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公子旺财却僵在原地,脸色不断的变换,迟迟没有动笔。

    他刚刚一听父王让他评说名满天下的孟尝君是否是真的大贤时,便立即从孟尝君身上联想到自己身上。

    因为这两天他的名声才是最高的,满城热议,世人吹崇···

    所有人都在说,他的贤能已经超过了孟尝君。

    能让父王对孟尝君有所触动的,除了他这个与孟尝君相比的人外,难道还会有其他人吗?

    所以···

    公子旺财缓缓地抬了抬有些麻涨的脑袋,看了一眼王位上闭目养神的父王,然后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兄长。

    此时,他哪能不知道,其实父王的这个问题,不是问孟尝君是否贤能,而是问他自己是否贤能。

    可···如果自己真的贤能,父王根本就不会问。

    所以,父王的看法,肯定是我错了······

    这一刻,公子旺财想到了许多许多,并且想着想着,汗水便打湿了衣裳。

    良久。

    公子旺财拿起案上的笔,然后在纸上写到: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

    写完,公子旺财立即放下笔,然后见公子彘还在写,便微微一叹,接着闭上眼睛,开始自我反省起来。

    另一边,公子彘洋洋洒洒的写满一张纸,才停下笔。

    放下笔后,公子彘抬头一看,却见父王在闭目养神,嫡亲长兄正微笑着看着他,而一同参与考核的兄长也在闭目养神。

    见此,他以为众人都在等他写完,便拱手行礼道:“父王,儿臣已经写完了。”

    此时,公子旺财一听到公子彘的声音,立即跟着道:“父王,儿臣也完成了。”

    熊槐一听到声音,立即睁开眼睛,然后对太子横道:“太子,将他们的文章呈给寡人。”

    “是,父王。”

    太子横应了一声,然后走过去收走二人的感想,并上呈于王案。

    而后,熊槐正了正衣襟,率先拿起公子旺财的答案,一扫而过后,将纸张传给站在一旁的太子横,问道:“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横接过纸张后,立即应道:“父王,书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熊槐闻言看了一眼低头垂听的公子旺财,点头道:“善!”

    接着,熊槐拿起公子彘的文章,快速的看了一遍,然后面无表情的传给太子横。

    太子横接过公子彘的文章,快速扫过一遍,然后皱起眉头,接着抬头看了一眼正紧张的看着他的公子彘,而后又将文章细细品读了一遍。

    看完,太子横却是轻轻一叹。

    刚刚他本以为,父王以孟尝君为题说事,这是为了惊醒旺财不要骄傲忘形。而之所以拉上弟彘,是为了凑数,也是为了给旺财留点面子。

    至于把自己拉上,也是提醒自己,自己身为长兄太子,见到弟弟有错,也要加以提醒。

    但此刻,他看了弟彘的文章,他才发现,好像孟尝君真是一个混账,而齐王地也好像不怎么贤明。

    从弟彘的文章里,他发现自己对齐王地与孟尝君田文的认识变模糊了。

    想着,太子横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双手轻轻的将公子彘的文章放在王案上。

    此时,熊槐看到太子眼中的怀疑,心知他这一次肯定是被他弟弟的文章给动摇了。

    容易动摇,这一直都是太子横的大缺陷。

    心中虽然失望,但依旧面无表情的问道:“太子,如何!”

    太子横闻言,摇头道:“弟彘的文章,似乎见解独到,发人深省,还请父王点评!”

    熊槐面无表情的看了太子横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接着,熊槐将目光转向公子彘:“子彘,到中间来。”

    公子彘闻言,立即从席上起身,然后走到大殿中间站立。

    此时,熊槐看着公子彘道:“子彘,你的文章为父也看了,你以李克论相的观点以及管子论人的角度,论说孟尝君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相邦,甚至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大贤,而是一个欺世盗名之人。

    那寡人问你,孟尝君以礼贤下士闻名天下多年,天下如魏子、骈子等大贤多有归之。当年孟尝君当任魏相时,贤能之士纷纷聚集于魏,魏国以强。后孟尝君当任齐相,贤能之士有聚集于齐,齐国以胜。

    使其居一地,则贤者聚,国家以强,如此人物,都不算贤良之士,那你以为什么人才算贤吗?”

    公子彘听到自己父王质疑,面上不显丝毫急迫,微微一拱手,面色从容的用略显稚嫩的声音应道:“父王说孟尝君礼贤下士,这的确是这样,父王说天下贤士多有归之,这也是真的。

    可是,孟尝君在齐魏两国为相多年,贤能之士纷纷聚集在他身边,而他却从未向齐王魏王推荐这些贤良之士。

    那些聚集在他身边的人,一般人以及有一些才能的人,全都被他揽为门客。真正的大贤,他又厚币待之,与之为友,却从不推荐给君王。

    而他推荐给齐王魏王的人,却全都与他交好的两国门第显赫的宗亲贵族,并贬斥那些与他不合的宗亲贵族。

    如此,若是孟尝君不能识人,这就是他有眼无珠,虚有其名,若是孟尝君能识别大贤,而不推荐给君王,这就是他作为臣子不忠。

    一个要么虚有其名,要么不忠君王的人,怎么配得上贤良之士的美名。”

    熊槐闻言,快速的瞥了一眼在一侧旁听的公子旺财,点头道:“子彘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如果孟尝君真是这样,那为何天下人都在传说他的美名呢。”

    公子彘闻言,张了张嘴巴,然后飞快的看了一眼四兄旺财,接着便闭口不言。

    熊槐见状,不悦道:“在为父面前,在你两位兄长面前,你难道还用害怕说错吗?即便你说错了,也没关系,为父以及你两位兄长会指正你的。

    有了错误,而旁人能及时指正,这难道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吗?”

    公子旺财一听,立即拱手道:“父王教训的是,非吾而当者,当贺!”

    说罢,公子旺财转头看向公子彘道:“彘,你尽管说便是,说得对,这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公子彘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拱手道:“父王,儿臣曾听说,齐相邹忌上书齐王云: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孟尝君门客数以千计,与他交好的大贤为数众多,受其恩惠的宗室贵族不在少数。由此观之,其美名传于天下,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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