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莫浅浑脑子里一阵混乱,在他原本的预计中,觉得陈止即便是接纳了自家宇文部,定也不会让族人和七品部合流,更不会让宇文部紧挨着幽州落地驻扎。



    前者很容易想通,无非是那七品部看着人多,其实内部几个姓氏各自拉锯、牵制,实际上根基浅薄,整个部族刚刚成型还没多久,若引入了宇文大部,以宇文部的人口和名望优势,很快就能鹊巢鸠占,撺掇果实。



    至于后者,是在莫浅浑想来,这陈氏新得幽州,眼下看似稳定,其实是靠着强压,等各方缓过劲来,必然暗潮涌动,宇文部在幽州也有人脉,若是离得太近,会让陈氏心存疑虑,因而在他的谋划之中,最后落户在昌黎郡的中部靠东位置,是有很大成功率的。



    没想到,陈止干脆就让宇文部来到幽州边上落户,那昌黎西边可是紧挨着辽西,而且北边很大一块土地,乃是慕容部的势力范围,宇文部迁徙过去的话,两边矛盾、摩擦不可避免……



    “我等原本想要用慕容部作为借口,这下子可要弄假成真了!这一旦迁徙过去,以我部当前的实力,离了幽州支持,根本就独木难支,而且……”真正让莫浅浑担心的,其实是前面的一个条件,“居然让我部施行七品之制?那七品部运用此法,只能慢慢被驯化,若我宇文部也如此,最多十几年,恐怕就要名存实亡了!”



    这么想着,他便要出言推辞,想着如何绕圈子,取个折中方案,只是一抬头,看到陈止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一惊!



    不好!



    他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莫非,从一开始,我的种种算计,就早已被看穿了?



    这边还在担心,那边陈止开口道:“怎么?不愿意?”



    陈止的话语声并不响亮,却好似一道惊雷,让莫浅浑浑身一抖。



    但不等后者分辩,陈止已然继续道:“如果不愿意,那也好说,老老实实的在东边呆着,先替我守住东边,抵挡高句丽,南边阻碍段部回归,待几年之后,幽州力量恢复了,我便会征讨平州,到时宇文部这名字自然不能留下。”



    “将军说笑了,”莫浅浑干咽了一口,强笑着道:“咱们这东边局面复杂,可不是非要投靠将军,万一……”这话中却没有多少底气。



    “万一你们想不开,投靠了高句丽,也正好,宇文部如果有本事,就鹊巢鸠占,窜了高句丽的基业,若是不能,自是融入其中,做个化外野民,至于勾结高句丽,或者联合段部反攻,也无妨,完全可以效仿王浚嘛,他是你们的上司,更是你们的榜样。”



    你要么就投降,要么现在不投降,以后被我直接剿灭,自己看着办吧。



    说到底,是宇文部来求归附,胜者乃是陈氏,自然掌握主动。



    这般直白、毫无遮掩的话,让莫浅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很是难堪,却又无可奈何。



    尽管幽州内外,乃至宇文部中,有许多人提过,陈氏能够战胜王氏,靠的还是计谋,打了一个时间差,真要是算起兵力多寡,代郡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其实胜得侥幸。



    这个论断,其实是不少人用来自我安慰、贬低陈氏兵马的借口。



    只是莫浅浑很清楚,代郡武卒战力过人,否则就算能行奇兵,也不见得能大败王浚。



    他们鲜卑人比起中原人,在守城和攻城上都不占优势,往往野战可胜,可一旦碰上坚城,那就徒呼奈何了。



    相比之下,代郡武卒的两路兵马,一路直捣范阳,连克几城,迅疾如风,王浚还没收到消息呢,兵马已经攻到了城下!这是何等的战斗力?



    另一边,杨宋领着少数人马,虚实结合之中,硬生生的挡住了王昌、阮豹等人的几万中路大军,又是怎样的防御力?



    这样一支兵马,揍王浚能胜,单独揍他们宇文部,更不在话下,要知道,当初宇文部乃是王浚三路大军中的北路,结果连七品鲜卑都没突破,何况是代郡武卒?



    更不要说,王浚兵败,幽州易主,诸多王家兵马已然沦为降军,尽数被陈氏接收,就算里面存在几个心怀不轨的,但更多的却是想要立功的,以媚新主,求个安稳,这种情况下,宇文部哪敢和幽州叫板?



    就算被陈止当面一说,莫浅浑也只能忍着,不敢报复,心中念头急转,想着如何打破当前的局面。



    就在这时,陈止又道:“先生也不用烦恼,只要贵族无二心,便是来到幽州边上,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还会提供便利,助宇文部重建,甚至让那位宇文豪帅能摆脱困境,稳固名号,统领族群。”



    莫浅浑苦笑起来,他忽然意识到,之前透底以求信任的做法,恐怕不光让陈止知晓了自家投奔的真心实意,更找到了一个逐步掌控和消化宇文部的着力点。



    只是他怎么都不明白,过去王浚也好,更早经营边疆的人也罢,都是求个权,要个威势,并未看上草原部族,怎么这位似有不同?



    这也是他先前会透露底细暗示的原因,本意是想两边心照不宣,做出约定,未料陈止的胃口,似乎比王浚还要大,这目的却十分诡异。



    但说一千道一万,陈止的条件莫浅浑却无法答应,也不敢答应,只能苦笑着道:“将军之意,我会回去传达。”



    陈止点点头,没有逼迫的意思,说道:“这样最好,这事须双方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何况又是贵部主动提出,我改了条件,是要会去通报的,不过这事还是得快一点,不然对贵主不利。”



    “嗯?”莫浅浑听了前一句刚松了一口气,听到了最后忽有不祥之感,“不知因何要急切?”他其实也急,当下本是麦熟之时,宇文部弃了根据地而去,趁着还是夏季,可以劫掠一番,但等到了冬季,恐怕就难捱了,族中肯定要死人的。



    这亦是他们急于来此投奔的原因,只是表面不敢透露太多。



    陈止说不好拖延,莫非暗指此事?



    不对!



    莫浅浑猛的回过神来,想到另外一个宇文逸豆归担忧之事。



    便听陈止淡淡说道:“我军于棘城西北,发现些许踪迹,有宇文部标识,兴许是落难之人,若是需要的话,可以提供给先生,你们带回去,告知宇文逸豆归,让他组织人手过去营救。”



    莫浅浑的脸色倏的一片苍白。



    宇文部本来的地盘,就在慕容部的西北,但几次迁徙后,主脉一系变了地方,围攻棘城后,大部分迁徙到了棘城的东北方向。



    此时,出现在老地方的宇文族人,很可能是宇文乞得龟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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