,而是袭得的一等奉恩公。后来祖上在高宗纯皇帝时以军功进爵,改为一等承恩勇毅公,再后来,先祖战死缅甸,这才换来了这个世袭罔替的爵位。”

    清朝的爵位分为宗室爵位和异姓爵位,另外异姓爵位还分出一支蒙古爵位。公爵这一级无论是宗室还是异姓爵位都有,但只有宗室爵位才被称为‘奉恩’。从傅杰的话中可以听出来,原来他们这一支爵位还有这皇亲国戚的背景。

    “没错,先祖明瑞公明瑞是高宗孝贤皇后之侄。我们这一家人,几乎代代都和皇族结亲,尚的都是固伦公主。你或许会想,既然我们这一支已经荣宠至此,我又何必在乎那小小的神机营一职呢?”

    子辰道:“子辰确实困惑,还请二公子解惑。”

    傅杰笑笑:“其实说穿了没什么,无非就是嫡庶、长幼之争罢了。这在大户人家极为常见,而像我们这样的宗室,也没什么特殊的。”

    满清可不实行一夫一妻制,向富察氏这样的人家虽然因为尚的是公主,不可能再有什么侧福晋、侍妾之类的,但是虽然没有庶子争宠,却奈何嫡母也不止生了一个啊。

    满清袭爵的一般都是嫡长子,除非嫡长子有大恶,否则次子是没有机会的。况且傅杰也不是那种乖巧讨喜的性子,而以他大哥志瑞的稳重,又尚了恭亲王的女儿荣寿格格,估计夺爵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他必须为自己的将来做些打算。

    想到这儿,傅杰没来由的撇了撇嘴。自己那个大哥什么都好,可就是太没主见。又或者说他将这个爵位看得太重,为了确保这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他甚至愿意娶荣寿那么丑的女人为妻。

    再看看自己身边的子辰,傅杰想了想,当次子也未必不好。

    不过话又说来,大哥毕竟是能够袭承一等公的,而自己将来会是一个什么爵位现在还两说。以自己的性子,又不愿意牺牲色相去讨好那些嫁不出去的公主格格,估计到时候恐怕只能捞一个不入八分的辅国公而已。

    满清的爵位,世袭罔替和降等爵位天差地别,而入八分和不入八分又是天差地别。

    ‘八分’是爱新觉罗家族内对分配与待遇的规定,‘恩礼所被,以八分为最优’。宗人府事例封爵载:天命年间,立八和硕贝勒,共事议政,各置官属。凡朝会、燕飨,皆异其礼,赐赉必均及,是为八分。天聪以后,宗室内有特恩封公及亲王余子授封公者,皆不入八分。其有功加至贝子,准入八分。入八分者,得与满洲亲王、贝勒等一体分左右翼列班,不入八分者,各随旗行走。

    显而易见,入八分与不入八分,在待遇上有鲜明的差别。

    而且,因为没有‘世袭罔替’,这样的一个‘流爵’很可能三代以后就完全没有了。因为这样的爵位是降等世袭,即每承袭一次要降一级。像傅杰这样的外姓爵位,最低会降到‘恩骑尉’,然后才能‘世袭罔替’。可是在京师这样一个国公遍地走、将军不如狗的地界,‘恩骑尉’这样的爵位要来有个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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