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命老?

    《白虎通》曰:言澌,精气穷也。

    《释名》若冰释澌然尽也。

    《关尹子·四符篇》气之聚也,散则已。

    而茅真黄的感觉不过就是一死耳!

    筑基第八灾饥馑而知暴食,暴食而悟贪欲,贪欲而明得舍,得舍而彻太上忘情。

    一饥馑而四引,端得是恐怖如斯,而最后一灾就堪堪的是一“死”字可解?

    茅真黄摇了摇头一声轻叹直接盘膝坐于地,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一个“死”字说不上又会引出多少悟中悟。

    毕竟数九为极!

    前八灾险归险,凶归凶,即有身死之危,亦怎能与最后一灾相比。

    闭目没过半晌,发现自己已经十指玉泛笋青,指甲肉眼可见长过了手指。

    提刀而划,但只关心手上异样的茅真黄却没发现自己的头发也已及了腰身,直到拖地,才对自己现在处于一种什么状态有个了解。

    命长!

    自身骨灵在疯狂增加,短短没到半柱香茅真黄就感自己增加了十龄不止。

    一眼而立,在一眼已是不惑强壮之年。

    茅真黄慌了!

    按照这么个来法,他能在一个时辰之后彻底走完自己的性命。

    指甲长到开始打起了结,头发垂髫的好似粗蛇,浑身气血更似有衰败之势,慌了心神的茅真黄浑身九色无边妙光照的山缝洞幻真溢彩,朗光环寰,好不美丽。

    岁不及息,深索沉思,满头的青丝之发已经多了半面花白,眼角更是叠上了三层鱼尾,身躯之肉已不再是壮实,渐变得松懈堕弛,眼更是开始泛昏。

    年逾半百、知非知天命之年、亦是艾服与大衍之年。

    一炷香的时间,茅真黄骨龄五十!

    而头发还在白,胖脸还在泛褶,脊背更是已承不住沉重的头发开始变得佝偻。

    满是沧皮的手抓起冠都斩过背后拖地的长发,茅真黄满脸大汗的一阵绝望之感而升!

    问道三心劫,他从没想过这筑基最后一灾居然是这般。

    无所悟,更没时间给他悟!

    他这具身躯还在衰败,甚至耳朵已经听不清山缝口传来的阵阵清风之声,修为跌落到天命六重,八层仙道之基更是隐的望不见了影。

    六十!

    花甲与平头之年、亦被称为耳顺之年、杖乡之年。

    头发终于不再疯涨,不过已在无一缕青丝,尽是花白,银亮的更胜冬雪三分色。

    试拄着冠都撑起身子,茅真黄步履为艰的走到山缝口朝着外面的世界望了一眼。

    他有种就此了却残生之念!

    悟无所悟,感无所感,内心当中充斥着一种迷蒙之意。

    “好个筑基第九灾啊!”

    一句话,语气尽是谙世的沧桑之感。

    这是真化,不是幻!

    他知道此灾是死。

    但这种心发的死念,就好似毒药,刹那弥遍心神,将他的道心冲荡的犹如怒涛之中的小帆,倾覆也许就在一刻间。

    望神的短暂,满头银发已经暗淡了色光,更是跌落于肩膀一半。

    茅真黄站不住了!

    暮年之躯连伫立的时间都开始变的有限。

    七十岁,古稀之龄!

    古稀古稀,古来稀少之意,人世间能活到这个岁数的少之又少,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所以他准备躺一躺。

    最好是躺在自己挖的深坑当中。

    仅仅半炷香的时间,道心失守!

    而坑挖的很快,虽垂垂老矣,但手中的冠都却依然利,当他茅真黄岁近杖朝之时,终于如愿的躺进自己给自己挖的大坑之中。

    坑不太舒服,坑坑洼洼的还上窜着无尽地煞阴腾之气,他想起身修修这座要埋自己的坑。

    但起了半天身,却发现手臂已在无力撑起肥硕的身躯,最后无奈的只能仰躺了回去,抬起近如枯枝的手往坑中扒拉泥土。

    从杖朝之年埋到耄耋,泥土才堪堪被自己填了四分之一。

    死的太过于慢,茅真黄最终不奈了,抓起一旁漆光大放的冠都望了一眼。

    他觉得抹脖子应该来的更快一点!

    不过刀有点嫌弃他,被他抓在手中不仅漆光刺目,更是爆发出强烈的反抗抖动。

    茅真黄摸了一把自己大好脖颈,根本没管冠都的嫌弃,右手拽着刀柄朝着脖喉就划了过去。

    砰!

    冠都瞬间脱手,幽光爆射,刀身直插于石壁,剧烈的抖动间还散着一股悲音。

    刀似乎生了灵!

    但双眼早已昏朦了的茅真黄也只能是一声唉叹。

    他要死了!

    世间的一切对他在提不起半分兴致,别说管一把刀,他连将自己埋了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无奈的茅真黄只能爬出土坑,朝着冠都挪腾而去。

    他忍受不了这种岁老的痛,所以这是世间最快的死法。

    当再次抓起冠都之时,茅真黄已经开始弥留死气的双眼终于迸现出一点光。

    但这点光似乎是死亡的光!

    刀悲鸣的声音更大了,震动的直接脱手,这回于石壁之上插的更深,石壁其外只留下半个刀柄。

    茅真黄看于此失望了,想用刀抹脖子已是件不可能之事。

    靠于石壁之上,直到满脸都是褶皱,大脑袋成了光头,牙齿一颗不剩,阵阵就此睡下去之意开始袭脑。

    鲐背之年!

    《释诂上》记:垂髫鲐背,山孤野叟,以手加额,仰面谢天。

    这是告诉他茅真黄,活到九十这等岁数应该叩首谢天了。

    谢天之意没有,死意倒是弥漫!

    刀不应主,最后茅真黄只能颤巍的伸出干枯的手,从酒葫芦当中抓出一张黄符箓。

    他自己画的火云咒。

    双手一撕,砰的一团烈火灼现于眼前。

    茅真黄看着扑面的火光就是一笑,然后双手擎身,将自己的头颅微微前探。

    既然葬不了,也刎颈不了,自焚对他似乎也是个不错选择。

    想法很美妙,但现实却很骨感!

    头颅刚探了一半,无根之火就已经熄了火苗。

    自己画的这张烂符连华阳天宗正品符箓的五成水平都没到,更连十秒都没烧到。

    挖得个坑,却没力气填土;想抹脖子,刀不应主;二次自刎,刀亦是不应主;火灼而焚,符不是正录。

    四次想死,皆没死成!

    世间机也罢,巧也罢,似乎被他赶个全。

    而一心求死的茅真黄最终只能双眼呆滞的等待自然而然之死。

    此死法估计不会出什么意外,而且来得还是很快!

    可能都出不过半柱香时间而已。

    期颐之年!

    岁以满百,期是期待,颐是供养。

    此时的茅真黄别说知衣食味,就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瘫在地上一心求死都不可得,只能双眼呆愣的仰望嵌玄晶的石顶。

    银灿灿的光似乎有点美,他曾经的最爱!

    而这一瞩,就是半柱香的时辰。

    期颐,人生以百年为期,故百年以期名之,抱和全默,皆享于颐。

    但期颐者还有一个称呼。

    唤为人瑞!

    何为人瑞?

    《祭微之文》有记:

    皓首苍颜,过期颐年,国桢永岁,积明庆善,天钟粹和,出为人瑞。

    既是“瑞”,当为吉意之兆,也亦应有祥!

    茅真黄耳骨渐明了一丝天音,鼻自而闻琪瑶馥郁,眼眸可见灵花遍地,烟霞散彩。

    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幌!

    眼之见,识之感,好个不真实。

    而茅真黄更是刹那而变,刚还是期颐之身,天道降瑞之刻,珑光拂照间以复曾龄。

    亦不真实!

    “啊~~~~”

    爬起来的茅真黄对着这般天地异象仅仅望了一样,然后跑到山缝口外对着地底世界阴沉的山壑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此灾他连道心都没守住,四次求死而未得死,当看见山洞异象仙生之时,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也只有这一声大喊才能宣泄他心中的一切。

    筑基九灾这最后一灾根本不是什么问道心劫,而是天嫉!

    这数极之灾亦可称天妒之灾。

    大衍之数五十,天道才衍其四十有九,你个小小筑基就追极数之基?

    不降冥冥之灾罚你罚谁!

    世间能过八灾者就是少有,还撑着胆子什么都敢干的去问第九灾。

    命老之灾罚的就是应灾者不知天高地厚!

    渡不过去是必然,而渡过去那是偶然。

    茅真黄真要好好谢谢自己那把捡来的冠都,要不然他此灾百死无一生之局。

    过程凶险异常,但结果去让他欢喜非常。

    筑基者,天降异象的世间少有,除了一些已经作了古的人物,现世活着的他茅真黄还没听说过有一个。

    畅快淋漓之感!

    风雨之后终是一片彩虹,茅真黄感觉自己在大梁西北地忍了的十二年完全值了。

    如若没有那段人生经历,此筑基九灾他撑死就能渡到第三灾,第四兵戮之灾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仙道之基三灾。

    不过此时还不是太过于自喜的时候,筑基之路走于此还剩下了一步。

    凝基固台!

    如若这一步不成,他茅真黄就是九层仙道之基都没有用,一切将被打回原型。

    失败的后果就是此筑基九灾接着从头在走一遍。

    但他感觉自己似乎没那个勇气。

    不过好在有四枚筑基丹在手,给他添了三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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