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杉瞪了黎璟一眼,并不伸手接,黎璟缩回手坐在陆云杉身旁。



    陆云杉揉着脸忿忿道:“你为何拿我来取乐,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话音一落



    黎璟侧身盯着她,抿了抿嘴:“为何不亲,你我是夫妻。”



    陆云杉也歪过头瞪圆了眼:“我与你不过名义而已。”



    黎璟抿着的唇渐渐绷不住,生出一抹笑来:“名义?那你为何亲我。”



    陆云杉:……



    “那日在水里,是你亲我,我怎会……。”



    黎璟笑出了声:“新婚之夜,落雨风凉,你将我压在身下,然后偷偷亲了我一口。”



    “我……”陆云杉眼眸一转,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咽了口口水:“那时危急之时,意外之事,非我故意。”



    黎璟别过头,看着即将明朗的天色:“哎,可是我既已被你亲了,此生便只与你一人了。”



    陆云杉面色骤红如六月兰桃,张了嘴,却一个字都蹦不出。



    黎璟回过头,用手背触了触陆云杉的鼻头,淡然道:“脸红心跳,是为心动也。”



    “申时一刻入皇城,夫人快些回屋睡会儿吧。”语罢便入了客栈。



    陆云杉鼓着腮帮,也跟了进去。



    客栈对面包子摊前,袁昭转头正欲跟着陆云杉进去,却被包子铺老板捉住了手腕。



    包老板:“公子您还没给钱呢。”



    袁昭一愣:“我又没吃。”



    包老板:“可您手拿了呀,小店注重卫生,您还是把钱付了吧。”



    袁昭黑布遮面,为了息事宁人只得留下两块铜板后入了客栈。



    晌午,红绎端着温水至床前:“夫人,该醒了,再过一会儿,便要入皇城了。”



    陆云杉起身,拂起水醒了醒面,红绎从来时的包袱里,挑出一件雪青色锦衣为陆云杉穿上。



    陆云杉打着哈欠坐在镜前梳妆,正昏沉欲睡时,却突闻房门外脚步声,遂给红绎使了个眼色,红绎退后将门骤然大开,门外人执剑而立暴露无疑。



    红绎正欲拔刀向前,却听陆云杉悠悠道:“袁将军,有劳您煞费苦心跟至此时了。”



    袁昭抬手作揖:“袁某还是想确认一下,姑娘是否为袁某的故人。”



    陆云杉起身走至盥盆前,挽起前袖净手:“现下天光大白,袁将军可看清了。”



    袁昭看向陆云杉左手腕的眼神忽紧,转瞬满面失落:“姑娘看着年纪尚小与她确实不像,只是不知姑娘在何处学的武。”



    陆云杉擦干手:“家父乃我朝忠义侯,自然是家父在世时教的。”



    语罢,抬眼望去,只觉袁昭似浑身上下端起的精气一刹间散开了,全无开门时的精神,唯有风尘仆仆的疲惫感。



    他木讷开口:“原是黎国陆侯小姐,袁某唐突了,袁某私回馥城之事,还请为袁某隐瞒。”



    陆云杉从容道:“我自当守口如瓶,只是不知,昨夜袁将军为何出现在骁勇将军府。”



    袁昭面色无改,淡淡道:“袁某私事罢了,不劳费心,就此别过。”



    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去。



    袁昭刚走,黎璟便从门后走了出来。



    陆云杉看了眼黎璟,想起黎璟今早说的话,连忙别过头去。



    黎璟今日着了一身黛蓝长袍,束嵌金玉冠,身姿挺拔,俊朗异常。



    紫绎在黎璟身后进屋,看了看二人:“夫人今日的胭脂,好似有些太红了。”



    红绎连忙道:“夫人还未上妆呢。”



    紫绎转头看了看黎璟,神情肯定在黎璟耳后道:“我就说公子今日这身打扮帅煞旁人。”



    黎璟眉毛微挑,咽下本想问关于袁昭的话,顿了顿道:“那我还是先出去罢,你们好生准备。”



    黎璟走后,陆云杉坐在镜前,右手覆在左手腕处,她方才是故意将手腕露给袁昭看的。



    只因她十四岁那年的上元节灯会,被袁昭送的小狗灯灼伤了左手腕,留下了一个狗头样的疤,袁昭为此十分自责,寻了好久的药也未将疤痕祛除。



    如今物是人非,疤痕易患难消,但愿他就此相信程蔻已不在这世上罢。



    只是想起袁昭方才满面风霜的模样,不经有些难过,曾经志愿征战沙场的袁昭,如今只能困于一隅。



    申时一刻,秋末的馥都一如往常,湿冷刺骨,小雨不歇。



    黎璟与陆云杉站在皇城正渊门下,紫绎红绎各自为他们撑了把伞。



    明明说的是申时一刻,此时已至申时末,宫门都将关了,来迎之人却一直未来。



    紫绎俯耳:“公子,雨越来越密了,属下为您进车中添件衣裳罢。”



    黎璟端站于雨中,并不答话。



    陆云杉向皇城内望去:“难不成是我们记错了日子。”



    黎璟收回目光,低头一笑:“日子没错,既为质子,要给我个下马威是很正常的事。”



    陆云杉提起裙摆正欲向宫门外的禁军问话,却见宫门内,皇城禁军统领欧阳林,正骑马而来。



    走近时,欧阳林并未下马,睥睨了四人一眼,将手中圣旨徐徐打开: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黎国公子璟携妇陆氏,赐居求阙宫,即刻由西汇门入,钦此。”



    “黎国公子携妇叩谢陛下。”黎璟四人跪下谢恩。



    欧阳林挥裘下马,声沉如寒冰:“公子请起,接旨吧。”



    待黎璟上前接旨时,陆云杉抬头端详着眼前的欧阳林。



    记得大婚之夜,东宫便是欧阳林总领禁军防卫,他是出了名的细致,若是东宫中有人行为有异,偷偷在合衾酒里下毒,他必然知道。



    感知到陆云杉盯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欧阳林亦转头看了过来,陆云杉缓缓移开目光低下头。



    欧阳林原本冰冷的面色骤然变得深讳,竟开口道;“不知夫人是否在我大姜有亲族。”



    黎璟接过圣旨一愣,转头看着陆云杉。



    陆云杉眉头微蹙,假作思忖:“并无,统领何出此言。”



    黎璟忽轻咳了两声:“欧阳统领,我虽为质子,但我的夫人也不是外男可随意攀谈之人吧。”



    欧阳林敛住面上疑惑,拱手道:“是我失言了,告退。”



    欧阳林走后,城门后步出宫女太监二十四人。



    为首的宫女曲膝行礼道:“奴婢及浣叩见黎国公子夫人,奴婢们奉内宫之命在求阙宫伺候公子夫人左右。”



    红绎:“行了,带路吧。”



    及浣:“是。”



    姜国皇城西边的宫殿,所住皆是各国质子。



    这十年来,姜国对外鲜少败绩,燕国最先俯首,于三年前春末送了燕帝第八子慕容琅来姜为质。



    而后三年前的隆冬,陈国兵败,于两年前的初夏送了陈帝幺子陈言寻来姜为质。



    入夜,黎璟拢着羽裘在内室饮茶,茶水入口,皱了皱眉:“竟不如宫外的好喝。”



    紫绎步入内室,将门闭上后,自腰间取出密报交与黎璟。



    黎璟看后,眉目微怔:“姜南州,袁昭,到现在的欧阳林,看到陆云杉竟都觉得像程蔻。”



    紫绎不解道:“属下曾听红绎说过画像之事,本以为只有一两分相似,未曾想欧阳林竟也迟疑了。”



    黎璟将信放至碳炉内燃尽:“欧阳林信中让我查证一下,陆云杉是否存疑。”



    “我从小与她一齐长大,自然相信,她不是凭空出来的,只是她突然出现的武功,与我过往十六年所知的陆云杉不同而已。”



    紫绎:“武功可以隐而待发,夫人是公子看着长大的,定不会错。”



    黎璟将杯中茶水一齐倒进碳炉:“告知欧阳林,无要事暂勿来信,我们在明处,恐被人发现他的身份。”



    “黎国,可有来信。”



    紫绎:“公子,方才暗卫通传了口信。”



    “黎淳禁足期满后便着手对付黎铮,而今黎铮母族刘氏,死了两位一品文官,各县安插的人,也被黎淳灭了大半。”



    “黎铮难以支撑后,便差人依着上次联系我们的方法,在我们都城中的府邸留了信。”



    黎璟斟上一盏白水,一饮而下道:“不过几日而已,黎铮便被黎淳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紫绎细声问道:“那,公子还帮他吗!”



    黎璟放下茶盏,沉声道:“帮,当然帮,你派人将忠义侯陆珉死的真相告知黎铮。”



    “让他一定要不动声色避开黎淳的耳目去查此案,若忠义侯被黎淳害死的真相一出,朝中武将,必定更加远离黎淳。”



    紫绎:“是。”



    黎璟将手置于碳炉旁:“我们为黎铮做的每件事,都不要留下痕迹,反而黎铮做的每一件事,你都要抓住他的把柄。”



    紫绎:“属下领命!”



    雨渐渐大了,陆云杉坐在廊下看着雨,眉头皱成了一团。



    红绎从廊上走来:“夫人,雨大湿气重,快回屋吧。”



    陆云杉转头有些难言之意道:“可如今在这宫里,我夜里只得和你们公子歇在一处。”



    红绎有些不解道:“公子与夫人往日,在王府时也歇在一处,有何不妥吗?”



    陆云杉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踱步半晌后道:“你们公子,就未曾有过心爱之人?”



    红绎用心想了半晌,认真道:“据属下所知,公子十几岁时便与您定了亲,不曾心悦过其他女子。”



    陆云杉沉默许久,好似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紧抿着嘴往寝居走去。



    红绎看着陆云杉的背影有些无措,此时正好看见紫绎走了过来。



    红绎:“这公子和夫人最近感情是越来越好了?刚刚夫人好像吃醋了,还追问我,公子是否有其他心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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