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张慎言原本要和幕僚畅谈和裕升控制大同地方,还有此番商战张瀚是否有染指宣府地方的事情,结果幕僚们却提出也要去兑换铜钱,而且确实合情合理,叫他尴尬之余,也不觉动起心来。

    “刚刚学生问了,以东翁的身份最少兑二千,而且不需排队,一两便是净赚近三百文,学生等算算这一下子就可以赚四百多两,东翁的京债亦不过还有五百左右”

    张慎言上任数月,赚的银子还了一半的债,但还有近五百两的债务,以当时的物价水平,要当十几年的京官才能欠下这么多债务,也是说明他不怎么贪婪,要是如普通官员那样在家乡买地盖屋,或是喜欢古董器玩,那是怎么也不可能才欠这么一点的。

    张慎言自家还算清廉,也不禁止幕僚拿份内的好处,但如果不主动伸手,连他和幕僚在内的收入都不算高,毕竟巡按是找人麻烦的职位,并不是巡抚那样手握地方实权,不主动伸手的话所得十分有限,此前的收入是因为刚上任时收受的贽敬,剩下的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最少还得一年才还得清,如果此时就能还清,那些跟出来收京债的人就可以直接京,不必留在大同这里碍眼生事了。

    “既然如此”张慎言有三分无奈,三分凄凉,也有三分庆幸的道:“此事交给先生们办理吧。”

    张慎言只带着两个幕僚,都是相处多年的值得信赖,所以私事也交给他们打理,这两人当然也是要借他巡按的名头自己也兑换一些,赚上一笔,对这一点张慎言也不会介意,原本别人跟随也是要混好处的。

    新平堡的钱庄和分号还有骡马行,仓储区还是十分要紧,周逢吉已经决意退出,张瀚考虑再三,李遇春主持收粮的事不可能来,虽然这个位子曾经是李遇春的最大的渴求,但这个二柜现在在各处奔走收粮,因为秉性经过锤炼而变得温和厚重,在各处都颇受人敬重,李遇春也算如鱼得水,并且有相当多的学生在从各个学校毕业出来之后是交给李遇春带,在田间地头和贫苦百姓之间打上几个月交道,可以叫那些在学校衣食无忧的学子重新认识到人间苦难,这件事也是十分要紧,李遇春一直做的很好,张瀚对他也是十分信任。

    这么一来,新平堡这处要紧地方便是只能交给梁宏来管,和裕升老店三个掌柜人人知名,在新平堡也算根基深厚,梁宏在新成立的公司里也跟得上趟,上任不及一个月,各方面都是稳定下来。

    眼见天黑透了,人群越来越多,梁宏叫人从库房里再拿出几十根火把,然后派出骡马行的镖师和各店的精干伙计维持秩序,令前来兑换的人排队,虽然已经到了饭点,和裕升上上下下因为一种兴奋和自豪的感觉支配着,没有人感觉疲惫,相反人们来穿梭着,叫喊着,整个北街都因为和裕升的存在而沸腾了起来。

    赖同心和马茯当然不可能亲自来,两人都是派出了各自的管理,他们的兑换份额都是各自千两,加上其部下和兵丁,份额加起来超过万两,好在店里连同今日送来的两万串钱加起来有五万贯的储备,去掉这些驻堡将军和兵丁的份额,仍然很是宽裕。

    当然这是有了限制的原因,如果不加限制,怕是赖同心一人就能兑换几千两,更不要说加上大量的军官和普通的兵丁了。

    “未知将来和裕升同那七家晋商的事有了结果,这个比兑是不是还会维持下去?”

    现在的兑换率在一比一千,而京师一带因为金背钱大量被搜刮,比兑涨到了一比七百六到七八百,赖同心等人兑了钱都是运走发卖,大大赚上一笔,所以当兑换完毕后,几个将领派来的经手人不免询问起此事来。

    大宗兑换都在里间,能在这屋里的均是有些身份的,张慎言的两个幕僚也带人在其中,众人对这个问题都是十分关切,不禁支楞起耳朵来。

    梁宏含笑道:“张家口那边的七家也放到了一千,不过估计他们维持不了几天,如果他们能坚持住,我们就会放到一两比一千五十。”

    众人闻言哗然,不觉也是有些犹豫,如果现在不换,再等一阵子,岂不是赚的更多?

    梁宏心中了然,紧接着道:“除张家口外,其余各处还是一比一千,还要等看那几家接不接招,或是怎么接招,我们才会定下下一步的宗旨。不过,有言在先,一比一千是现在的底限,而且日后还会调来。”

    众人心一沉,有人问道:“不知道会上调到多少?”

    “最高不过一比九百之数。”梁宏含笑而言,面容上满是笑容。

    “好,如此最好不过。”

    “和裕升果然是我们大同商界之魁首。”

    “可惜在下一时目光短浅,曾经王心一之事退出了商会,不然的话现在也是和裕升公司的一份子,悔之晚矣。”

    抢先叫好的当然是商家,大商家对铜钱的需求没有中小商家那么大,但一年的用量也很不少,中小商家用量不及大商家,但对铜钱的渴求比大商家要厉害的多,他们用碎银的机率大的多,而用铜钱比碎银一年要节省不少银子不说,还要省很多心力,有一些店铺,每天生意一忙,要有专人拿着夹剪剪银子,还有专人拿着称来称银,十分繁琐,费心费力,还经常因为银子的成色和重量与人发生争执,一般都只能是商家忍气吞声,保留主顾要紧。铜钱量大了,不要说比兑原本就有赚头,光是一年省的人工费和白银剪夹的损耗,还有少生的闲气,这就已经是足够了。

    一个商人由衷的道:“就盼和裕升的生意越来越好,弄到的铜也是越来越多,这样我们都算是沾贵行的光啦。”

    梁宏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小李先生,醒醒,醒醒。”

    李平之好象是在深井之中,四周完全不见任何光线和颜色,只有井口处传来嗡嗡的声响,吵的他心烦意乱。

    “好了,知道了。”

    黑漆漆的梦终于被人打碎了,李平之睁开眼,四周还是一片漆黑,他迷迷糊糊的问道:“现在是几点了?”

    “六点一刻了。”

    “哦,天还这么黑,我还以为是半夜。”

    李平之在车厢里爬起来,盘腿坐着,开始整理仪表。

    这也是他在学校学习的课程之一,不管在任何时候和任何时间,如果要展现出与众不同的东西,叫人重视和高看一眼,风度和仪表就是最先表露出来的最重要的东西。

    可能有的人偏重于内在,比如田季堂的帐花子本事,那是和裕升上下都佩服的,几大摞厚厚的帐本,田季堂眼里过一遍就能找到不对的细漏错处,绝不会使和裕升的帐目发生错误混乱。

    还有孔敏行的农学水平,常进有的水利工程方面的才学,这些人都有一技之长,而且已经成名,被众人承认,而李平之认为自己这样的青年吏员,刚从学校出来没有多久,如果想出人头地,除了展露出才学能力外,仪表风度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环。

    在李平之整理衣服和头发,戴上帽子的时候,车夫在外笑道:“也不算很黑了,小李先生出来就看得到,天空已经发白了。”

    “唔。”

    李平之很厌恶“小李先生”这个称呼,不过他并不会因此发火,他认为发火是无用之辈的行为,只会叫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

    等李平之从车上走下来时,果然发觉天空已经朦胧发亮,并且明显的云色有一抹红色,显示出太阳正在从地平线往上,最多再过一刻钟左右的功夫,太阳显露出来,天空就会大亮了。

    三月底的天气,正是好时候,就算是清晨时也不怎么冷,只是李平之从温暖的车厢里刚出来,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努力站直身体,不叫人看出来他的异样,这是一个十九岁的青年人的身体,还完全能控制的住,从身高,仪表,衣着,气质来说,这都是一个叫人感觉朝气蓬勃又十分稳重,眼神中又透着精明的年轻人的形象。

    李平之就是在上次铜矿高炉出事后,努力鼓动矿工加班,并且行事颇有章法的军令司吏员,今日他是奉命押送铜锭前往李庄,这一次是十余辆大车一起起行,李平之奉命押送。

    马车极大,车厢内部几乎只有少许的容身之处,垫着稻草叫押运的人将就着休息,这种车是最大型的货运车,前轮略小,车厢前是车夫架车的地方,坐处很高,后轮比前**出一倍有余,与中式马车不同的除了是四**车外,就是前方加了转弯用的轴承,并且在车架下有铁制的减震设施,马车的技术革新已经在现有条件下做到极至,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已经很难再有什么进步。

    不过就是这样也足够了,这马车除了在山地等特别崎岖地方不宜行进,需要特别修护养路以备奔驰外,其余地方,只要能容纳马车经过的土路就能行走,在草原上行车也十分容易,最少没有什么特别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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