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任何一个初次进京的人来说,北京城巍峨的城墙,都会让人发自心底的赞叹。不同于广州的开放、上海的繁华,北京体现出的则是这个城市的历史沉淀,就像他的城墙,沧桑、厚重。

    左宗棠的逝世对于清廷来说确实是一件大事,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整个政局的走势,但对于来自‘蛮荒之地’的刘少卿等人来说,却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确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老人,刘少卿也真心的想要给这位老大人敬上一炷香,但也仅此而已。

    在广州玩耍了几日后,一行人由广州乘船经上海、天津,一路走走停停,很是开了一番眼界。时至今日,几个来自中国最南端省份的少年,终于走近了这个古老国度的心脏。

    刘少卿站在城墙底下,抚摸着满是青苔、斑驳的城砖,心中莫名的忧伤了起来。

    它曾经是多么的辉煌、灿烂,多么的雄浑、壮阔,到如今,却被泯灭于历史长河,蓬草丛生,满目衰败。

    就像做人一样,谁不想鲜衣怒马,谁不想扬眉吐气?这古城墙若有知,想必也期待着能够重现辉煌的那一刻吧。

    刘少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自己随着这一口气突然高大了起来。他感觉到了这古老城墙对他的倾诉,他感觉到了一种责任。

    作为青年的责任,作为军人的责任,作为中国人的责任。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收拾情怀,刘少卿向着巍峨的城门,坚定的迈了出去。

    关七早就注意眼前这帮人半天了。不只是他,整个城门的守军加上进出的老百姓,全都对着这帮外来的行了半天的注目礼。

    没法不注意,关键是刘少卿这帮人太拉风了。

    打头的五个少年衣着打扮还算正常,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公子出身。但他们身后的那六十人的打扮可就不伦不类了。

    从每人头上戴的顶子看,这些人似乎是兵勇,但身上穿的既不是兵服也不是勇衣。深绿色的对襟外套说是马褂吧,又太长了,说是长衫呢,长度却只到大腿,又显得太短了。同样深绿色的裤子,裤脚深深地掖进脚下的黑色长筒皮靴中,显得极为干练。

    四指宽的皮腰带束在腰间,右侧挎着的明显是一支手枪。关七没见过mas1873式转轮手枪,但从外观上也能看出来这支枪的威力必然不小。稍靠内侧有一个不大的皮包,在关七看不见的包内,装着三十发11毫米手枪弹。

    左侧对称的位置上同样也有一个皮包,不过关七没有透视眼,看不出包里面装的是什么。实际上这也是一个弹药包,不过装的是11*59毫米m1878步枪弹而已。

    在关七等人看不见的背后,右侧后腰上别着的是一把长达75厘米的刺刀,左侧别着一个竹筒制成的水壶,中间挂着的略大一些的皮包里装着的则是另外50发步枪弹。

    被前胸十字形背带固定在背上的是一个综合行军包裹,包括一块毯子、一个饭盒、一双布鞋、能够支撑三天食用的干粮和肉干,以及一把短柄铁锹。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背上四方形包裹的最上方横架着的那支步枪,它完完全全的彰显出了主人的身份士兵!

    六十名士兵排着整齐的方队,寂静无声的站在五个少年的身后,锃亮的皮靴、整洁的军服衬托着坚毅的面庞和冷峻的眼神,一股彪悍之气扑面而来,再加上那些杀伤力极强的装备,仅仅六十个人,却给人仿佛面对千军万马的错觉。

    要不是因为这样,负责把守城门的千总早就上去把这些在城门口堵了半天的‘土鳖’踹一边儿去了。

    不过要是这位千总大人知道在他们身后的骡车上还装载着被拆分的两挺格林机枪和两门法制42mm速射炮,估计不用别人踢,他自己就‘飞’一边儿猫着去了。

    随着刘少卿迈开的脚步,身后的六十名士兵自然而然的跟了上去。眼见着这样一支武装准备进城,负责城门的千总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得做点儿什么。

    毕竟,这儿是京师啊!

    “站住!”

    刘少卿刚才的思绪完全被那古老、恢弘的城墙所散发出来的气势所吸引,竟然忽略了城门这一块儿,被这一声厉喝叫住,这才省过来进城还要过一道安检的。

    五人当中,吴法宪的性格最为外向、圆滑,一路上的打点安排,全都靠他,现在自然也不例外。看到挡在中间的那名穿着绣彪补服、带着砗磲顶子的官员,微笑着走上前去。“这位大人,我等是奉兵部的行文,来京师参加本次武举的。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所谓‘武举’,实际上就是京师武备学堂的考核通俗一些的叫法,现在新式教育刚刚兴起,新式军校更是才在筹建当中,所以大家提到这些名词,多还是用传统的‘进学’、‘武举’来描诉。

    至于称呼一位小小的六品千总为‘大人’,不过是客气客气罢了。

    那千总也是识相的,随即拱拱手,道:“既然如此,可否将公文给本官一看?”

    “这是当然”吴法宪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圣旨和公兵部的文。

    按道理进个城门而已,原用不得这么麻烦,只要按照规矩交上几百文税金便了。不过随行的护卫士兵身上都带着武器,这里毕竟是京师重地,带着枪械进城,总要有一个交代。

    “我等都有诰命在身,按制可随行不超过五名侍卫,这是兵部的文,大人请看。”

    从吴法宪手中接过公文,简单浏览了一下,便交还给了吴法宪。“是下官失礼了,不过,看这些侍卫的人数,似乎”

    公文上列举了四个人,都是广南总督府和两广总督府联名出具的保,但按照每人五名侍卫计算,眼前的士兵明显超额了。

    这位千总虽然读得不多,但毕竟还是识数的。

    吴法宪一笑,道:“哦,我家公子乃是圣上钦点进京的,所以并不在公文上,随行的侍卫也多了一些。大人可要再看看圣旨?”

    “不必、不必”那千总连连摆手道。能在京师把守城门,这眼力可是最关键的生存技能。天子脚下,每天进出的达官显贵也不知道多少,就算是那些看上去有些落魄的,谁又能知道不会一进城去就乌鸦变凤凰?更何况眼前这几位怎么看都是身份地位不低的主儿。公文既然已经看了,还盖着两枚总督一级的打印,更何况现在人家还搬出一个圣旨来。自己不过是混口饭吃装装样子罢了,没来由的惹这个麻烦。

    嘴里打着哈哈,千总脚下已经挪动着让出了大路。花花轿子人抬人,吴法宪随即也识相的暗自塞过去一张银票。

    感觉到手中的纸张带来的摩擦,千总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像这样的富家公子的打赏自然不会太寒酸,至少吃一顿酒是没问题的,而且还能有些剩余。

    至于进门的税金,谁耐烦查那个?

    进宣武门,一路奔府学胡同兵部衙门一般南来的进北京都是走崇文门,但刘少卿为图个吉利,宁可多走一点儿路。至于兵部衙门的路线位置,自然是早就画好了图纸带着。

    所谓‘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兵部虽然不打官司,但也是衙门不是,只看门口哪几个门子一个个鼻孔朝天的架势,便知道少了‘孝敬’你是别想叫开门。

    这样的事情,自然还得是吴法宪。“这位小哥请了,我家公子是广南总督刘永福刘大人公子,奉皇上旨意,前来备考武举的。随行还有总兵杨大人、黄大人、吴大人、连大人等四位公子。还请小哥行个方便。”

    一边说着,一边递上兵部的行文,当然,还少不了一封银子。

    那门子早就见刘少卿一行几十个人不一般,不说当先五人一看神态、穿戴便知道是官宦人家出来的。他久在兵部衙门当差,什么世家子弟、外放的将军没见过,还真没放在眼里。但这五个少年公子的身后跟着的那些个兵士,身上明显带着血腥气,一看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在兵部干久了了的,也是见惯了战场上的厮杀汉,但眼前这些个士兵的打扮,却是第一次看到。心中正在猜测,到底是那里来的几个公子,身边竟然有这等铁卫。此时听了吴法宪一番话,才知道原来是刘永福的儿子。

    中法战事到底是个什么战局,内政外交围绕着这场战争都做了哪些妥协、让步,这些个国际上的、朝堂上的大事,一个小小的门子自然是不可能知道。但市井上纷纷传言,黑旗军的刘永福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打的法国人抱头鼠窜等等,却时常不短的传进耳中。

    小门子毕竟是在大衙门当差的,知道洋人是多么厉害,什么抱头鼠窜云云,自然是不信的。但从进出兵部的部堂大人们这段时间和洋人交谈的语气上看,的确是有了些许的底气。由此看来,朝廷和洋人这一架,多半儿是打赢了。

    作为一个门子,虽然热血什么的早已被市侩磨灭的点滴不剩,但多少还是对英雄人物高看一眼的。更何况他暗地里捏了捏那包银子,约莫有十来两。

    原本朝天的鼻孔立刻恢复了自然的状态,脸上也挤出了灿烂的笑容,“原来是刘大人的公子,哎呀,刘大人的威名即使是京城也是多有传颂啊,言道是大涨了朝廷的脸面。老话说的好,‘虎父无犬子’,想必公子爷也是非常人物,难怪能得到皇上他老人家的钦点。”

    嘴上说着,同时让手下开了角门放行。

    刘少卿向他点点头,随即迈步进了兵部衙门的大门。后面黄成勇、连城等四人跟着也一起进去。其余侍卫则仍在衙门外候着。那门子还不忘嘱咐一句“一直向里,第二进院子西面四间屋子就是武选司。几位公子进去就找崔郎中就好。”

    刘少卿听了淡淡一笑,知道这‘崔郎中’想必和这门子也是沾亲带故的。他也没往心里去,这个世道,没有这样的事才奇怪呢,无非是花点儿小钱,里外里这钱也是省不下来的。

    不多时来到武选清吏司门外,打赏了带路的小兵,五人信步向内。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兵部衙门,不怕掉脑袋么!”

    一到身影突然闪了出来,挡在了几人面前。

    自己等人明明是有亲兵带进来的,而且既然已经进了兵部大门,自然是门外已经放行,怎么成了‘擅闯’?杨勇是火爆的性子,又在北圻横行惯了,那受得了别人斥责,当下就要发作。

    刘少卿到不想打这没有意义的官司,就算是自己有理,又握着兵部的文和皇上的诏,把他暂时踩下去了,又能怎样?他又不会因此丢职罢官。反倒在这直属衙门结下仇怨,对今后有害无利。

    见杨勇脾气上来了,刘少卿连忙抢上一步,拱手道:“这位大人还请恕罪。我等是奉诏前来报名备选武备学堂的,因在门外通报过,来找崔郎中。请问大人可是姓崔?”

    杨勇见刘少卿开口,虽然不便再发作,但犹自在那里愤愤不平,一旁吴法宪赶忙上前将他拉到一旁。那人见杨勇被拉开,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不错,本官正是崔忠实。”

    原来,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朝廷开武备学堂的事情,全国各地都有人到兵部报备。在京城衙门,接待外地官差可是个肥缺,各种油水不一而足,因此司里从主事到笔帖式,每个都想着分一杯羹,于是立了个‘轮流上阵’的规矩,就是每人轮班值几天班,这几天中,凡是有外省来的武学学子,都有此人接待,孝敬也是归他所有。这样一来,从主事、郎中到笔帖式、看门的把总,人人都有份儿,皆大欢喜。这两日,正是轮到这姓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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